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14.沈园啊沈园，究竟是曾经幸福美好的见证？还是埋葬寂寞寥落的坟地？

　　唐婉近日与陆游冷战，待在陆府的时间倒是少了，除却每日如同上班打卡一样的给陆父陆母请安，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外面。特别是她最近爱上了茶，经常去各大茶店收集好茶和好茶具。其中唐婉最喜欢的便是逸仙楼的西湖龙井，色绿、香郁、味甘、形美，堪称一绝。

　　今日唐婉又在逸仙楼看上了一只精美的建盏，它造型古朴浑厚，放在手里，浓重的历史气息就已扑面而来。

　　唐婉招手，“小二哥，这只建盏我很是喜欢，你看我也是老主顾了，”唐婉套近乎道，“你出个合适的价钱，我把这建盏收了怎么样？”倒也不怪唐婉这么说，实在是建盏的身价比较高，不说士大夫们争相追捧，就连皇室对建盏也是青眼有加。

　　小二哥拿毛巾擦擦头上的汗，“娘子，这盏是我们老板的心爱之物，轻易不肯拿出来的。”唐婉看着放在大堂展架最显眼地方的建盏：……

　　小二哥心虚一笑，找补道，“这不也总得出来见见光吗？省得闷坏了。”唐婉莞尔，善解人意道，“那你看，多少银子能给我？你给个诚心价，我下次多光顾几次就是了。”

　　小二哥恰到好处地为难道，“这是老板的心爱之物，我可做不了主，娘子您得问问我们老板的意思。”唐婉听罢，倒是不意外，只是惋惜道，“看来我与这只建盏无缘了。”

　　小二哥忙道，“不过您要是诚心想要，也不是没有办法。”小二哥擦擦手上的汗，苦恼道，“小的一年也见不了老板几面，这……一时也想不到如何开口啊。况且小的人微言轻……”

　　唐婉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拿出荷包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心，挑眉赔笑道，“小二哥，您帮我跟老板说一说，这锭银子就当谢您帮我个忙了。”小二哥立刻喜笑颜开，“哎呦您可真是破费了。老板就在楼上，我带您去。”

　　唐婉一路随小二哥穿过大堂上楼，心中感慨，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钞能力还是最强的。

　　“得，您进去吧。小的已经和老板说过了，至于答应不答应，还得看您自个儿的本事了。”小二哥擦擦身上的汗，下去招呼客人了。

　　唐婉轻轻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怡人的茶香。她四下打量，这间房布置的古朴雅致，墙上挂着西湖春雨初霁图，正中是一张花梨木大案，其上笔墨纸砚齐全，而且纸上仍有墨迹，看上去是刚刚使用过的样子。正前方有一面通透细腻的屏风，绘的是云蒸霞蔚之景，秀丽而不失贵气。屏风后隐约可见一方小几，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端坐于前，小壶中茶水咕嘟咕嘟的声响清晰可闻。

　　屏风后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贵客来了，请坐。”唐婉应声而坐，眼神紧紧锁着眼前的男人，他带着一张狐狸面具，面具后的凤眼微阖，似乎很是疲惫的模样。唐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是微微一惊。因为眼前这男子身穿素色粗麻布布衣，应当是家中有新丧。

　　唐婉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万个变态杀人魔头戴黑帽，不动声色取人性命的影视形象，背后突然有一丝寒凉。眼前的男子却恍然未觉唐婉的戒备，兀自给唐婉倒了茶，“贵客请喝茶。”唐婉心中戒备更甚，回想到刚才伙计过分‘热情’的服务，心中暗道不好，更是汗毛倒立，假笑道，“喝茶就不必了，想必您的伙计也跟您说过了，我想买您的建盏。”

　　唐婉小心观察对方的脸色，可是对方带着面具，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更加小心道，“您要是觉得不能卖，我也不敢强迫您忍痛割爱。您看这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我突然想起今日还有急事，就先不打扰了。”说罢唐婉看准时机，起身欲逃之夭夭。

　　那男子却阻拦道，“贵客且慢，这建盏不是不能卖，在下以茶会友。若是与贵客投缘，这盏送给贵客，也无不可。”唐婉听到前半句刚想拒绝，忽然听到可以白嫖，好像瞬间看到建盏上多出了一个亮着金光的“Free！！”当即转身就坐下，沉稳冷静道，“哪里哪里，相逢即是有缘，店主您太客气了！”

　　男子像是被她逗笑，一贯清冷的凤眸染了笑意，抬手示意道，“贵客请喝茶。”唐婉端起茶盏，闻着馥郁的茶香，微抿一口，眼睛一亮，“好喝！这是什么茶？口感清香，还有糯米的香味，好好喝！”

　　唐婉的眼睛满足地眯起来，像一弯月牙儿，融化了男子眼中的霜雪，为他平添了几分柔软，“这茶叫碎银子，是普洱熟茶经过加工之后用糯香叶对茶叶进行窨制，因此带有暖暖的糯香。所以口感更加醇滑甘甜，生津丰润，韵味悠长。”

　　唐婉点点头，“原是如此，我好喜欢这个糯米的味道。”说罢又偷偷瞄了老板一眼，问道，“这茶贵吗？我走的时候想带点回去。”说来也是奇怪，不过寥寥几句，唐婉便觉得对面的男子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让人觉得很亲切。

　　店主唇角微微勾起，“当然可以。”两人又絮絮地聊了关于茶的问题，唐婉收获颇多，受益匪浅。最后唐婉还是忍不住道，“老板，我跟您真是相见恨晚。您在茶道这方面真是博学，与大宋的风土人情也是博闻强识，小女子真是拜服。实不相瞒，我见到您就像见到了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说罢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和您交个朋友吗？”

　　唐婉眼中饱含期盼，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老板也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姑娘，一双凤眼眼尾微红，“当然。”店主从怀中取出一块半月形玉佩，交与唐婉道，“这玉佩，就当做在下与娘子之间的信物。若是以后有任何困难，可以凭此玉佩到逸仙楼找我。”

　　唐婉连连推辞道，“这太贵重了，不若换个别的什么来吧。”老板又是一笑，眸中神色复杂，不知是在对唐婉说还是在喃喃自语，“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唐婉一怔，却见对方又恢复了煦暖如春的笑意，“拿着吧，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唐婉几番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看外面天色不早，已至黄昏，唐婉道，“今日天色不早，我就不多叨扰了。”老板起身行礼道，“那在下就不远送了，娘子请。”唐婉侧身行礼，忽然想起了还没介绍自己的姓名，“对了，我叫蕙仙，请问老板尊姓大名。”老板笑容一滞，低头看她澄澈纯净的眼睛，“称我德父即可。”德芙？怪不得谈起有关茶的知识这么丝滑，这名字可真奇怪。

　　唐婉目光游移，落在了他的素色麻布衣上，想起对方疲惫的样子和如同蕴含霜雪般寥落的双眼，不禁微微叹息，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包开心果递给他，“恕我冒昧，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若是您的亲人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想要看到您这么好的人好好地活着，每日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店主眼神一闪，仿佛没有料到唐婉会这样安慰他，只是舒展了眉头，强自掩去了忧愁，“多谢娘子的宽慰。日后若是无事，可到逸仙楼与我一同品茗。那建盏在下已让伙计装好，回去时记得带上。”唐婉闻言眼神一亮，“多谢老板！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带着满腔笑意和满心热忱收下了心心念念的建盏，尽兴而归。殊不知，她离去后，那男子高楼之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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