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找一个人

　　昨晚梓晴睡得并不好，最后只有睁着眼睛等待天明，直到看到镜子里一双红肿的眼睛了无神采，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昨晚哭了。习惯性的开机，全时通不停的提醒着23个未接电话，收件箱里全是韩少廷发来的未读信息：梓晴，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我家里的事，我只是潜意识的不希望你卷入这些事情当中，不希望你在意我的身份，总之，没有先前告诉你，是我不对。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还在外面，开门。
　　我等你。
　　最后一条短信显示着今天凌晨三点。梓晴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便奔向客厅，缓慢打开复杂的铁门，她不知道韩少廷是不是还在等她。他一向固执，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是自己的认定的事情便会不遗余力。就如此刻，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嘴角微微上扬，带一笔极浅的笑容，伸手抱住她，只是说对不起。简单的三个字，像是用尽全力，然后重重倒下。只有一秒钟的停顿，梓晴看见他从自己面前倒下，疲惫的面容渐渐远离，身上只剩下他残存的余温。不停的叫他的名字，使劲晃动他的身子，却还是昏迷着不理她。梓晴是真的害怕了，蔓延至全身的绝望，像一直寄生的藤蔓怎么也甩不开。眼泪不争气的大把落下，周围的空气开始结冰，她看见自己的心被慢慢的掏空，直至跳动在一片冰凌中停止。拿出手机打120，却怎么也按不对那三个数字，她哭得更大声，只是因为现在自己真的无能为力。铃声突然想起，只记得自己带着哭腔，一个劲地叫母亲赶快回来。吃力的背起韩少廷，硬生生的拖着他进屋，极短的路程，却像是过了好久才到。梓晴替他盖好被子，伸手试了试额头，烫得吓人。转身离开，床上的人突然死死抓住她的手，眼睛紧闭，却依然是那么大的力道，朦胧中叫着她的名字，俯身吻上他的脸，“我不走，等我一小会儿”，韩少廷的手终于放开。她去厨房端盛满热水的盆子，打湿毛巾小心翼翼的覆上他的额头。
　　关欣慈坐在返家的出租车上，接连一个月的基层体检，早已累得不行。拨通女儿的电话，便听到她哭着叫她赶回来，从来没有听到她这样的慌乱，即使是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广场走丢都不会哭得如此厉害，今天却这般样子。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见到的却只是一个陌生的男孩躺在自己女儿的床上，顾不得说什么，梓晴早已拉着她说道：“妈，你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含含糊糊，混杂着哭泣后的哽咽。依着医生的本性，一一检查，吩咐梓晴去拿药箱。幸亏家里一直都放着必备的医疗用品，替他打上吊瓶，终于清闲下来。她开始观察自己的女儿，穿花色的睡衣，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住院的时候曾经听她父亲讲过那个送她来的男孩子，说是总算有个人配得上他们家公主了。眼前的人，有着俊朗的五官，眉目如星，加上丈夫反复强调的人品和梓晴的生性，她总算相信两个年轻的孩子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梓晴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小子了，可能比她自己想的都要深。她本就不是古板的人，女儿都这么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二十多岁的青春只有一次。她不想女儿有任何遗憾，不希望她像自己，几十年过后，再见年少时的爱人，只能沦为点头的陌生朋友。
　　梓晴看着母亲熟练的替他打上吊瓶，摸了摸额头，烧终于降下来。所有的担惊受怕在一瞬间瓦解，松了口气，自觉关上房门，跟着母亲出去。陌生男子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知道，这样的情景总是要说些什么的。
　　一向温婉的母亲只是淡淡的问她：“小晴，你们吵架了？”
　　母亲倒真的是一眼便懂自己的心事,她点点头。
　　“他就是冻感冒了，没事的，我收拾一下，等他醒了叫他吃饭。”
　　梓晴突然叫住母亲：“妈，你不反对，对吧？”
　　“傻孩子，你喜欢就好，你爸爸也说这孩子也错呢。”
　　“你早就知道了么？”
　　“嗯。好了，你去穿上衣服洗洗脸。”
　　梓晴套上件外套，就坐在床头。她还是不放心，认识这么久，她都没有见过韩少廷生病，这是第一次，他一声不吭的倒在自己面前。原来，在篮球场上呼风唤雨的那个前锋也会这般虚弱。前天晚上还在纽约，昨晚却出现在自己面前，二十多个小时的行程，他该是刚下飞机就来这边了。还来不及好好看看他，二十多天不见，下巴竟然长出青色的胡茬，还是一样的眉目，却貌似多了些许沧桑。所有的所有，梓晴都懒得计较了，只要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就好。
　　韩少廷醒过来，眼前是梓晴的脸，他再一次闭上眼，心想这又是在做梦。熟悉的声音响起：“韩少廷，你给我醒过来。”梓晴有些微微生气的望着他，嘟着嘴巴，韩少廷忍不住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对不起。”
　　“你是傻子么，大冬天的就在外面呆了一晚,明明知道我关机了，都不晓得明天再来。韩少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你个笨蛋。”
　　他止住她的话，那样的言语，以前从未对他说过，心里变暖，已经很知足，“我说了，会等你。”
　　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傻子，听好了，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很近的距离，还是不满的嘟着嘴。
　　“不要嘟着嘴了。”
　　“嘟嘴你都管。”
　　“再这样，我忍不住就亲你了。
　　“我妈在家，你敢亲。”说完梓晴还是后退了几步，换上一副戒备的神情。韩少廷只是觉得好笑，自己打着吊瓶，还真是不方便过去偷袭。曾经听她讲过在军区医院任职的母亲，现在她父母都见过了，算是半个女婿了麽？
　　他记得朦胧中梓晴柔弱的背拖着自己艰难前行，记得她不知所措的叫着韩少廷你醒醒，记得她的哭声，眼泪不断滴在自己的脸上，记得她中途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韩少廷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一下飞机就会直奔她家，只是想念，迫不及待的想见她。终于还是逼不得已在媒体面前露面，他不确定梓晴会不会知道，却害怕她会生气，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和韩氏的关系，亦从来没有告诉她韩穆天是自己父亲。虽然有自己的原由，却总是有事瞒住了她。如今，她可以郑重其事的对自己表白，天真的脸上写满认真。于是，他告诉自己，以后，不管怎样，都会在她身边。
　　那顿饭吃得及其舒心，韩少廷甚至喝光了西红柿鸡蛋汤，真心的夸奖梓晴母亲的厨艺，即使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也可以做得这么有滋有味。关欣慈笑着继续给对面的男生盛饭。礼貌的行为举止，发自内心的话语，时不时望向梓晴的眼神，充满宠溺的微笑，一脸的温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样优秀的男孩儿，起码是真心喜欢梓晴的，过往的阅历此刻看得透彻。那样的神情，和记忆中的某个人相似，曾经，也有一个人对自己这样笑。
　　韩少廷离开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梓晴送他到楼下。上车之前，还是一把拉过她，重重的吻下去，“明天我们约会，补过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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