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所谓家人
没有城市夜晚的华灯初上，没有12点依然繁华喧闹的柏油马路，没有霓虹闪烁路灯明亮，只有一抹渺小的烛光，和黑夜里的零星星辰。
脖颈处缠绕着缓慢均匀的温热呼吸，顾斐一时间忘记了疲惫，眼底是淡淡的安心。
“阿姐…”背上的人呢喃着，仿佛刚刚醒来的模样，“你来接我了…”
“是啊。”顾斐点点头。
萱儿在姐姐的肩头蹭了蹭头发，声音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软糯，“阿姐，我错了…”
“错哪儿了？”顾斐轻声问，顾辛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该晕在路上，让阿姐担心…”
“错了，是不该生病了不告诉阿姐。”顾斐顿了顿，声音严肃了几分，“生病了阿姐会去买药照顾你。”
“可摊子…”
“买卖哪天都可以做，身体是最重要的，以后不可以再一个人扛着不说了。”
萱儿亲昵地将脸庞埋在阿姐暖和的肩上，软软地哼一声“好…”，又安然睡了过去。
姐弟三人慢慢地向前走着，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个高大男人的模样，越走越近，夜色模糊，看不清人脸。顾斐垂下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避了避。
“许大哥？”忽而听闻顾辛开口叫道，“你怎么在这？”
许远辰两步走到了他们跟前，顾斐惊讶地抬起头，眼里的是刚刚消散的防备之意，变成了熟悉的神情。许远辰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只是摸了摸顾辛的头发，道，“在附近转转而已。”
说完眼神转向顾斐，挑了挑眉，“顾老板，又见面了。”
顾斐点点头，疑惑地望向顾辛。顾辛解释道，“许大哥在齐先生家借住，我有许多问题也会问他呢。”又问，“阿姐也认识许大哥吗？”
许远辰先道，“老板与食客的关系。” 顾斐礼貌地笑笑算是回应。
“不早了，小辛，我们该回家了。许公子，我们先告辞了。”
“既遇到了，我便同你们一道吧。”顾斐听到这话，皱了皱眉，笑容淡去，正要开口拒绝，许远辰截过话头，“小辛算是我师弟，这晚上走夜路，我也不放心。”
她抬头看向许远辰，他飘逸的头发依然随性地散落着，在寒冬夜晚也穿着单薄的简陋衣衫，玩世不恭的熟悉笑颜，目光里却是淡淡的真诚。顾斐没有开口，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许远辰勾唇一笑，还没等顾斐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一步，快速地接过了顾斐背上的顾萱。待她讶异出声时，又抢先一步将熟睡的顾萱背在了自己背上，对着顾斐粲然一笑。
“喂…”顾斐皱着眉，这人太高了，又不可能再把妹妹抢过来。
“顾老板”，许远辰玩味地说道，“我在这，可减少些堤防了。”
顾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他戏谑的眼神。
许远辰也不介意，面庞带着笑意向前走着，背着一个孩子，步伐依然沉稳有力。
顾斐接过顾辛手里的小灯笼，跟在许远辰旁边，为他照着前面的路。她偶尔抬头看看睡得舒适的萱儿，也无意间瞟见许远辰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被抹平了冷漠，距离变近了一般，让她奇异地有了些安全感。
顾斐能看透许远辰并不是什么难事。
顾斐自己也是善于伪装的人。她总待人礼貌、有分寸，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距离感，正是因为这种格格不入的距离感，才与人保持着得体的疏离。
甚至在今天之前，顾斐总很坚强、很有责任感，这又何尝不是和这个世界，和身边朝夕相处的两个孩子保持着一种亲近却不敢交付真心的隔离。
虽有着不同的际遇，但顾斐却能看出许远辰身上，对旁人的淡漠之意。他良好的礼仪早已暴露了他的不同寻常的教养，这种人出现在码头的工人之中，本就值得可疑了。他还住在齐先生家，可若是说同齐清一般，想远离庙堂之高，那为什么得到了这种普通的生活也表现得毫无情感。
琢磨不透，但顾斐也不想深究，成年人的生活，能保持住表面的体面就足够不易，没必要去揭露别人的过往。
小路上静悄悄的，只有三人轻轻的脚步声。
顾辛忽然拉住了顾斐的手指，暖意很快从指间传来，他抬起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声音轻轻的，“阿姐。”
“怎么了？”顾斐反手握住他的小手。
“阿姐，你说，以后不可以一个人扛着不说了。”
“嗯，萱儿一样，你也一样，有什么一定要和阿姐说。”
“那…”顾辛悄悄握紧了她的手，“阿姐也不可以一个人扛着不说，好不好？”
顾斐讶异，神色逐渐变得轻柔，她抬起头，温柔又坚定地望着前路，说，“好。”
许远辰听见这短短的对话，心神一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女孩一向清淡的笑颜此时却嫣然如花，眼眸更是清亮得灿若星辰。
他转过头，眼底多了一层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羡慕。
夜路再长，也终有尽头，尽管许远辰看到她的家门时，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这种不易察觉的落寞，在放下身后的姑娘，背上变得一凉时更加明显。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太久没有进入到这样温暖的家庭氛围里了。
只是这温暖，依然是别人的，自己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是否会有机会，有这样的平凡安宁的片段了。
许远辰掩去嘴角的一抹自嘲，慵懒地转身，在无人的青石板路上，定定地站立着。清冷的月光映着立体精致的五官，他展颜一笑，带着熟悉的雅痞，却是干净的模样。
“还不知道顾老板名讳？”
顾斐笑起来，面庞生动可人，“顾斐。”
文家。
清晨起床，文嫂子揭开草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顾家姐儿昨晚做的小包子，便一个个小心地拿出来，开始蒸。
过了一会儿，“文姨，蒸好了吗？”
“小瑜啊，今天咋起这么早？”文嫂子惊讶，还好自己多蒸了几个。
“这不是问到香味儿了吗？”李小瑜抿嘴笑笑。
“确实香啊，顾姐儿真是会做。”
文嫂子时间掌握得好，包子端出来时，正是蒸得恰到好处。这灌汤小笼包，不似自家卖的那般个儿大肉厚，松软有嚼劲的模样，而是一反常态的小巧玲珑，晶莹剔透，隔着薄薄的一层软皮，竟能看出来里头汁水的流动感，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三人各夹了一个，还不等文嫂子提醒，李小瑜就抢先咬了一口，滚烫的汁水一下子飚出，糖得她惊呼一声，舌尖瞬间变得又麻又干。
“哎哟，小瑜啊，你咋这么急，顾姐儿昨天说要当心呢。”
“没…没事。”李小瑜硬着头皮，笑得僵硬。
文嫂子和文大哥吸取了教训，更是小心翼翼，先咬下一口软嫩的薄皮儿，立着包子不让汁水流出，在那小口上轻轻吹了几下，才尝试着吸了一口汁水。果然是香汁，比汤更浓郁饱满，又不像油那样腻人，真是个好吃食。
文大哥倒没那么仔细，吹得差不多了，一口就把小包子给包下了。鲜美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滋味更是妙不可言。
李小瑜第一个吃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口感很是不错，直到第二个才发现很是好吃。她眼神发亮，吃得却是心不在焉。
文家的食用心情，顾斐这边倒是不知道，她正在家配着顾萱好生修养。
这个插曲之后，姐弟三人的感情也越发好起来，顾萱和顾辛开始闹腾撒娇，顾斐也会偷懒生气，这才是生活真实的样子。
文嫂子来她摊子上吃饭时，也感慨着那天的灌汤小笼包真是美味，惹得旁人打趣“小老板好不公平，有好吃的竟不摆出来”。顾斐只笑笑，现在灌汤小笼包的确能放，摊子上种类多，不怕人光吃包子吃不饱，但这做起来麻烦，又会影响文嫂子生意，就没这个必要了。
顾斐还不经意地问起李小瑜，文嫂子只说她在家待了几天，就回自己家了。没出什么事，顾斐也没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些。
许远辰也成了摊子上的常客，顾斐看他每天懒懒散散，没睡醒的模样，怀疑这人在码头真的做了事吗。有一次吐槽出声，许远辰也不恼，只调笑道，“不若顾老板去看看我做工？”
顾斐不理会他，轻哼一声去做自己的事。顾斐经常不搭理许远辰，听着他每每玩味地调笑，都是瞪一眼或是哼一声，说多了也会怼个一两句，但这人不仅不介意，还笑点极低，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每次都笑成傻子。
“顾老板手艺这么好，没想过去大一点的地方？”
“没有。”
“我若是走了，别的地方可没有这等美食。”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可我会想念你的，小老板。”许远辰一双桃花笑得满是风流倜傥。
“.那你就多点一点，多吃两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顾老板手艺真好，在下有没有那个荣幸去你家蹭饭？”
“有啊。”
“嗯？”
“你来，我亲自给你下毒。”顾斐笑眼弯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斐：“……”
所以说谁把这个傻子拉走啊。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