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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阿续被他突转的话锋一惊。
下一刻,赫赫无极身后几步之外,无声无息出现了两道高大黑影。
其中一位身着金丝黑袍,气度威严,面上是万年不化的冷若冰霜,此人正是阎无破。
阿续稍感震惊,呼吸不由加重,她对这位北阴君发自内心的怵,这感觉可比面对玄君来的强烈直接。
只因阎无破这人冷硬的像座石雕,那种由内而外的森冷压迫感,真不是常人受得了。
两百多年间,也就初次相见,他失了方寸的模样像个人,平日里莫说喜怒,他的脸像一张失去弹性的冷面画皮,勉强覆在面上,却无法将他的情绪正确反馈出来。
此时,阿续也只得老老实实行了礼,恭恭敬敬唤了声:“北阴君。”
语毕,她又扫了眼他身后之人,阎无破平日独来独往,今日竟带了一位下属,稀罕。
她目光一瞬掠过,心头“咦”了一声,视线又调转回去,煞是好奇地窥着那头顶长帽的勾魂使,这带下属原是稀罕,更稀奇的是,这位勾魂使咋地这般狼狈?
原本他全身上下被黑袍笼着,单单露出的那张白森森的脸已是焦点,关键在于这焦点之上,鼻青脸肿,青一坨紫一块,连嘴巴都是歪的,惨兮兮地模样委实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阿续多瞧了两眼,那勾魂使察觉到她目光,也抬眼直直盯着她,眼神极是哀怨。
阿续:“……”
那是什么眼神?看她作甚?
她忍不住又迎着那视线仔细看了看……嗯,好像有些眼熟。
还没等她想起是在哪见过,赫赫无极的扇子已戳在阎无破肩头,挑着半边眉角,唯恐天下不乱地出言调侃:“叫你半天才来,再晚点,你家好白菜里里外外都要让人扒干吃净了。”
阿续不可思议地瞪向他,总算明白他那句“等正主儿来了”是何意,他居然没吃饱就去干闲事,还知会了阎无破。
关键是阎无破居然还来了!
阿续紧着小脸,唇角蠕动两下,尴尬道:“武曲君啊,嘴上留情亦是无量功德……”
赫赫无极眨了下眼,对答如流:“为兄弟,仗义执言亦是积德行善。”
阿续:“……”
阎无破看了阿续一眼,两指弹开停在他肩上的扇子,远离赫赫无极一步,视线移向青砚,没头没尾冰冰凉凉地吐了两个字:“是他?”
阿续头顶才冒了个问号,那面如调色盘的勾魂使一抱拳,躬身回了句:“回北阴君,就是他,不但出言恐吓,还对属下动手。”
阿续天灵盖仿佛被雷劈穿,瞬间清醒,并反应过来,他不就是出现在彭英月家中那位勾魂使么?
她眼眸慢慢张大,错愕地看向青砚,他将人打成这样的?不说贿赂么?
少年人似乎没意识到目下别人正在指认他这个凶手,竟朝她微微一笑,俯身耳语道:“我那朋友还告诉我,谈不拢打个半死不活也行,没曾想他这么不经打……”
阿续:“……”
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承认了!
阿续瞪着他,无语之至,压着颤抖的声线小声道:“你,你那到底什么朋友?竟这样教你,你居然还照做!”
青砚点头,无辜又认真道:“阿续觉得这样不好?可我若不听他的,他总要默默生气,他一生气,欸,我就没办法了……”
他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状似苦恼得很。
见他那模样,倒像是被逼无奈,阿续也觉着急,迫不及待又问:“你那朋友到底是谁,哪有这样逼迫于人的。”
青砚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唇角慢慢勾起:“他是……”
“喂喂喂。”赫赫无极的扇子敲在掌心啪啪直响,剑眉微皱,不满道,“你俩适可而止啊,都看着呢,说什么悄悄话。”
阿续闻言赶紧挺直腰背,老实站好,目光瞄了眼勾魂使,心底生出浓浓歉疚,先赔了一礼:“实在对不住了,这事还因我而起,让阴差大人受委屈了。”
勾魂使维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瞧都没瞧她一眼,完全没要接受道歉的意思。
阿续心头哀哀一叹,又小心翼翼瞅了瞅阎无破,他正看着她,漆黑的瞳仁古井无波已是让人头皮发麻,且又长在那面无表情的冷脸上,尤其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她不怕责罚,她是怕他,虽说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还格外照顾,她那莫名其妙的惧意中还带着丝丝心疼,就好比手捧这世间唯一的火种,既怕被它灼伤,又怕一撒手它便熄灭,这极端而复杂的情感如同跗骨之蛆,便是她可以笑着同他侃侃家常,那钻进骨子里的感觉总也除之不去。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步,挡住了青砚,食指无措地摩挲着下颌,磕磕巴巴道:“北阴君,是我渎职在先误了阴差大人的公务,青砚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又是担心我受责罚才情急犯错,我该担全责。”
不待阎无破开口,赫赫无极已连叹两声,竖着两根指头在阎无破眼前晃呀晃,促狭道:“老阎,两日啊,别人就用了两日便将她喂家了,这犊子护得我都看不下去了,不能忍!”
阿续一寸寸将视线挪向他,咬着牙花问:“武曲君啊,口德何在呢?”
赫赫无极手晃得更是起劲,无比坦荡地道:“口德与千年铁树错失开花如何相提并论,老子实在不能忍他活了个千年,居然还是个……”
阎无破不等他说完,瞳孔突地紧缩,扬手猛抽在赫赫无极手背,动作快而干脆,“啪!”地一声清晰脆响,那力道携着一股无名怒火,生生将他挥退两步。
赫赫无极望着迅速腾起五指印的手背,原地懵了下,一回神就炸毛怒吼:“操,老子替你操心,你这是干嘛!”
阎无破冷脸表情一丝未破,那只手还在臂弯袖子上翻面弹了弹,似在拭去什么脏东西,而后才淡淡开口道:“你挺闲!”
赫赫无极瞧着他那无比嫌弃的动作,有些抓狂:“现在是该说我的问题?”
阎无破也没看他,整理了下袖口,又道:“量刑司被人砸了三殿六衙,不是你玩忽职守的问题?”
赫赫无极:“……”
他噎了一下,扇子摇得哗啦响,瞪着眼恨恨重复了遍:“现在是该说我的问题?再说那是我的问题?”
阿续略感惊讶插了句话:“量刑司被人砸了!何人敢在冥府如此放肆?”
阎无破道:“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笑话我阴冥界连个看门的无。”
“喂!骂谁看门的?”赫赫无极火冒三丈,似乎又被那话直捶灵魂,气势明显弱了三分,只恨声道,“我好心给你传话,你竟来奚落于我!”
“不想被奚落,你大可闭嘴。”
阎无破一句话,让赫赫无极呼吸徒然一窒,扇子捏得咯咯直响,半晌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活该你单身一辈子,老子闭嘴,不管你了!”
阎无破不再理他,转向阿续道:“我找他。”
阿续手中傀线未松,尽量语气真诚而平静地道:“北阴君,他现在由我教授,打人是不对,也是我没管教好,我回头一定好好教导他,这件事,我会负责。”
阎无破置若罔闻,语气生硬僵冷地重复了遍:“我找他。”
“北阴君……”阿续心头微凛,有些迷惑,他何时关心起阴差打架了?要这么严肃处理么?
阎无破视线划过交缠在青砚手腕的傀线,眸子更是冷沉,他盯着青砚道:“所以,你要我在这里说?”
他话音才落,阿续感受到手中的傀线被拉扯了下,侧头去看青砚,少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阿续松开吧。”
阿续犹豫了下,阎无破侧头对着勾魂使道:“你先回去。”
“是。”
阿续看着走得痛快的勾魂使,更加莫名其妙,他把苦主叫走,是打算小事化了么?
青砚凑到她耳旁小声道:“没事的,松开吧,我正好有两句话同他讲。”
阿续见他一脸轻松,心头浮起一个想法:这两人恐怕早认识,阎无破此次应是专程来找他,不仅仅为了打人之事。
思及此,她也只得收了傀线,阎无破转身朝过道里走去,青砚跟了过去,两人就站在光线暗橘的走廊处交谈,没有漏出一丝声响。
阿续猜想,应是布了结界,也不知道什么事听不得了,但见两人表情淡淡,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心头也算松了紧张劲,于是又步到赫赫无极身旁问:“武曲君啊,适才说有人砸了量刑司是怎么回事?”
赫赫无极抱臂看着廊下的两人,似乎余怒未消,说话颇冲:“你消息这般落后,怕是日子太滋润,很久没回去了吧。”
阿续点头:“嗯,原本打算过几日上元节回去看看君上,冥府是发生了何事?”
赫赫无极转头看向她,吸了口气,敛了情绪,往椅子上一坐,没头没脑道了句:“知道婆娑秘境么?”
阿续道:“非天界的入口。”
赫赫无极又问:“那你知道非天界为什么称之为非天么?”
阿续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答道:“典籍上说,非天之神原为混沌神之子,他不满天界,自甘堕落,从天神沦为恶神,于是揽尽各方妖魔、精怪、修罗,听说,其间不乏游神散仙和堕落神,他创造了一个血腥无秩与天界截然相反的世界,故而自称非天。”
一旁久未开口的非胭,也诧异道:“但婆娑秘境早已被封,非天亦被隔绝,武曲君为何有此一问?”
赫赫无极点头:“是啊,都封禁了百年之久,前些日子,忽地跳出一位,一飞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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