叶如星辰璧如月

　　房间里的烛光亮了。

　　我耷拉着脑袋，偷眼向房中那人望去。没错，那人便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卫大美人！他的房间正在我们隔壁，我竟狗血地错进了他的房间，可惜没有错上他的……美人如此绝色，倘若真……那真是暴殄天物了。刚才那那那七步，一定是上天跟我开的又一个玩笑，恩，是的，我并没有穿白衣。

　　烛光在美人身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仿佛时光雕刻下温柔的塑像，在静夜迷蒙中散发出久远的韵味。如果不是他近得一伸手就能触摸，我一定以为那是旧上海泛黄的古色海报，历经时间历经潮流之变仍隽永鲜活。

　　“你过来。”他薄唇轻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我我我已经离他这么近了，还过去？我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盯着他，脚下却不自觉地移动了一步。他猝然伸手靠近我的脸，我全身肌肉紧缩，僵直不动，牙关紧咬，我我我竟感到毛骨悚然！他的手伸向我的衣领，我骤然反应过来，衣领被我特意改动挡住了喉结的位置，他若这么近距离看到……我猛一低头顺势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头上，我我我……这样诡异的氛围，这样暧昧的举动，我的头几乎要触到他的胸膛，我能闻见他身上清新的气息，我真的心猿意马了……

　　啊哟！痛！我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头！他的手中捏着我几根头发！原来他是看到帽檐下露出的头发，可为何要这么硬生生地拔下？

　　他将头发凑到烛光下细看，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定是怀疑我了！经过这许久，我的头发早已经是两种颜色了，新长出的那一小节是黑色！而且是直的！难道上次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我更不敢怠慢，纵身狠扑过去，饿虎扑羊，我却忘了眼前之人体质虚弱大伤未愈，稍一冲撞我就将他整个推倒压在身下，我压着他“嗵”一声巨响倒在地上……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干什么？”他紧蹙眉头，表情痛苦。

　　我一骨碌从他身上爬起，慌不择言：“公子，你放心，我没有断袖之癖……刚才是意外，意外……”

　　“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可真多。”他挣扎着，欲起来。

　　我连忙将他扶起，暗中去探他手中的我的头发，却被他察觉，他一把捉住我的手：“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如何作答，我害怕什么，当然是怕……他！

　　“你的头发并非天生，对吗？”今夜，我和他，居然是他话多过我！

　　我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眼神飘移不定：“那个其实……”想来想去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索性认了，反正抵死不说就是：“对，不是天生。”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死猪不怕开水烫，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办法。

　　“你那身世也是假的吧？”我承认，他比陆玩精明。可我这时候多么怀念陆玩啊！在陆玩面前装装可怜胡编乱造总能混过去。

　　“没错！”

　　“你真是陆玩的人？”他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下，一副闲聊的口吻。

　　“恩。他买了我，我自然是他的人。”这个我真没说谎，陆玩是我的衣食父母。

　　他“哼”了一声，嘲笑地看着我。我咬咬牙，走近他，低眉顺眼：“请公子替我隐瞒。”

　　“我若不呢？”

　　“我我我……我……”是啊，我能怎样呢，我一点也不能怎样，我只能求他，“有头发谁想做癞痢，我这样子只会惹来麻烦，甚至丢掉性命，请公子可怜！”

　　他竟然掀开被子躺上了床，无视我的存在，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优雅的一系列动作，直至优雅地闭上眼睛，直感觉满身的力气似乎宣泄在了一团棉花上，早已知道这个人无情冷血，可跟他也相处了这许久，还这样冷漠对待我，我任性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我伸手拉住被角：“公子！”我正憋着气呢。

　　他眼睛都不睁开，淡淡道：“趁我还未追究你为何进我房间以前，出去吧。”

　　我一把掀掉被子，恶狠狠道：“ 那我只好日夜在你耳边哀求了！”说完，便一声又一声地叫唤“公子”，一声比一声哀怨，一声比一声凄惨。我知道他吃这一套。

　　仿佛与我的叫唤呼应似的，房外也响起了声声呼叫“公子”之声，一声比一声惶急，那是柳玉的声音。

　　美人坐起身来，用眼神示意我去开门。我费力移开沉重的柜子，打开门，柳玉一脸吃惊地在房外看着我：“你，你怎么在这？”

　　我懒得回答，也没法回答，便不理他。

　　“正好，我也想告诉你呢，刚才我听到你家少爷的消息了！”

　　“什么？”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刚才，我正在街上……呃，散步，忽听远处有马蹄声，便闪身躲在暗处，不久飞驰来一队人马，有十几个人，为首一人边驭马边吆喝：‘陆玩定是藏身此县，我们先去县衙，连夜搜城！’我待他们一弛远，便回来了！”

　　陆玩？陆玩逃出来了吗？王弥将他看得那样紧，不知他怎生逃出的？他也在这莱芜？王弥的势力想必已经延伸到这里，若是搜城，陆玩怎能逃脱？

　　正忧心间，却听柳玉对美人道：“公子，这一搜城，不知那些人认不认得出公子，怕要连累公子……”

　　我怒瞪着柳玉，想想又回头看向美人，看他怎生说法，他却一声不响。我跺跺脚，我真傻，我明知他们这些人只顾自己没有什么同情心的。我扒开柳玉，就往外冲，不管怎样，我是陆玩的书童，我不能明知他在这里却什么都不做，我要找到他。柳玉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道：“你干嘛去！”

　　我用力想要甩脱他的手，却是徒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不能去！”柳玉的手更紧了，钳得我胳膊生疼，“这夜里，你上哪去找？”

　　我当然也知现在的自己像只无头苍蝇，可是我什么都不做我又做不到，不求如愿，但求心安，我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毕竟，我受过陆玩的恩惠。他也是在这个时空第一个对我好关心过我的人！

　　我再用力，还是甩不脱，我狠狠心，张口就咬了下去，柳玉哇哇叫着放开了我，同时我听到了美人迟来的声音，他轻轻地说：“柳玉，就让他去吧，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我夺门而出，却不知为什么，眼睛酸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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