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昭昭，草木森芊

　　齐昭阳从那天之后，足足折腾了自己几天，呼朋唤友，足玩足喝，潇洒快活。

　　除了吃饭时在不同的餐厅，其余时间不是在网吧就是酒吧，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转到第五天的早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从网咖里出来足足缓了几分钟。那几分钟，她的脑子却是最清醒的，她清楚地意识到，即使自己看起来热闹潇洒，但是本质上，自己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个事儿没了，她想了半天痛定思痛地觉得一定是因为没有出了这口恶气，决不能自己一个人憋气窝火。

　　缓过神来，她片刻都没犹豫，直接杀向严森学校，这个时间是他正上课的时间，她夹杂着这几天憋得一股火，准备冲到严森面前好好教训他一番，为了养精蓄锐，还在出租车上睡了一觉。
　　下了出租车，她一鼓作气地冲到了上课的教室门口，她像胀满气的河豚，绝不肯在教室门外探头探脑，觉得那有损她的气势。

　　她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锁地直板板地站在教室门口，下巴像个校园恶霸一样地向前撅着。
　　但几乎是她眼神锁定到严森脸上的一瞬间，她的阵仗就垮了下来。

　　他还是那样，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漠然的表情，可是她分明觉得他的眼神里，居然都是孤独与伤感。

　　她撅起的下巴垮了，居然觉得眼睛酸酸的。

　　严森专注地给教授做着讲义梳理，周围有同学窃窃私语，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齐昭阳，居然看起来有种可怜兮兮的神情。而他居然第一反应，不是反感或者担忧，居然是心安，居然是长出了一口气。

　　他平静地起身，大步走到教室门口，侧身躲过齐昭阳，出了教室。

　　齐昭阳跟着严森脚步，走到楼梯间，看着严森没有像以往一样愤怒惊恐地拽着自己走，她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不赶她，不轰她，不撵她，她更不知道怎么跟他算这笔账，倒不如他厌恶地、嫌弃地、烦躁地对她，她也好把一腔憋了好几天的怒火彻彻底底发泄出来。

　　这下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这不对，这很不对。

　　严森走出教室跟她擦肩的时候，心里面的恐惧才觉醒，她会不会破口大骂，像骂那个烤肉店的中年女子，会不会动手，他甚至在衡量自己能不能抗住齐昭阳的毒打。他想，无论她怎么骂他打他，他就不说话也不反抗，她总会气消总会放过自己的。

　　齐昭阳看严森的眼睛里，都是戒备，但她却觉得那眼神，分明是可怜的。

　　骂人的话质问的话百转千回终究是说不出口，她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肯定是太困了，今天不适合吵架，发挥不出来！”

　　她顿了顿，接着说：“今天算你走运，走了，我回家补觉去了，下次再找你算账！”

　　齐昭阳垂头丧气地抬腿就要走，“吃了早饭再回去睡吧。”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身看着他站在那里疏离却温和的身影，她有了那么强烈地想要冲上去拥抱他的冲动，好像那样，这些天的怒火就平息了，只是齐昭阳此时还不明白，或许自己的情绪更接近于委屈。

　　早上八点半的大学食堂里，几乎没有什么学生，虽然早餐还在供应，但有课的已经坐在了教室里，没课的势必是不会起个大早来吃饭。只有几个保洁阿姨在动作缓慢地擦着桌椅。

　　齐昭阳难得乖巧了一路，对这种情况她有些陌生，她习惯于骂人之后潇洒地甩给对方一个白眼潇洒地离开，她习惯于骂骂咧咧被朋友拉走，眼前的情况，她不习惯于处理。

　　但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最后还是坐在餐桌前的时候忍不住用她觉得最温和的语气指责严森，“你这人真是，发火发得莫名其妙，当好人也当的奇奇怪怪，我差你这一顿早饭么！”
　　严森用勺子不停地舀起又倒下眼前的这一我碗豆浆。

　　他是准备道歉的，为自己突然闹脾气，为自己态度不好，为自己的不够友善，这样的欠他道得太多了。

　　“对不起。”严森是很少说这三个字，往往都是“为……表示歉意”这样的句式。

　　“那天是我态度不好。”严森说完，眼睛也没有抬起来看齐昭阳一眼，他官方地表示歉意的时候，他可以直视任何他致歉的对象，但是当他这样真诚这样掏空了心说出一句“对不起”的时候，他却不敢看眼前这个人的眼睛。

　　“诶”齐昭阳惊讶得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就没了声响，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道歉？你凭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态度不好。”

　　“我说话难听你不爱听了，你当然要态度不好！为什么要为这种事道歉、”齐昭阳说完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是自己冲过来要算账的，可是严森道歉了，她又不干了，觉得人家不应该道歉。
　　严森茫然地看着齐昭阳，“你不是为了要一个道歉来的？”

　　“不不不，这不对！你等一下！”齐昭阳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她今天到底来干嘛的？她是来质问他的没错！但不是因为他甩开了自己，把自己扔下，那是因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生气就生气，你总归要告诉我生气的理由，莫名其妙就急眼了，让我去猜，这不好！”

　　“再说，你为什么生气？！我就是不明白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我骂你了吗？骂你的家人了吗？我就是不明白啊！你为什么生气！我回去想了好几遍，我到底说什么了，我就说了一句你别把锅甩给我，这是值得生气的事情吗？上次打篮球那次也是，你总是生气生得莫名其妙！”齐昭阳突突突突又一口气说了很多。

　　严森看着她急三火四地理论的架势，释怀地笑了，太过敏感的他，和什么都不在乎的她，是怎么可能互相理解呢？但他却天真地想给她解释，贪婪地希望她能懂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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