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老了

　　肖图看他一副没睡醒，眼神呆滞的样子，上前准备把他哄回屋里继续睡，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个窘态。

　　“谁来了啊？”赵悦在看清来人后不说话了。

　　不知是不是肖图的错觉，他觉得赵悦看刘翠英的眼神似乎带有敌意似的，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诡异的生气。

　　不知道两人之前有没有打过交道，肖图内心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家庭情况的，但俩人的眼神告诉了他，赵悦是认识刘翠英的，至于到底知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赵悦语气不善道：“你来这里干嘛？”

　　刘翠英愣神了一秒，似乎没料到赵悦会怼自己似的，旋即回怼道：“我来我儿子家关你屁事！”

　　“这也是我家，大清早的就到我家吵，有没有素质？”

　　“你个兔崽子，敢这样跟长辈说话，有没有家教？得个病，脑子也糊涂了吧！”

　　肖图见二人一见面就吵了起来，有点不适应，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但现在俩人剑拔弩张，如果不阻止的话，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把赵悦往卧室推，好生劝道：“消消气，都少说两句。”

　　赵悦和她吵的正酣，哪那么容易就偃旗息鼓，俩人你来我往连珠炮的互怼，好不热闹。

　　“像你这样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说话没大没小的泼皮，活该得老年痴呆！害人害己，报应不爽！”

　　赵悦听她这话，眼神顿时冷如寒冰，他紧紧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句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刘翠英文化程度低，自然听不懂具体什么意思，但她为人精明，知道不会是好话，怼道：“上了几年学就显摆起来了！就会掉书袋拽文字，不会说人话了！”

　　“是你听不懂人话罢了！”

　　肖图震惊于赵悦的这番表现，母亲说话是粗俗无礼毫无道理可言，但他从来没有这么怼回去，赵悦说话却丝毫没有顾忌，简单直截毫不避讳的怼了回去，一气呵成，不带结巴的！

　　而且这几分钟说的话比过去一个星期还多，原来之前赵悦是真的不想说话。

　　肖图赶紧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钞票塞到母亲手里，道：“生活费这些应该够了，你还是回老家吧。”

　　刘翠英接过钱后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不孝子，竟然联合外人赶我走！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就养出了你这样的白眼狼来了！早知道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应该摔死！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祸害了！……”

　　肖图觉得有些尴尬无措，以前他妈说这种话的时候如果没有外人听到，即使再憋气愤懑，也没有无地自容颜面扫地的感觉，毕竟听的多了就无所谓了。

　　但人前被母亲这么数落，他会很局促不安，面皮紧绷，有种自尊心碎成一地却无可奈可的无力感。

　　正如现在，他妈当着赵悦的面说这些，令他觉得羞愤难当，他又阻止不了他妈。

　　气氛顿时尴尬窒息起来，他试着劝道：“妈，你少说点……”

　　这话果然徒劳无益，刘翠英不仅没有息势的架势，反而越说越起劲：“你这个逆子就是欠打，棒打出孝子，手捧无义儿！小的时候就是打的少了才教出来你这样的白眼狼！”

　　这话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小的时候每次他做的事不合母亲心意，就会挨打，母亲边打边说这句“至理名言”。

　　“……”肖图只觉得破碎的自尊被一点一点地碾成了齑粉。

　　算了，都这个份了，丢多丢少无所谓了，破罐子破摔吧。

　　赵悦在一旁似乎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拉过肖图揽到身后，大声骂道：“你这人粗鄙不堪，愚昧无知！肖图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倒霉，竟然有母亲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你个兔崽子说什么呢！我的孩子我想怎样就这样！他这条命是我给的！没有我，他能长这么大么！”

　　刘翠英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言毕，她绕过二人，自顾自地把行李箱推到次卧，开始布置自己的房间了。

　　赵悦立在原地，看她的眼神满是嫌恶。

　　肖图对她的脾性一清二楚，知道她是铁了心要住这里了，于是过去收拾自己的被褥。

　　刘翠英瞥了眼屋子里的陈设，阴阳怪气道：“哟！你们俩还分房睡啊？感情不和啦？要分啦？”

　　肖图瞥了眼客厅，见赵悦已经进卧室了，才小声道：“不是的，我看书晚，怕耽误赵悦休息。”

　　“切，感情没了不很正常，他都得了老年痴呆了，也没得治了！”

　　这话说的有够损的，肖图不想她和她继续说这个话题，草草把被褥搬到书房，又铺了个简易折叠床准备常驻在书房。

　　待他打理好床铺后，转身就看到赵悦杵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他有些心虚，思考怎么解释，毕竟次卧被占了，他选择睡在书房也不愿意和赵悦一起睡，这在赵悦眼里，简直就是非常嫌弃了。

　　“我看书看的很晚，住在书房挺方便。”

　　赵悦没有说话，眼神晦暗不明，教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多时，他便转身走了。

　　肖图看他的戚然的背影，觉得有些刺眼，他宁愿看到赵悦怼天怼地的样子，也好过现在。

　　刘翠英把屋子布置妥当后，便出门闲逛了，中午都没有回来，直到傍晚，才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看样子是满载而归。

　　肖图做完饭叫她吃饭都叫不出来，吃完饭，刘翠英才出来，穿着新买的大衣迈着信然的步伐出来了。

　　一问才知道她逛街的时候在外面吃过了，刘翠英满心都是飘飘然，不断变换姿势在客厅里扭了半天，赵悦觉得辣眼，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刘翠英却视若不见，最后越看越满意，从包里取出一只口红往嘴上涂了一圈，便心满意足的下楼了。

　　肖图知道她是要出去显摆了，以前母亲每买了新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便一定会去邻居家串门，虽然这里没有她熟悉的邻居，不过，楼下那堆好事的大叔大妈一个个都是自来熟，三言两语便能聊起来。

　　这样也好，至少母亲和赵悦可以安静一会了，肖图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俩人简直就是冤家。

　　睡前，肖图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后发现是穿着睡衣的赵悦。

　　肖图下意识的拢了拢睡衣的衣襟，问道：“怎么了？”

　　赵悦：“你不陪我睡么？”

　　这话问的太自然，像是问你不吃晚饭一样自然，正常状态下赵悦肯定不会这么问，肖图知道他记忆又错乱了，果然，也就正常了昨天一天。

　　肖图安抚道：“我要看会书，你先睡吧。”

　　赵悦听了之后没有生气，面容依旧平和的转身走了。

　　肖图刚坐下没多久，门又响了。

　　打开门，依旧是赵悦：“这么晚还不睡么？”

　　“我看会书，你先睡吧。”肖图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赵悦似乎没有发现这句话已经说过了一次，神色平和的转身走了。

　　肖图嘘了一口气，他这个借口用了无数遍，正常情况下，赵悦会生气发脾气，但还好赵悦忘了，没有发现这点。

　　他再次坐下继续看书，没多久，门又响了。

　　又是赵悦，同样的借口，同样的转身。

　　如此反复四五次，再看到赵悦那张平和的脸时，肖图已经可以条件反射般的说出同样的借口，看着他的转身，不知怎地，肖图心里觉得有些心疼。

　　自己仗着他生病这么糊弄他，这么想着，脚步便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赵悦脱了鞋躺在床上，见他回屋，眼睛一亮，笑道：“早点睡吧！”

　　“嗯，不看了。”肖图温声应道。把鞋子脱了，掀了被子平躺在他身边。

　　这还是肖图第一次主动和他睡一张床，略略有些忐忑，他怕赵悦做出一些超出预期的举动，他只是单纯的想哄赵悦睡着而已，他故意装着一脸倦意，闭着眼装睡。

　　赵悦侧头看了他片刻，伸出一只胳膊抱着肖图，便阖上眼。

　　身上压着一只沉甸甸的胳膊，肖图觉得陌生又不舒服，但他没有推开，待身旁的呼吸声变的匀长而又平稳时，他才小心翼翼地挪开身上的胳膊。

　　轻手轻脚地下床，像个小偷一样移到门口，待他把门关上之后，回头一看，刘翠英就站在身后，而且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他。

　　肖图无来由一阵心虚，一种被现场捉奸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压抑着心里的汹涌，轻声道：“妈，你回来了。”

　　“伤风败俗！”

　　刘翠英说完这句便转身回自己房间了，肖图僵在原地，母亲说的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但却振聋发聩。

　　毋庸置疑，31岁的自己在母亲眼里是这样的，肖图没必要解释别的，只不过他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以前母亲骂他的话里没有这类字眼，以后，这类话肯定源源不绝 ，肖图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了。

　　骂就骂吧，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好矫情的，乐观的想，母亲来了之后，家里也有了生气。

　　前几天，赵悦还是哭笑无常，局囿于自己的情绪世界里，对外界感知迟钝，这两天，因为接触到开阔的外界事物和人，赵悦的情绪波动虽然剧烈，但还是符合时宜的，母亲的到来，让赵悦再次有了短暂的正常情绪波动，整个人仿佛有了活力一样，连结巴也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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