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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斗(十四)
我给太宰做了美味的蟹肉粥。太宰淡淡瞟了一眼我和我手中的蟹肉粥,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书籍之上。
“太宰,吃饭啦!”
太宰没理我,显然他还在生我的气。没关系,我有太宰无法拒绝的制胜法宝。
“太宰,我有织田先生的手稿。”
太宰终于不再看那本无聊的书,转而将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我挺起胸膛,努力在太宰审视的目光中不怯场。
“粥里放了什么?”
“安眠药。”
“真乖。”
“谢谢夸奖。”
太宰把书随意扔到床头,抬起右手挽起袖子,慢慢向我靠近。我不由气短,太宰不会动手打人吧…
“天天都跟织田作学了什么?好的不学,坏的学得到挺快。”
“织田先生也有缺点吗?”
“有。”
“…比如?”
“比如完全抓不到重点。”
哦,这个我听懂了。太宰说我和织田先生一样,完全抓不住重点内容。我仔细回忆刚才的谈话内容,没毛病啊,我有认真回答太宰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我从怀里拿出织田先生送给我的手稿,威胁太宰乖乖吃饭。太宰嫌麻烦,端起碗一饮而尽…一饮而尽…那可热粥啊!
“太宰!有没有受伤!”
啪嗒——陶瓷碗摔在地板上,无数碎片迸溅开来。
我手忙脚乱地查看太宰的伤势,忘记了手中的空碗,此时也顾不上收拾残局。我轻轻掐住太宰下颌,太宰的口腔轻微红肿,没烫伤,我放下心来。
太宰扫了我一眼,从我手中抽走织田先生的手稿,盘膝坐在地板上仔细阅读。太宰看得很认真,似要将织田先生笔下的每个文字印都在脑海中。
“还有什么?”
“什么?”
“除了安眠药,还有什么?”
“没有了。”
“很苦,很难喝,下次换种药物。”
“没有下次了。太宰,敦会带你去找织田先生。”
“敦和中也是个笨蛋,总是被人耍得团团转,所以也构不成威胁。首领只有一个,为什么不解决掉我,彻底除掉后患?还是说你舍不得杀掉我。”
太宰阅读完了织田先生的手稿,将手指放在织田先生的文字之上,似乎这样就可以通过文字感受到其主人落笔时的心情。
“我也看不懂你,你总是在自相矛盾。你想要森鸥外的认可,却向他挥出了一刀。你说你最喜欢我,可你背叛了我。你抢走了我的织田作,理所应当地霸占了织田的家。织田作的爱,不够弥补你缺失的爱吗?你渴望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你的问题好多,我不想回答。”
太宰轻叹一声,太宰总是在叹气,都快成皱眉头的小老头了,“那我就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哥哥,以你换我,拯救一个必死的人,值得吗?”
我轻轻抚平太宰眉心的褶皱,太宰不要哭,“最喜欢太宰了,比喜欢医生更多一点。”
太宰抓住我的手腕,“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点头,“是的。”
太宰的眼皮开始打架,安眠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我用的计量很大,就是常年服用安眠药产生了抗药性的太宰也无法抵抗。
太宰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倔强地不肯入睡,“哥哥,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你的牺牲一文不值,就算如此,你也不悔吗?”
我反握住太宰的手腕,用另一只空闲的手阖上太宰的眼睛,“太宰,你要拯救织田先生,那就由我来拯救你吧。”
太宰的睫毛在我的手心颤抖,明明是手掌在痒,但那瘙痒却随着骨骼传到心脏。
“太宰治讨厌太宰治,太宰治是个自私的、懦弱的胆小鬼…你不是太宰治,你是谁…”手心的瘙痒消失,太宰的最后一句低喃也消失在空气中,“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我喃喃自语,轻部落在我的肩头,轻轻蹭蹭我的脸颊。
我偏过头看着蠢萌的小肥啾,想起了梦中那只话痨乌鸦,便起了逗弄鸟的心思,“轻部,我见过一只帅气的乌鸦先生,锐利的眼,锋利的爪,健壮的身躯。怎么办,比起软绵绵的小啾,我更喜欢威风霸气的猛禽哎…”
轻部僵住了。
轻部像只机器鸟一样,僵硬地扭过头来。
轻部扑棱着翅膀,像只炸毛的刺猬疯狂输出,“啾啾啾(渣男!骗子!负心汉!当初说喜欢可爱毛绒绒的是你,现在说毛绒绒不够威武的也是你,垃圾,人渣,我呸,男人的嘴骗书的鬼!)”
我抓住了轻部话语里的漏洞,“「书」?不应该是「鸟」吗?小轻部。”
轻部又僵住了,小豆豆眼一转,就用翅膀叉腰,理直气壮地无视我的质疑,“别岔开话题,你说,我和那只英武非凡、举世无双、宇宙第一帅的猛禽,你更喜欢哪个?”
我提醒某只掉马的鸟,“你忘记「啾」了。”
轻部飞走了,只留给我一头鸟毛。我把其中最漂亮的一根塞到了太宰的上衣口袋,让它替我陪伴太宰。
再见,太宰,愿你的梦中有你的织田作…
————
叮——电梯门打开,广津柳浪迎面撞上了神情慌乱的游击队长。中岛敦手臂一颤,抱紧怀中昏迷的少年,强装镇定地向外走去。
“游击队长,”广津柳浪抬起头,“请问这位是?”
“广津先生,您越距了。”中岛敦背后有冷汗渗出。抱着比他高大的少年就已经很吃力,又要骗过黑手党高层的眼睛,对年幼的少年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抱歉。”广津柳浪弯腰行礼,恭敬地让开道路。
一辆黑色汽车疾驰而过,试图甩掉身后的小尾巴,但身后的汽车就如同盯上猎物的秃鹫,死死咬住猎物不放。
吱——中岛敦紧急刹车,前方有黑色汽车堵住了他的逃生之路,他只能抱着昏迷的男人走下汽车。
“中岛先生,在下突然想起来,首领室近期好像没有黑发少年出没。”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沉默的少年,广津柳浪恭敬地说,“请问在下能否看眼您怀中的少年呢?”
“广津先生,这是首领交给我的秘密任务。您没有干涉的权利。”
广津柳浪将右手放在胸前,微弯腰行礼之后,礼貌而强硬地说:“多有冒犯,在下会亲自向首领赔罪。中岛先生,请放下你怀中的少年。”
一时陷入僵局,中岛敦抱着昏迷的黑发少年,与满副武装的黑手党对峙,广津柳浪轻轻抬起右手,准备下达攻击的命令。
“你们在干什么?”清脆的孩童音打破了僵局。
广津柳浪被突然出现的男孩打断,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收起右手,收敛外漏的情绪,恭敬地回答:“雨大人,我怀疑游击队长叛变了,正在抓捕叛徒。”
“这件事你不用管,收队吧。”
“可…”
“广津柳浪,我不喜欢重复下达命令。”
“是,雨大人。”
秃鹫们如烟般消失了,中岛敦戒备地瞪着男孩,明明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孩童,中岛敦却将他当做吃人的猛兽般戒备。
“你是谁?”
“雨,你怀里人的孩子。”
中岛敦一阵恍惚,我怀里人…那不是太宰先生…的孩子…这个五六岁的男孩是…是…太宰先生的儿子!
不愧是太宰先生!
雨冷冷瞟了一眼只蠢不萌的小老虎,将手放在太宰治的胸前,浅蓝色异能符文浮现在周身,几秒钟之后,异能符文褪去,太宰治的脸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跟我走。”
雨说完,转身就走,无视了中岛敦的满腹疑问和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
中岛敦乖乖跟上男孩,两人来到一所民居前。中岛敦打量这座精致的二层建筑,雨用钥匙打开房门,命令工具人中岛敦将太宰治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你可以走了。”雨深得太宰治真传,尤其是在「渣」这方面。
太宰治闻见了辣咖喱的香气,便从甜美的梦中醒来。他仔细打量他觊觎已久的房间,虽早有预料,但他依然激动不已。
太宰治掀开温暖的被子,扶着墙壁走向他做梦都想见到的红发男人,一步一步接近,一点一点缩短距离——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梦中的红发男人穿着黑色猫猫头围裙,手中拿着饭勺,见他前来,便关切地询问。
太宰治的眼睛干涩得厉害,喉咙也疼痛得厉害,你是真实存在的吗?没有决绝地离开人间,没有丢下我一个人…
“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红发男人顿时慌乱起来,想要安抚他,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像只手足无措的大笨蛋。
“织田作…”太宰治轻轻地、轻轻地呼唤,生怕从美妙的梦中清醒。
“奇怪的断句,是在叫我吗?”
太宰治便知道这不是梦,他的织田作忘记了他们,这不怪织田作。他用「书」建立了一座坚固的牢笼困住了织田作,也困死了自己,而他的哥哥,用自己换了他。
困兽犹斗……
“织田作,初次见面,我是津岛修治。”
织田作啊……
“修治,初次见面,我是织田作之助。”
听见了吗……
“织田作,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我的哥哥……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辣咖喱。修治,你有兄弟吗?黑发鸢眼,我的长子跟你长得很像…说起这个,都过了下班时间了,他怎么还没回来,是有事情耽误了吗?”
“也许织田作的长子有不得不的事情,比如拯救世界之类的。织田作,我们长得很像吗?”
“啊,怎么说呢,你们像是同一个人用同把刀雕刻的玩偶。”
“呀,还真是有缘。”
太宰治静静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如纯真的孩童般安静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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