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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庆幼清走到庆冶面前,看着她专注地盯着酒楼门口糖人铺子的商贩浇糖人的动作,几乎连眼也忘了眨一眨。庆幼清半俯下腰,虚勾住庆冶的小手问道:“小七可要买一个糖人?”
庆冶似是被惊吓到了,小小的身体几乎颤了一下,好在没甩开庆幼清的手指。她抬起妖冶的双眸,将酒楼门口的光亮映在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羞赧:“午膳过后我的小钱袋本是拴在外袍上,可出来时阿娘让我换了衣裳,钱袋也落在那件外袍上了。”
庆幼清将目光移开,望向糖人摊前一个欢欣等待的孩童,柔声说道:“姑母有银子,今夜小七想买什么都可以。”
庆幼清将庆冶牵到糖人摊前,那小贩看面前的女子样貌生得极好,偏眉眼间的透出威严让人难以忽略。他刚要开口,便见到女子低下头询问:“小七想要什么样子的?”他这才注意到女子还牵着一稚童,只是摊子太高,几乎将稚童挡了个完全。那稚童双手扒着摊子的边缘,努力仰起头来看,刚预备开口,却被摊贩抢了先:“小公子不若买个小老虎吧,小郎君都喜爱小老虎,吃了小老虎,小公子日后也必会像小老虎一般勇猛。”
庆冶有些犹豫,她刚刚贴在酒楼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小娘子买了个小兔子的糖人,比小老虎的漂亮多了,长长的耳朵也能舔上好久。她看向庆幼清,对方却神色淡然,丝毫没有给她提建议的意思。沉默了一小会儿,她像是忽然鼓起了勇气,严肃地说:“我要小兔子的糖人,就和方才那个小娘子的一样。”
摊贩被她义正严辞的语气逗笑了,并不急于做糖人,反而带着些促狭地开口:“小郎君不要小老虎倒要小兔子,日后莫不是个兔儿爷吧!”
“为何会变成兔儿爷?”庆冶昨日正好听表兄说过,中秋民间多卖各种样式的兔子像,唤做“兔儿爷”,可人如何能变成玩具呢?
“那便做兔子的吧。”庆幼清截了话头,语气染了几分冷,眼神也凌厉起来。小贩忙应和下来,不再开口。他专心做起糖人,却发现自己浇糖的手开始带着颤,竟是不觉间被面前的女子震慑到了。
中秋灯会不同于元宵灯会,密集的水灯漾在河面上,河岸边、桥洞里挤满了水灯,将夜间看不清晰的桥洞下面也照得比平日更加敞亮开阔。不仅仅是水里,天上也浮了不少的灯,像是将所有星星都摘下来又渐渐放回去。庆幼清细细看着河岸边的灯,大多扎得潦草,样式也单调,和宫里头各种花样的纸灯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忽然生出几分后知后觉来:若是看灯会,庆冶在宫里能看见更漂亮的灯,为何偏今日要出宫赏灯?
庆幼清压下心底款款升腾起来的不安,暗中命人加紧了河道周围的人手。她又蹲下身,双臂虚环着庆冶,平视着庆冶映着万千灯火的眸,认真询问:“小七,是何人撺掇你今日出宫的?”
庆冶从萤萤点点的亮光里回过神来,对上庆幼清端肃的神情,回想起昨日的场景来:“庆琛昨日在启书阁一直在同庆枫谈论今日宫外的观潮还有灯会上民间卖的小玩意,他还带了一个小小的木马车来,表兄也说宫外的中秋灯会极有意思。”
庆幼清暗中忖度着,疑心自己多虑了。按说任家必不会伤害庆冶,苏贵妃那边如今也没有什么理由要动庆冶,她前几月还恳求自己护着庆冶。莫非那背后之人不是为寻机会伤害庆冶反是为了护着她?
庆幼清平静地看着河里的水灯像是逃难一般争先恐后地顺着水流方向涌过去,因着河里的灯实在太多了,一些水灯在忽然变得狭小的桥洞边没能直接飘过去,撞在桥洞的石墩上弹开后被后面的灯推着顺利过了桥洞。河面上源源不断的水灯在往上面放,看着好似整条河都盈满了水灯,却又总是在河边的百姓将新的水灯推入水中时被来者不拒的水面接纳。
庆幼清头一次觉得自己疲惫得厉害,她虽只二八年华,却已在多年前习惯了操劳各种宫内宫外的事。她不再纠结庆冶出宫的起因,至少今日,对于身为长公主的她来说,安静地享受此刻的热闹也好。
庆冶终于看够了天上的、水里的灯,她将征求的眼神递给庆幼清,却见庆幼清好似看不够满眼的光亮似的。庆幼清察觉到庆冶的目光,低头看向孩童眉下的璀璨。河流盛得下数不尽的水灯,她的眼里也盛得下无尽的光亮。
因着中秋灯会最热闹的时候宫门便落了锁,灯会看完后庆幼清直接将庆冶接到了长公主府,准备明日一早直接将她送到启书阁。
待庆幼清吩咐侍女帮着庆冶洗漱妥当,又让她脱去外袍,躺在自己的塌上。庆幼清本在外间沐浴,却听到侍女在门外通报说带回来的小公子闹腾得很,扯着侍女的裙摆不肯入睡。待庆幼清出浴回到寝宫,就看到庆冶穿着雪白的里衣,拽着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侍女的裙摆,微微翘着小嘴。那小侍女也是刚来庆幼清身边伺候,哪见过这般场面,长公主让她伺候小公子就寝,小公子若是迟迟不睡,她如何向长公主交待。
“姑母,我不要自己睡。”庆冶看着门口的庆幼清,放开侍女的裙摆,光着脚跑到庆幼清面前。
“小七,快回床上去。”庆幼清耐着性子哄孩子。
“姑母与我同同榻可好?“庆冶从前住在安乐宫时殿内简陋,躺在塌上睁眼便可看见顶上的平棊也有些开裂,纹路走向像是阿娘给她讲的话本子里吃小孩的恶鬼。因此,她每每睡时总要躺在阿娘怀里才肯闭眼。虽知恶鬼可怕,可只要知晓阿娘在身边,庆冶便什么都不怕了。这一习惯就是在惠嫔母子搬到清幽宫也不曾变过,虽说清幽宫中寝殿充足,她不必再和惠嫔同塌而眠,可她还是不敢一个人睡,日日都和阿娘睡在一处的。
庆幼清盯着庆冶许久,她今日总是处在忙乱中,好不容易夜里能就寝了又要被这小祖宗缠着。庆冶并非没有察觉出庆幼清对她同塌邀请了抗拒,只是比起黑夜里对恶鬼恐惧到不敢睁眼的煎熬,她倒也不那么在意庆幼清抗拒的意味了。她毫不避让庆幼清意味鲜明的目光,平日妖冶的眸光里也染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那轻盈扇动的长睫毛像是长了翅膀,几乎要扇到庆幼清心底。庆幼清终是用妥协结束了这场僵持,她让庆冶坐在寝塌边缘,又让方才那个侍女给庆冶擦了擦在地上跑了一圈的光脚丫子。等她终于将庆冶塞到绣了连珠团花的被衾里,自己也脱了外穿的裙,在被衾里抱住庆冶,才让侍女熄了灯出去。
庆幼清感受着一团软乎乎的肉在她下巴上轻轻刮过,不厚重却也不轻薄,比羽毛拂过还要真实一些。她的身子登时僵硬起来,却又很快放松下来,耳后的鸡皮疙瘩也争先恐后地漾开来,这陌生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有些羞恼,只得尽量用严厉的语气对这罪魁祸首用气音训斥:“莫要再动了,明日要晨起去启书阁的。”不想出口的严厉因着刚刚的酥麻感和耳语般的音量变得好似娇嗔一样。
“姑母,你身上有牡丹的气息,甚是好闻。”庆冶也学着庆幼清用气音说着,又尽力吸了一口。
庆幼清恼羞成怒地轻拍一下庆冶,也顾不得再用气音了:“做什么这副样子,”又觉得对方只是个四岁孩童,自己不免小题大做了些,将音调又转回平日对后辈的语气,换上气音开口:“小七,你虽是女子,却始终是男子扮相,不可同旁人过分亲近,更不可做出轻薄女子的样子来。”
“我知晓的,可我以为姑母并非旁人。”因着刚刚庆幼清的语气,庆冶眼眶里的水汽一下子多得要溢出来。她慌忙抬手掩饰性地将湿乎乎的眼眸擦得干一些,语气里带着哭腔的委屈意味却将主人毫无保留地出卖。
庆幼清向来不用哄人,况且她哄人的能力像是在娘胎里就被其他能力瓜分了去,几乎就没存在过。她尴尬又无措地应对着这个被她凶哭了的孩子,装作不曾发现对方的泪水,甚至比对方还要迫切地想掩盖庆冶哭泣的事实。她生硬地将话题转向庆冶闻她气味的时候,好似刚刚所有的兵荒马乱不曾发生过:“姑母方才沐浴时在浴汤里撒了牡丹的花瓣,沐浴完便沾染了些微牡丹的气息。”
庆冶几乎跟不上庆幼清快速又生硬的话题转变,愣了一刹才反应过来庆幼清是在回应她方才的话。她有些庆幸自己被姑母凶得一瞬间淌眼泪的丢脸事无人察觉,转而抱紧了姑母安安稳稳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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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前几章,感觉有些写得根本没法看,过段时间我应该会修一修前面的内容。
框架有了具体内容在一点点补全,总觉得写得不好,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