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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我心中多么高兴
阮念期末考试考的不错,重新夺回班级第一的宝座。
普天同庆的事儿,苏若离却苦了脸:“阮念同学,你这么着,咱们下学期就做不成同桌了。”她这回发挥的有些失误,跌出了前十名。
“我也就是运气好,”阮念两手一摊:“要不我下次,多做错几道题?”
“学霸就是学霸,考试说的就和闹着玩似的,”苏若离说:“你还是认真些吧,班头老王同志就指望你考个Q大B大给他长长脸呢。”
阮念收拾书桌,整理习题册,说:“我可没打算考B城。”
“哦,那你准备去哪?”
“Z大吧。”
“Z大?”苏若离讶异:“有没有搞错,虽然Z大也不错,但和Q大B大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哎。除非你发挥失常,不然Z大的小庙怕是容不下你。”
“还好啊,也差不了多少。”阮念呵呵笑说。那是她和他约定的地方,他们还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玩,如此,心满意足。
苏若离瞄了一眼后几排,了然笑道:“oh,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
阮念对她的打趣已经见怪不怪了,言之凿凿:“那必须啊。”
开过班会,算是正式放暑假了,宋辞林胤从后面走过来。
阮念正在拿小刀磨桌子上涂改液的凝胶,弄了半天,桌子都刮花了些,宋辞挨到她边上,说:“刮掉做什么,都放这么久了。”
阮念吹了吹碎屑,说:“我这叫爱护公物,不然下学期指不定别的同学看到了,要骂两句王八蛋,”她抬头看宋辞:“再说,这还是你刻的嘞,要骂也是骂你,给你,你来弄。”
她的书桌右上角,是开学时宋辞自作主张,拿涂改液画的小姑娘简笔画像,画的倒和她挺像,她本来怕同学看到想抹掉,却又舍不得,平时都是拿书压着,偶尔偷偷挪开看两眼,小女儿家的心思,抿着唇,笑意浅浅。下学期估计又要换座位,自然不想便宜了别人。
宋辞接过刀片,草草地刮了几下,差不多看不出来了,和她说:“下学期我再给你画好了,简单。”
“你可有点公德心吧,宋辞同学。”阮念笑说。
林胤敲了敲桌子,问:“几位,放假都有什么安排?”
苏若离还是老样子,和父母出去旅游,林胤和宋辞则还没定,轮到阮念,她说:“我要去南方外公家,差不多一个月。”
这两年,基本上每回暑假都这样,阮爸阮妈给她送上火车,叮嘱她一路小心,随时报平安,到了外公家要听话。她乖乖点头,在火车发动后,又给宋辞同学发了短信。
宋辞也让她注意安全,又问她:“你外公家在哪个城市来着?”
阮念打字:“宋辞同学,你该不是要来找我玩吧?”
宋辞说:“我也想,但是前几天我爸和我说了,要带我去B城,估计没时间,咱们回来再见,阮念同学。”
阮念心戚戚,又是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见面。
她坐了整整八个小时的火车,接站的是她表哥余逸。一年未见,她表哥还是没什么变化,站姿笔挺,头发不短不长,高高瘦瘦,有些痞气。
到了余家,她外公外婆见着外孙女,又是塞红包又是塞零食的,余逸在一旁,故作不满说:“豆豆这才来,爷爷奶奶你们可真偏心。”
余老爷子两鬓斑白,拿手上的梨花木拐杖敲孙儿腿:“你要是有豆豆这么乖,老头子我保证不偏心,你也不瞧瞧你自个儿,上次吵着要买车,你倒是别问老头子我要钱啊。”
余逸连忙躲开:“行行行,我闭嘴,当我没说。”
她外婆倒是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不外乎学习怎么样,累不累等等,末了,老奶奶笑着说:“豆豆,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阮念冷汗,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两年开始,她外婆每次见到她都要这么问,之前吧,她还能义正辞严地说没有,可是今年么,她想到那个少年,微微笑了,说:“外婆,您可放心,有了,保证第一时间告诉您。”
余逸鬼精鬼精的,一眼就瞧出来表妹的不对劲,晚上和她在客厅打游戏,阮念一年没玩,生疏了许多,被他杀的丢盔弃甲,他扔了手柄,笑着问:“豆豆,老实交代,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阮念也放下手柄,吃水果:“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余逸双脚盘腿,笑的意味不明:“是的话,你却不告诉你表哥我,不够意思。不是么,我可听说,奶奶最近正在张罗着要带你去见见她几个朋友家的孩子。”
阮念一个提子没吃准,掉在了地上:“不会吧?”
“所以啊,你考虑考虑,到底是还是不是?我才好决定要不要帮你。”
阮念连连点头,是是是。她倒也不怕表哥和家里人说,这方面,还是信得过的。
“长什么样,有照片么,给我瞧瞧。”余逸来了兴致。
阮念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递给他,屏保上,是一张少年少女的合照,背景是灯火璀璨的古镇夜景。那是她和宋辞去南溪古镇那次,托人拍的唯一一张合影,宋辞打印了两张,她瞧着不错,便当了壁纸。
“长的还挺帅,个子比你高点,你同学么?”余逸把玩着手机,说。
“是,同班同学。”
“学习怎么样?”
“也不错。”
“和你比,肯定要差些吧,”余逸知道这表妹一向成绩优异,笑说:“要是考不上同一所学校,你们怎么办?”
“不会。”阮念想起和宋辞的约定,信心满满。
“万一,我说万一,”余逸将手机还给她:“异地,太不靠谱。”
“别说我了,”阮念岔开话题:“上次你说要去当兵,怎么样了,和外公说了么?”
说起这事,余逸有些犯愁,说:“学校那我已经报过名了,大概率没问题,就等后面的体检了。爷爷我还没说,这不等你来么,过几天咱们一起上。”
阮念拍他:“先斩后奏,余逸同学,你这干的是人事么?你就不怕外公知道了拿手榴弹炸你?”
余逸笑了:“反正有你这个防爆盾牌,我还怕什么手榴弹。”
晚上,卧室里空调恒定的二十六度,她躺在床上,想起表哥说的万一,发短信:“宋辞同学,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考不到一个学校,怎么办,异地么?”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回了短信:“那我复读好了,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万一,你复读也没考上呢?”
这回信息回的飞快:“阮念同学,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么?不行,我八年抗战,总有熬到头的那天。”
阮念笑着打字:“八年抗战,二十六岁的大一新生吗?那你可要全国出名了,宋辞同学。”
宋辞回她:“阮念同学,我不去就你,你不能屈尊来就我么,我去哪,你去哪,也是一个办法不是。”
阮念嘀咕:“这倒也是。”
宋辞连忙说:“我开玩笑的,你要是朝着我,那不是开倒车,亏本买卖。我会加油的,高三你多帮帮忙,想来问题也不大。”
阮念按键盘:“说好的,不许反悔。”
宋辞笑:“我什么时候反悔过,你在外公家一切可好,明天有什么打算?”
阮念说:“明天要去医院。”
他疑问:“去医院?你生病了还是?”
她打下一行字:“去看表妹,她身体不好,在住院,我这几年夏天来这,大多数时间都在陪她。”
医院走廊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病房中,医疗器械不停传来滴答声,心电检测仪上的波线上下跳动,阮念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身上贴着电极片和插着管子,面色苍白几乎无血色的小姑娘,不禁心头一酸,红了眼眶。
余逸亲妹妹,比她小两岁的表妹,正是如花儿一般的年纪,本应好好享受生命带来的乐趣,体验四季冷暖看遍花开花谢,如今却只能终日躺在医院,与病魔为伴。
多令人惋惜。
她问余逸:“阿笙的病情,医生怎么说?”
她在家时,也会经常给外公打电话关心表妹的病情,但余家一向报喜不报忧,总是说好了些,又好了些,可她今日亲见,当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余逸站在床边,替妹妹掖了掖被角,说:“前段时间还不错,可就前几日,又恶化了,程医生说,现在还只能做保守治疗。”
“没办法根治吗?”
“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剩下的,就要看能否及时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了。”余逸淡声说。这几年,妹妹的病情反反复复,数次面临死亡,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种即将要失去妹妹的折磨,已经有些麻木了。
“如果没有合适的,她还有……多少时间?”余笙得的是一种连名字念起来都很绕口的病,两年前的初夏病发,当时不过一个月,医院就下了两次病危通知,最后还是硬生生靠着抢救和小姑娘的坚强意志力才勉强撑了过来。
“最好的情况,大概只能再撑两年时间。”
阮念几欲落泪,两年啊,她今年还不满十五岁……
不知什么时候,病床上的小姑娘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阮念,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阿姐,是你来了,还是我在做梦。”
阿姐两个字,勾起了阮念幼时在外公家的回忆。那时候的小姑娘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总爱跟在她身后,喊‘阿姐,阿姐’,阿姐,你的球能借我玩会吗?阿姐,我不想练大字,你能帮我写吗?阿姐,哥今天又拿毛毛虫吓我,你能帮我揍他吗?阿姐……
她听的多了,有些烦,总想着纠正她:“喊姐姐,别喊阿姐。”
“不要!”小姑娘噘着嘴摇头。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喊阿姐?”她给小孩儿梳辫子,问她。
小姑娘转身笑着搂住她:“奶奶说,阿姐要更亲一点,你对我这么好,我就愿喊你阿姐。”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她,会喊她阿姐了。
“是我,阿姐来看你了。”阮念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走上前。
小姑娘嘴角轻轻扯起一点微笑:“阿姐,我一直在盼着你来。”
你的每一次到来,就代表着我又活过一年,这样,又可以继续期待着下一年,之后的每一年,你的看望。
阮念在椅子上坐下,捧起她的手:“阿姐答应过你,肯定会来的。阿笙,你感觉怎么样?”
余笙做了个拍她手背的动作,柔声:“睡了一觉,感觉好多啦。阿姐,你来时,楼下的睡莲开了吗?”
阮念宽她心:“开了,都开了,可好看了,等你好些了,阿姐带你去看。”
小姑娘轻声:“好,等我好了,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哦。”
她只醒了一会,和阮念说了几句话,又沉沉睡去,虽然睡着了,但还是握着阿姐的小拇指,不肯撒手。
余家对于小孙女的病情,也没什么办法,阮念只好平时多陪陪表妹,在她醒时,读书给她听,和她讲有趣的故事,最后,告诉了她自己和宋辞的事。
小姑娘说:“阿姐,我多想见见他,多想知道阿姐喜欢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阮念把手机屏幕点亮,递到她面前,余笙眯着眼看了看,问她:“阿姐,你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吗?”
阮念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个人,是她年少时,唯一的喜欢,她不知道别人的喜欢是什么样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想与他一辈子。
“阿姐,你们的一辈子,肯定会很长很长,”小姑娘转头望向窗外,夏日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风卷起了窗台的白色纱帘,她说:“可是,我的一辈子,又会在哪天终结呢?”
晚上,阮念在院子里乘凉,她打电话给那人,说:“我多想代替阿笙,替她承受病痛折磨,也好让她,可以多看看这个世界的广阔与美好。宋辞同学,你知道吗,她和我说,想去看漫天大雪,想去看丛生夏荷,想在暮春时坐在树下吃雪糕,想捡起深秋时的红色枫叶做书签,这些对于我们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在她那,却是难于登天。”
她喊他的名字,带着哽咽:“宋辞同学,我好难受。”
宋辞之前听她说过表妹的事,此时再听电话那端,几乎要溢满的悲伤,也有些悲怆,但他总要坚强,才能去安慰脆弱的她,他说:“阮念同学,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一些难以承受之沉重。我们除了伤感于别人,也要做好自己。她对你多么亲切,那就由你,去完成她心中的那些愿望,由你做她的眼睛,做她的双脚,去看山看海,看这人间四季。”
这一夜,他陪着她,打了许久的电话,说了许多的话,夜深时,万千繁星下,她抱着手机,说:“宋辞同学,我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或许是阮念的到来给余笙带来了动力,又或是从美国最新引进的特效药起了效果,小姑娘的病情竟奇迹般的一天天稳定了下来。阮念来后的第二十天,病房里的大部分仪器都撤去了,主治医师程医生甚至特许,每天可以有一个小时时间,在医院花园里转转。
阮念推着轮椅,停在阴凉处,和表妹说:“阿姐没骗你吧,瞧瞧,开的多茂盛。”
她们面前,是一处人工开凿的池子,里面种了大片的睡莲,几乎满池的碧绿荷叶,其上是朵朵淡粉的莲花,亭亭玉立,随着微风摇曳生姿。
余笙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唇畔是浅柔的笑:“阿姐,我敢保证,你来的时候,这些睡莲,肯定还是含着苞的。”
这小丫头,心思倒是通透,阮念讪讪:“反正都差不多么,你看到了就行。”
她又推着轮椅,带着表妹去了园子别的地方,花园的景观设计还挺别致,做了防虫,沿着阴凉小路,能溜达好一会儿。
转过一个角,一片开阔地,她手机突然响了,是宋辞打来的,接通,就听到他说:“阮念同学,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好消息?”阮念脚步不停,笑道:“快说,别吊人胃口。”
宋辞说:“阮念同学,你且往右转,然后抬头看看。”
阮念心想,装神弄鬼的,姑娘我会怕你,右转,抬头看,看啊看。
然后,她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白色衬衣,对她招手的少年。
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少年。
她说,宋辞同学,我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那是彷徨无助时,可以寻求的,唯一的寄托。
于是,他便来了。
将余笙送回病房,看表妹笑吟吟的样子,阮念连忙拉着宋辞往外走。
“宋辞同学,你怎么找到这的?”空荡荡的电梯里,她在左,他在右,她问。
她之前只告诉他在哪个城市,其他的都没有透露,这城市这么大,她对于他能找到她这件事,感觉很不可思议。
“我说我花了三天时间,找了八家医院,阮念同学,你信不信?”宋辞靠着轿厢壁,说。
“我信你个鬼哟,”阮念白了他一眼,但看少年一丝不苟的神情,讷讷:“不,不会是真的吧。”
“其实也没有……”
“我就说嘛。”
“八家医院是没有,不过找了五家医院罢了。”宋辞云淡风轻说。
“真的?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阮念还是狐疑。
“是你傻还是我傻,阮念同学,”宋辞扑哧笑,“你上次不是给我寄了件球衣么,我照着寄件地址找过来的。”
“可是,那地址,也不是医院的呀。”前段时间,有个欧洲足球俱乐部来华访问,正好是宋辞喜欢支持的那支,余逸平时也爱看足球,就带着她去挤球星见面会,周边有商店卖球衣,她便买了一件,问宋辞要了B市的地址,寄件地址填的则是她外公家的地址。
宋辞说:“我之前在网上查了,离寄件地址最近的,有两家医院,其中一家在骨髓方面是权威,所以下飞机后就直奔这里来了。”
“不错嘛,挺有能耐的啊。”阮念笑笑,当先走出电梯。
“哎不是,阮念同学,我怎么感觉,你对我很冷淡啊。”宋辞追上去。
“没有啊,我很正常啊。”阮念加快步伐。
“这还没有?”
阮念往花园走,不说话,宋辞耸耸肩,也不说话,跟在她身后,想看看这姑娘到底想干嘛。转到小路,无人地带,她脚步一停,转身,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她身上落下星星斑影。
“想好怎么敷衍我了?”宋辞说。
“想好了。”她抿唇。
“你说!”他咬牙。
阮念却微微一笑,张开双臂,猛地扑进他的怀中,额头抵在他胸口,双臂交错,用力搂紧,狠狠的拥抱。初见时心中汹涌而起的想念此刻终于得到宣泄,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海之中一片波澜壮阔,既然无法平息,那便由着她,在他的怀中,肆意遨游吧。
她说:“宋辞同学,我心中多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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