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会

　　北湾是座直播之城，不仅当下的三大直播平台之一游鱼就是从这里发展兴起，逐渐走红于网络，这里的人也喜欢直播，通过镜头与天南海北的“老铁”闲话交流，快意人生。

　　只需要一台手机，一个人，就能开展一项小小的副业，对许多人来说，做直播无疑是个看似风险小、又能赚钱的新营生。

　　“顾之瑜的账号是在一年前注册的，她在本地的传媒学院念书，那学校美女帅哥多，不少人都有直播号，估计她也是跟着同学一起就玩上了这个。”

　　在几个人聊天间隙，那个叫涛子的年轻男人已经从包里掏出一台电脑，熟练地插好电源，将顾之瑜的直播资料调了出来。

　　“出事之后游鱼封了她的直播间，回放也都没有了，这些资料是我从群友那儿弄来的。”他简短地介绍道，“她是个新人主播，直播次数也不多，能看到的内容都在这里了。”

　　画面中出现了顾之瑜的身影，左上角的标签显示她的直播间名叫“小鱼今天也要努力吖”，粉色的房间背景中，年轻女孩打扮像其他大多数主播一样，穿着身风格软萌的连衣裙，正对着镜头略显拘谨地微笑着。

　　随着他的讲述，龙鸣她们得知，大约在一年前，顾之瑜与她的许多同学一样，在游鱼直播注册了一个账号，开始自己的直播之路。她虽然性格略显腼腆，但因为长相清纯可爱，又有几个抱团取暖的亲友号互相介绍，也算勉强有了一点关注度。

　　“像她这种年轻漂亮的颜值型主播，如果运气好很快就能赚到钱，我打听过，顾之瑜平时在学校打扮得很朴素，也没有买名牌之类的消费爱好，她之所以开直播，是因为那段时间好像出了什么事，所以一直在攒钱。”

　　主播的收入主要来自三方面，分别是平台给予的分成、广告合作的佣金以及粉丝打赏。作为新人主播，顾之瑜的前两部分收入并不高，因此就更需要积累忠诚粉丝，凭借他们的打赏、刷礼物等行为，让人气不断上升。

　　“顾之瑜本来挺好运的，撞上一个全平台有名的金主爸爸......”

　　说到这里，涛子停顿一下，先是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图片，递到几人面前，这才继续说道：“就是这个人，他在我们北湾的直播圈挺出名的，特别喜欢大手笔打赏新人主播，好几个新人就是因为有他光临直播间，人气蹭地一下上去了。”

　　那张图片有点类似游戏的排名界面，在游鱼平台公布的“土豪天榜”上，一排带着闪烁王冠和钻石的ID依次排开，涛子指给她们看的，是其中一个有着紫水晶标志的赛车图案头像。

　　那个ID名叫“守护校花”，在他主页上堆满了各种炫酷的效果展示，涛子解释道：“他等级非常高，刷礼物也很大方，今年三月他去过顾之瑜直播间一次，给她刷了挺多礼物，那之后不久......顾之瑜的直播间就出事了。”

　　被金主爸爸带动人气上涨对主播来说本来是件好事，偏偏顾之瑜运气特别差，这位“守护校花”刷过一次礼物后就没有再出现，那之后在她直播间里，一些奇怪的风言风语也被流传出来。

　　屏幕上是顾之瑜在今年五月所进行的最后几场直播录屏，镜头里的女孩神色看起来明显有些憔悴，而飘荡在直播间的弹幕密密麻麻，内容大多十分难看。

　　【别被骗，这人是个大绿茶，在学校贱得要死在这里装清纯...恶不恶心？】
　　【主播是个WW女，与其刷礼物不如直接找她要报价更划算哦！】
　　【虚伪白莲花/装腔作势/滚出游鱼】

　　即使涛子所展示的已经是经过管理员删除和禁言过的页面，这其中的言论之脏、攻击之整齐划一也还是让龙鸣大为震撼，她实在难以想象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孩，骤然被这样铺天盖地的谩骂冲击会是怎样的心情，又该如何做出应对。

　　所以她那时候才会那么痛苦，甚至产生绝望的心情吧？

　　“为什么会突然有人散播这种流言呢？”她转头看向涛子问道，“说这些的都是认识她的人吗？他们说的这些事情...真的是真实的吗？”

　　涛子被她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盯着，情不自禁感觉有点脸红，他挠了挠头道：“害...这种事儿也常见，多半是新人遭了嫉妒、或者得罪什么人所以被泼脏水，不然哪会真有这么多热心观众来网上升堂啊。”

　　他又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女孩，有心想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人脉：“我特意核实过，这些言论都是从五月开始出现的，应该是有预谋的网暴，而且你看那些ID，好多都是注册的三无新号，摆明了就是水军。”

　　龙鸣不再说话了。尽管她对直播没有什么接触，但好歹也是半只脚站进娱乐圈的新人，在新洲影视城跑龙套的那几个月里，没少听到其他人谈论什么水军、买热搜的话题。

　　仅凭一个键盘，就能毫无顾忌地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进行攻击抹黑，甚至人格侮辱，这种藏在阴暗处的行径在龙鸣看来，与真实犯罪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水军都是冲在台前，真正的黑手想必还隐藏在他们身后，她看了眼一旁的沈清慈，见她并没有要打断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感觉...其实以顾之瑜的粉丝量，只能算个小主播，就算是遭人妒忌，这样的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些。我看了一下这些视频的时间，网暴应该是从...那个叫守护校花的来过之后才开始的，会不会跟他有什么联系？”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涛子是前期调查的主力军，想了想先说道：“您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个守护校花...这样做的目的会是什么呢？他跟顾之瑜之间并没有纠葛，这也实在太奇怪了些。”

　　听到他熟稔的语气，龙鸣眨眨眼，敏锐地问道：“你怎么对他这么清楚？难不成你...认识这个人？”

　　这句话一出，老成和涛子脸上都露出了一点欲言又止的笑容，老成轻咳一声，主动说道：“这个人我们还真算是认识，事实上整个北湾直播圈里的人，应该都对他不陌生。”

　　北湾喜欢玩直播、出手又大方的豪客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圈人，作为直播公会的骨干成员，老成和涛子经常组织聚会，一来二去就对这些人都混了个脸熟。

　　据老成介绍，这个守护校花本名叫林有志，是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因为实在太有钱，直播、赛车、滑雪......他前前后后玩过不少烧钱项目，因而在圈子里十分有名。

　　“我看过他的主页，在今年三月之后这个林有志陆续还去过好几个新人直播间打赏，这些人目前都还好好地直播着，所以被网暴到关闭直播的.......受害人只有顾之瑜一人。”

　　龙鸣听得眉头微蹙，听他们的意思、这个林家在北湾应该算是有头有脸，仅凭一点直播间的关联就想断言他与顾之瑜有关，的确太过草率了些，她惆怅地托着腮：“不管怎么说，现在他都有是最有可疑的人，我们能不能干脆去找他问问情况呢？”

　　“短时间内怕是不行，”涛子接过她的话头，“我听说是他上个月好像闯了什么祸让他老子暴揍一顿，现在还被关在家里禁足呢。”

　　这个展开方向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总的来说，至少我们现在不是全无头绪。”老成见她情绪低落，忍不住安慰道，“既然知道顾之瑜因为直播出过事，我可以再顺着这条线查查，也许会有其他线索。”

　　“还是先查查看吧。”

　　始终坐在一边旁听的沈清慈做出最终决策，自从昨晚召灵之后，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恹恹的，此时将自己窝在沙发座椅上，像只精致漂亮的波斯猫，她看一眼还在沉思的龙鸣，淡淡道：“老成你们沿着直播线索再摸一摸，我明天再去一趟墓园。”

　　听到这句话，龙鸣蓦地转过头，目光炯炯：“不行！”

　　她有点纠结地抿住下唇，心知沈清慈说要去墓园，十有八九是打算再次使用符咒，可她身体这么脆弱，明显不太适合一再损耗，她脑海中快速闪过好几种解决方案，又都一一否决掉，拼命想要能帮上一点忙。

　　现在守护校花不能出门，在没有更好的理由上门拜访前，究竟怎样才能想办法接触到他呢？

　　她单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苦恼地想着，突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脑海。

　　“我有个主意，”她说，“既然我们不能主动去找他，那...让他自己来找我们呢？”

　　这句有些奇怪的话，让沈清慈和老成几人都将疑惑的眼光转过来。

　　天气炎热，女孩今天穿的是条牛仔短裤，那双白皙修长的美腿明晃晃地露出来，此时她将一双长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小腿正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细腻的肌肤上跳动着阳光碎片，似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雀跃。

　　“我们干脆做个鱼饵，把这位守护校花给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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