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

　　刑侦一科会议室里，众组员分坐会议长桌两侧，长桌尽头正对大屏幕的位置双眉紧锁的杨城。坐在他下首的宋听澜翻动着法医的鉴定报告，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见人都到齐了，杨城看向宋听澜对面的蒋楠楠道：“楠楠你先开始吧。”

　　“行。”蒋楠楠将资料投在大屏幕上，简单介绍道：“死者名叫宁月，22岁，是夜暮酒吧的女陪酒，从底下同事带回来的资料来看，她在夜暮工作已经快三年的时间了。”

　　“据她的同事反应，宁月这个人平时总端着很有文化的架子，不太看得起周围的同事，因此在酒吧里不太受人待见。”蒋楠楠顿了顿接着道，“我查了她的个人信息，她父母早在十年前，也就是宁月十二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从那以后，宁月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负担自己和弟弟的生活开销。”

　　“她还有个弟弟？”杨城抬头问。

　　蒋楠楠点头：“有个比她小四岁的弟弟，但是，人在一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车祸。”宋听澜接话，“她弟弟的那起车祸查过吗？”
　　“我懂你的意思。”蒋楠楠快速敲击键盘调出车祸的结案报告，“报告我看过了，证据确凿。那个酒驾的司机被判了三年，现在还关着，应该不存在为弟弟报仇不成反被杀的可能性。”

　　“其他的，要等破解了死者的手机和电脑才能知道。”

　　杨城点头，看向宋听澜旁边的余江：“老余。”

　　余江会意，起身走到屏幕前的白板旁，将取了吸铁石将手里的照片按照顺序吸在板上：“筛选后的现场照片，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或者可疑痕迹。我查了死者的更衣室，柜子里有几件死者日常穿的衣服，一个手提包和一块手表。”

　　余江指了指板上的其中一张照片：“包和手表我找人鉴定过了，包是高仿的地摊货，手表却是货真价实的正品。”

　　宋听澜指了指那张照片，随后朝余江勾了勾手指，余江把照片取下来滑过去。

　　宋听澜两指夹着照片看了片刻：“Islei的最新款手表，市场价起码两万多。哦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Islei对每个客户的信息都有登记。”

　　“楠楠。”

　　蒋楠楠打了个OK的手势，抱着电脑先行离开。

　　“还有这里。”余江指指白板最右边的那张照片，“在更衣柜门上发现了轻微的凹陷，我怀疑死者死前在更衣室和什么人发生过扭打，而这个人可能就是凶手。”

　　“的确。”一直没开口的法医付骁翻动着手里的验尸报告，“在对死者进行尸检的时候，我在她的右侧胳膊那发现了轻微的皮下出血，符合撞击的特征。”

　　余江回到座位：“那死因呢？”

　　说到死因，付骁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死者全身上下除了胳膊上的玫瑰花纹身和那处撞击伤外没有任何别的痕迹。”

　　“还有，在打开死者胸腔后，我发现她的心脏有病变反应。”

　　余江：“是中毒还是别的什么？我记得中毒好像也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付骁摇头：“我针对市面上常见的各种毒包括几种常见的蛇毒一一做了毒检。很可惜，没有一个对的上的。”
　　杨城接过毒检报告，快速扫了几眼，旋即抬头问：“那就是猝死了？”

　　“目前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当然了，不排除其他毒物导致心脏麻痹的可能。”

　　“那就是意外啊。”余江心有不甘的抬头，“杨队，那咱们还查吗？”

　　“查。”杨城回答，“不是说还不能完全排除毒物致死的可能吗？找出确切证据证明这是一起意外之前，在我眼里，这依旧是一起谋杀案。”

　　……

　　是夜，S市郊区。

　　男人停了车，降下车窗朝旁边的荒地那望了望：“老婆，要不就这里吧。”

　　后座的女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她下意识抱紧了手里那只毛茸茸的雪白小猫，红着眼点了点头。

　　两人推门下车，男人从拿出准备好的铲子，女人用后备箱里的毛巾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小猫裹起来。

　　他们养了三年的小猫在两个小时前因为肺水肿离世，小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凉了。

　　男人挑了块土相对松软的地方开始挖，女人站在旁边小声抽泣着。

　　突然男人感觉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敲了敲似乎还是硬的。

　　不会挖到什么宝贝了吧？！

　　男人一边想着一边用铲子将那东西周围的土一点点铲松，将铲子垫在拿东西下面用力一抬，随着土块的滑落，一个黑乎乎长条形的东西从里头翻出来。

　　男人蹲在那东西旁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手电筒打开的那一瞬间，不仅是男人，他身旁的女人也愣住了。

　　那裹着泥土的“宝物”分明是一具男尸，尸体直勾勾盯着两人的双眼在手电筒白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阴森恐怖。

　　……

　　宋听澜等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架好了警用灯拉好了警戒线，先前被男人挖出来的那具尸体旁现下又多了两具并排放着的尸体。

　　宋听澜跟在杨城身后挑了警戒线朝里走，付骁比他们早到一点，正蹲在地上翻动查看其中一具尸体。

　　“什么情况？”

　　付骁指挥几个新来的实习法医把尸体装进裹尸袋送回法医室，然后站起身摘了手套，回道：“三具男尸，都有轻微的腐败现象，死亡时间不长，具体的要等解剖后才能告诉你。”

　　杨城点头，付骁拎起法医箱搭车先行回去。

　　另一边，余江也依旧完成了现场的初步勘察，提着相机和几个证物袋迎上来：“杨队，宋顾问。这是在尸体口袋里发现的。”

　　证物袋里是一张被血浸染了大半的卡片，依稀能模模糊糊看见几个字。

　　宋听澜接过袋子瞧了瞧：“字都被血泡糊了，能复原吗？”

　　余江思索片刻，点头道：“我尽量。”

　　“发现尸体的人呢？”

　　“那呢。”余江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接受警员询问的夫妻俩，“他们来着埋猫的，结果挖的时候就碰巧挖到了具尸体。警员问半天了，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先把人带回去做个笔录。”杨城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夹克衫。接到出警电话的时候他刚刚洗漱完，连厚衣服都没来得及穿，随便抓了件衣服就匆匆出门了。S市这两天降温，彻骨的寒风吹的他直打哆嗦。

　　“现场采证要是结束了就先收队，除了法医室今晚各部门都好好休息，后面几天还有硬仗要打。”

　　……

　　嘉云集团位于S市北部新开发商务楼的8至10层，主打五金进出口贸易，在这一行也算得上老牌了。

　　上午九点半，在10层会客厅喝了半个小时茶的许随和凌夏终于等来了嘉云的董事长陆锋。

　　陆锋年旬四十，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带着一位同样西装革履的人推门进来。

　　“公司有事实在脱不开身，怠慢两位了。”

　　许随起身礼貌性的和他握手，笑着表示谅解。陆锋身后那人他听说过，对方是S市有名的律师，姓李，擅长各种商业官司，手段厉害，帮不少大公司都赢过，在圈内很受有钱人的欢迎。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许随，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
　　“两位来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陆先生，我现在正在调查一起和宁月小姐有关的案子，我听她的同事说她和您似乎很熟，所以就想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这是我的名片。”

　　陆锋接过名片看了看，笑道：“祁家小子事务所的人，按理来说我是该给点面子的，但是很可惜，我和那位宁小姐并不认识。”

　　“哦？”许随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可宁小姐的同事们都不是这么说的。”

　　陆锋将手里的名片丢在茶几上，面露不悦：“祁小子的事务所什么时候已经掉价到开始查和区区一个陪酒女有关的案子了？”

　　话出口陆锋就意识到了问题，想收回却也来不及了。许随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反问：“既然陆先生说和宁小姐并不认识，哪又是怎么知道她是个陪酒女呢？”

　　“你！”陆锋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李律师接过许随的话：“那么请问，言律师是以什么立场来询问陆先生这个问题的？”

　　“如果是警方例行询问，那陆先生自当配合。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言律师并非警方的人吧。既然并非官方例行询问，那我想，陆先生有权拒绝回答。”

　　“公司还有很多事，恕不奉陪了。”陆锋整整西装起身朝外走，“当然，言律师要是对我公司有兴趣的话，我很欢迎你留下来参观参观。”

　　“且慢。”

　　会客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走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便衣警察。

　　杨城也不和陆锋多废话，出示证件直截了当道：“我是市局刑侦一科队长杨城，昨晚有人在郊区挖出了三具尸体，经过复原尸体身上的证件我们发现，三位死者都是嘉云集团的员工。所以，陆先生，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

　　陆锋刚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宋听澜单手插兜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先是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许随的身上，随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将手里的调查领举到陆锋面前：“局长亲笔签的调查令，还请陆先生配合。”

　　陆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杨城招手示意后面的警员过来把人带走。

　　陆锋被两个警员一左一右半挟持着走出会客厅，经过宋听澜身边的时候，他的余光从陆锋贴着创可贴的右手大拇指上掠过。

　　人也抓了，杨城说了句收队带着人下楼。见问话无望，许随带着凌夏也准备离开，却被宋听澜一把拽住胳膊。
　　许随停住脚步：“宋顾问还有什么事吗？”
　　“言律师似乎很怕我？怎么，我以前得罪过你？”
　　许随抽回手。

　　下一秒，宋听澜的手又搭上了他的肩，就像高中那会勾肩搭背那样。
　　“那既然我们没仇，言律师应该不会介意帮我一个小忙的吧！”

　　许随因为这个动作身体猛的一颤，脸上飞快地闪过某种不自然的神色，像是紧张又或是逃避，然而这种不自然的表情转瞬即逝，若非看的真切，大概还真的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宋听澜一愣，忍不抬眼望向对方。
　　对面的人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
　　“什么忙？”许随将宋听澜搭在他肩上的手挪开，语气平静。

　　许随一系列的情绪变化都没逃过宋听澜的眼睛，他悻悻收回手，低头全身紧绷后又很快放松下来，收敛心神，将一张协查令递给许随。
　　“杨队亲笔签的协查令。先走吧，具体的路上详细和你说。”
　　“对了，凌先生也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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