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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改)
小半年,容若断断续续地,也没能把沈长秋喂熟。
但也习惯了,沈长秋就该这样,他要跟李梢似的自来熟,天就得下红雨。
可是...
“你怎么又不笑啊?”容若伸手摸他的脸。
这话说的,活像人一天十二时辰要把笑挂脸上。
沈长秋也不说话,温和地看他,就乖乖地弯起嘴角。
容若撇嘴,往人身上一靠,小声嫌弃,“笑得奇奇怪怪。”
话是这样说,但脑袋已经在人颈窝里蹭了,中秋时沈长秋就披上鹤氅,如今更是厚厚一沓绒,把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儿藏地更深。
容若蹭了会儿,瘪瘪嘴,“骨头硌人。”
沈长秋最近又瘦了许多,眼圈青黑一块儿,他是白天担差使,夜里却要累许多,天气一冷,沈老太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整宿整宿地闹。
闹着不睡啊发疯什么都是轻的,听说哪次还动了刀子,容若听李梢说总听得心惊胆战,次次都心疼他,但这心疼也一阵阵的,加上次数多,慢慢也就淡了。
沈长秋从旁边抽出本书,“殿下看看书吧。”
青棕的书面和青色的衣袖把他的手衬得白皙如雪,指如削葱根。
容若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揣在怀里,然后又开始念叨,“不想看书不想看书不想看书...”
沈长秋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另一只手翻开书,温习功课。
容若又盯了沈长秋一会儿,才瘪瘪嘴撒开手。
小太子消磨迅速的耐心体现在徐太傅的课上,课上听多了大差不差,就觉得没啥意思。
在这种情绪下,容若又硬捱着上了十天的课,感觉还成,上了二十天的课,感觉凑合,上了三十天的课,感觉勉强,上了第三十一天,感觉...
他感觉真的要捱不住了,正准备恶声恶气撕破脸皮地将这群人赶出去,近了年关。
老头儿撩着胡子跑得飞快,周韫李梢也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随着沈长秋家的马车,颠颠地回家去了。
长郡城里过年都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忙活的,家家户户都码好腊肉腌好料,还得在屋檐和门板上都刻上祈福的花纹。
宫里也没免俗,红燕正在门边仔细刻着花呢,脚下的板凳就给踢了踢,又踢了踢。
力度挺轻,但带着一股子不乐意劲儿,像说:不许做这个,你理理我。
红燕低头看小太子,就见他虎着脸摊开手心,就把小刀别好鞘,给他。
容若扣下刻刀,还是不咋高兴。
他回头扫一眼那边空空荡荡的太学,又进了青宫。
青宫还是最开始装置的模样,按着容若的喜好要求,小太子别的没有,对“皇帝是我老子”很有自知之明,品味又跟他娘一脉相传,以至于什么物件都冒着金碧辉煌的王霸之气。
容若四处扫了一眼,小眉头却越来越皱巴,他领着摸不着头脑的众人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终于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抬手命令道,“来人呀,把孤的东西收收!”
红燕绿酒机灵,得了话就赶紧动手,一个个搬匣子的搬匣子,装衣衫的装衣衫。
只小豆子凑上来,憨头憨脑,“殿下,收了去哪儿?”
容若正烦着呢,闻言眼睛一瞪,“你说去哪儿?”
“当然去看看孤那不管事的爹妈!”
天地良心,容成真胡里京听到这话得哭,他们比窦娥还冤。
谁不知道帝后二人几乎将小太子宠上天。
自打出生就带在身边,同睡同吃,吃穿用度尽是金贵里的金贵,容若的小性子和脾气,十分里八分是他们生生宠出来的。
真要说唯一的一次不如意,也就是上学前将他从不二殿中迁出,住进青宫。
但也不能怪他们,纵是民间再宠溺孩子,这般年龄,也没有日日赖着爹娘睡的说法。
而且老祖宗说了,太子得住青宫。
老祖宗还说了,太子得上学读书。
老祖宗忘了说,不能宠太子,于是青宫建起来了,太学建起来了,但也只是建起来,两处闲置了好多年。
说要搬出去,容若撒娇卖萌翻跟斗,几乎能使的法子都使尽了,但待他一向宽松宠溺的帝后二人这次没松口。
到了日子,容若就被打包提溜着连带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送进青宫。
真的是一刻都没耽搁。
容若一想到那日兵荒马乱的场景和爹娘撇开的脸,就忍不住生气,同时还夹着点儿委屈。
他委屈就缠人,红燕走他就走,红燕停他就停。
红燕没法子,回头瞧他,“殿下,可是饿了?渴了?”
“不是,”容若慢吞吞地说,然后突然往旁边的塌上一坐,好不容易挑个刺,“这是睡熟了的被子,孤得捎着。”
红燕看着他笑,“殿下,您这就是原先在不二殿用的被子。”
意思是这早该睡熟了的,却没认出来。
“不管,怎样带来的你得怎样给孤带过去!”容若瞪眼。
是了,不二殿里他常用的东西全挪这边儿来了,连放在窗边那盆他常拿吃剩的茶水泼养的花,都没落下。
想到这儿,容若就更气了,气得眼圈儿都开始泛红。
红燕明白他的拧巴,就蹲下身,温柔道,“殿下,娘娘跟陛下是极疼爱您的,当日可是又说故事又唱歌,生生等到您睡下才走的。”
胡里京和容成真确实是跟着来了,他们在床榻上躺了躺,在凳子上坐了坐,连茶杯都一个个摸过。
瞧那依依不舍的样儿,容若还以为晚上能回去,可夜色降临,他们二人也没说带他回去。
“殿下?”
红燕看他不说话,又唤了他一声,才听到容若喃喃道,“但到底是走了的。”
...这样大的宫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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