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为人知的秘恋

　　这几日朝廷纷纷攘攘，齐家人来人往。到了晚上，客人们都散尽了，齐摇光才总算回答自己屋里。木头在浴桶里加了檀香片，齐摇光在桌前看书。突然感觉光线亮了一点，只见一红衣女子多抬了盏烛台进来摆在原先蜡烛旁边。
　　齐摇光抬头，看着这个女子。此女不是那日进来给齐摇光沐浴，被齐摇光冷水淋个透的女人又是谁？
　　只见红衣女子缓缓跪在齐摇光前面，请安道：“公子，明儿回来了。”
　　“说。”齐摇光没有再看她，站起来走到浴桶边，开始更衣。
　　红衣女子也跟了过来，没有动手伺候。只是微低着头，背过身去低声说道：“是，公子。夫人问这几日公子可有和明儿……明儿说没有，但愿意让明儿伺候沐浴。夫人于是对嬷嬷说，找了那么多个，总算找到个他看得上的。又对我说，如果想在府里有地位，就将这些东西给公子慢慢用着，迟早公子会要明儿的。”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悉数交给了木头。
　　“很好，还有什么有用的吗？”齐摇光坐进浴桶里，示意木头让女子离他近点儿。
　　女子得了木头指示，转过来半蹲在木桶边，凑近齐摇光的耳朵，低声说道：“我觉得那个嬷嬷很奇怪，但是具体是什么感觉说不上来。可能是我疑心病重，看那个院儿里的人谁都奇怪，谁都可怕吧。”
　　齐摇光听着，默默攥紧了拳头。“你继续观察，务必要找出那些消失的女孩子的线索。你今晚留在这里，明早我便宣布你是我的人，既然是外室，自然要住在外面。还是照上次那样，明天后天我都带你出去，这样他们也问不了你什么。”
　　“是，多谢公子给我报仇的机会。我愿为公子肝脑涂地。”红衣明儿跪在地上给齐摇光行大礼。
　　原来，那一夜相国夫人给自己儿子送来一个服过药红衣女子，当然是想送到儿子床上去。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对她早有防范。这次齐摇光不再是一味地把人撵回去。因为他早已发现，他母亲隔三差五给他送来的女孩子，只要被撵回去，就会消失。如果留在自己院儿里打扫做些粗活儿，也会被找个借口调走，继而消失。他也早已跟齐夫人明说，不需要通房、陪床。但齐夫人一心想他早日成婚，不希望他落个不近女色的名声，并不把齐摇光的想法放在心上。齐摇光早已决定，若再有人被送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更令相国夫人没想到的是，这次挑选出来的女孩子，是来找故人的。这个名叫明儿的女孩，是来找自己的妹妹的。
　　明儿姐妹父亲是走镖的，后来走镖途中送了命，母亲便带着她和妹妹改嫁。继父是个人渣，醉酒后经常暴打母女三人。就算三人都曾习得一些健身护体的拳脚，可毕竟也是实力相差太远。她母亲还给这个酒鬼人渣生了个儿子。
　　有一天这个人渣酒醉之后，又开始暴打母女三人，可怜明儿母亲还在喂奶，弟弟哭得撕心裂肺，母亲一直用身子互助弟弟，背上衣服都要被打烂了。明儿身为长姐，又羞又恼，便狠了心，引得继父打自己，却把继父引向井边。当晚正好大雨滂沱，雷声震天、暴雨如注，根本没人出门，邻里也很难听见什么动静。她心下一横，毅然决定自己和继父一起死了便是。明儿先假装自己要落井，哄继父来打自己。酒醉之人早就没有平衡感能力，她沉着冷静，又懂些马步基础下盘甚稳，那人渣边走边全力打明儿，却踉跄着一歪，明儿眼一闭，伸手一推便送那人渣去了阴曹地府。事后官家来查，确定是酒醉跌落，加上他打老婆孩子臭名昭昭，都说是老天有眼收恶人。周围邻居还捐了些银两给明儿家。
　　从此明儿姐妹和母亲、幼弟相依为命。母亲带幼弟回娘家，以粗活缝补为生，为了接济母亲，姐妹二人便早早开始做活。姐妹二人身体健壮，长相姣好，手脚勤快，许多大户人家都是喜欢这样的丫头。明儿妹妹就被齐家带走了。
　　明儿却没有，他投奔原先父亲所在的镖局，希望自己能更加强壮，让弟弟妹妹不再被打。
　　可一年前，明儿和妹妹突然就断了联系。她乔装成男子来齐家问，却说是没有这个人。于是她简单易容打扮，想了好多办法，终于混进了齐府。
　　她发现齐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买新丫头小子，但买的不多，每次最多也就两个人。而且都是些打扮下竟能被称作美人儿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其中，这些女孩子来了以后，和他们一样，先干粗活，至少三个月之后，一些特别好看的，会被相国夫人身边的嬷嬷带走，说是去伺候夫人了。不再跟他们下人一块儿住。而男孩子就会被调去庄子上。
　　起初她以为齐相国好色，后来并没有发现这些女孩子跟了齐相国。更奇怪的是，这些女孩子每个段时间，就会有一两个说是被调去齐家城外或者老家庄子上。怎么会有人家让漂亮的下人去根本没人的庄子上伺候？那些男孩子不也说去庄子了么，庄子到底有多少，需要多少人？
　　好歹去镖局学了不少东西，她乘着庄子上的下人来府上汇报，便偷偷打听消息，得到答案的却是：庄子里头，从来都只有家生奴才。
　　明儿暗暗决定有些不对劲。后来有一天她稍稍打扮了自己，刻意和齐夫人相遇了。
　　齐夫人以前也不去选人，自然是没过注意到明儿过。但齐夫人身边的嬷嬷却是不该没注意到。回头明儿便被嬷嬷带去见了夫人。明儿这才知道，这些女孩子，是怎么伺候夫人的。
　　女孩儿们先是被留在夫人身边，夫人什么好的，都给她用十分客气。接着齐夫人一味装可怜，说齐公子现在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说自己十分中意你这丫头，你若愿意跟了公子，这些荣华富贵都是你的。一般奴才谁受得了这样的诱惑，谁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便会被齐夫人下了药，送到公子床上去。
　　明儿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妹妹多半也是这样消失的。若不是齐公子杀了她，便是这齐府杀了她。于是她答应了齐夫人的要求，服了药去见齐公子。
　　本来是打算在沐浴的时候，用藏在身体里的匕首刺伤齐摇光，逼他认罪。只用这样，她就甘愿陪妹妹去了。
　　可是先发制人地，却是齐公子。
　　她被浇了个透，被拖到齐公子面前，匕首也藏不住了，被木头搜出来递给齐摇光。她本想，就这样结束了，太不甘心。没想到齐摇光却说了句，“终于来了个不一样的”。
　　药和冷水给她的身体带来巨大的身体负担，别人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从隔壁房间穿过来的，声音很远，而且还带着浓浓的杂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就听见齐摇光问她为什么来？
　　她如实回答，说奉齐家夫人之命而来，希望公子能留下她陪床。
　　她又听见齐摇光问她，陪床带匕首干什么？杀谁？
　　她居然拉出个笑，抬头对上齐摇光寒霜般的目光说了句，反正是个死，能顺便杀了你，便是报仇 。
　　她看见齐摇光神色一闪，对木头嘱咐了什么便再也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亮光。闭眼前一直重复着不甘心。
　　等她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后半夜了。她躺在齐摇光的床上，屋里的灯都灭了，但是借着月色能看得清，齐摇光和他几个亲信都在。她不知道为什么，被一群陌生男子围住，她并不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心安。
　　看见她醒了，木头给她端了碗水。齐摇光直接说，我在找那些消失的女孩子，你在找谁。齐摇光还说他从没伤害过那些人。
　　看着这一屋子的月光人，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想赌一把，赌齐摇光是个好人。她想反正不能更差了。她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齐摇光。
　　齐摇光沉吟了一会儿，便对她说，若不想消失，就按照他齐摇光说的做。她答应了。因为齐摇光说，“你妹妹的事情，我很抱歉。”那个瞬间，她觉得她赌对了。
　　翌日，为了不让齐母有机会带走明儿询问情况，齐摇光让人带着她出去躲了几天，借口说带着明儿出去玩儿几天。齐母甚是高兴。
　　那几天齐摇光的人很忙，不仅要查实这个明儿的身份，也要查实自家庄子上有没有进人的事情。事情还得做得隐秘。
　　等到该查的的都查实了，齐摇光才再次出现在红衣明儿面前，教她如何应对齐夫人，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两人都商议好了，这才一起回府，而且走的是正门。明儿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齐摇光一把将其抱起，快步走回院里。明儿则脸羞得通红，一直埋在齐摇光胸口。

　　齐摇光的卧室里香薰袅袅，床上的红衣女子明儿呼吸匀称，看来是暂时听不见什么了。齐摇光和木头坐在桌旁，缓缓饮茶。
　　“爷，您这也太辛苦了点儿。您真信她？”
　　“信，怎么不信。你们把她老母幼弟，连同镖局那些人都攥在手上了，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可您这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床不能睡的。再说您朝堂上的事情还那么多呢，不休息好能行吗？”木头是真心疼齐摇光的人，恐怕这府里，真正心疼齐摇光的，并不是齐摇光的父母，而是这几个齐公子的亲信。
　　“我一定要查有实证。”
　　“有实证您能干嘛？难不成还真抓了老夫人不成？”
　　“先不说这些了。我爹还在书房吗？”
　　“相国还在，刚才木桩过来给了信号。”
　　“行我去一趟。这才是正经事儿。你在这儿守好。”

　　齐相国书房闪烁着烛火。齐相国手上正在翻看北边的地图册子。
　　“拜见父亲。”
　　“你来了，坐吧。说说看。”齐相国身材消瘦，头发虽还是灰色，山羊胡子竟是全白。想来也是殚精竭虑，消耗甚多。
　　“谢父亲。”齐摇光坐下，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小心的铺开来，说道：“孩儿已将平北之策写成此文，请父亲指正。”说完又站起来身来，恭敬地递给齐相国。而后便一直站在书桌旁。
　　齐相国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头也没有抬地点评道：“嗯，你这道平北之计，与朝中绝大部分官员意见相左。现如今朝中没什么人支持打仗。”
　　“只要陛下和父亲支持就行。”
　　“哦？呵呵，皇帝心思好猜，外面那些人只是蠢笨罢了，看不出陛下想动武。你怎么知道我支持陛下？”
　　“陛下当年刚刚登基之时，北汉就妄图趁我宋周不稳，通过战争把我们打趴下。是您当时力排众议，向陛下进献《平边策》，力主一战。陛下御驾亲征，在北边战场和北汉决一死战，您又在后方守住内政不乱，这才有了我宋周几十年的休养生息。
　　况陛下一边厉兵秣马、韬光养晦地把沈将军放在北边要什么给什么，虽说嘴上应和着文官骂几句，但实际上那次给的不是比要的更多。年轻那位沈将军就不得了，朝，爱上不上，时常消失，不知是不是有些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亲自传递？
　　这回朝中局势和当年相仿，皆是您二位好默契，孩儿也只是做个执笔抄录之人罢。”
　　齐相国抬起眸子看着齐摇光，淡淡地示意他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平静地问：“所以你自己是觉得不要打仗的好？”
　　“不，孩儿也支持用兵！且不说那北汉祖上本就是我宋周的故土，不过是祖上的叛徒自拥而立的东西，自然是一定要挣回的。就说只用文治，何年何月才能收回失地？”
　　“你有这个心气很好。但不可急躁。为父已经年迈，你这个《平北策》便改做《平边策》呈上去吧。一门出了两代《平边策》也是佳话。”
　　“怎敢用父亲写过文疏的名字？”齐摇光又站起身来拱手。
　　“为父已经说了，这是佳话。就用这个名字，甚好。“
　　“如此，多谢父亲抬爱。”
　　齐相国看了看烛火听了听外面打更的声音，对齐摇光说：“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将息吧，”看着齐摇光刚要起身告辞，又突然叫住他，嘱咐道：“男儿志存高远。你母亲一心希望你早日完婚好有个帮衬，既对也不对。她那些女人的伎俩，犯不上搭理，别把心思用错了地方。你要记住你该干什么。”
　　齐摇光听闻这几句嘱咐，心脏一紧，怀疑他父亲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转念一想，也许只是他抱着明儿走进府里传到父亲耳朵里了。心下稍安，便道：“孩儿也是全了母亲的心意罢了，况且难得遇上一个看得上的。父亲放心，孩儿现在没有要娶亲纳妾的时间，一个外室罢了，解解闷儿用的。”
　　“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说罢便挥挥手，示意齐摇光退下了。
　　齐摇光思索着刚刚对齐相说的话，是否有哪里不妥之处。这是他多年习惯了。起初是他父母要求他反思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到后来渐渐变成自然而然地思考机制。这当然对他益处颇多，但也导致他很难对自己父母敞开心扉。
　　他想着今晚父亲突如其来的“体贴”真是帮了忙，还想着要怎么跟老太婆交代把明儿当做外室养在外面，现在既然父亲不反对，那就更方便了。
　　父亲不太希望他成婚，并不是体量他，这一点他自己非常清楚。齐相的标准比他母亲可高多了。他没有对齐夫人的做法当面质疑，只是因为齐相觉得，女人的事儿根本犯不上花时间去处理。
　　齐摇光知道他父亲想要什么，只是他不明白，聪明如他母亲为什么不懂。
　　外面看起来琴瑟和鸣、执守一生的齐相国夫妻，其实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两个人。齐相经常是晚上陪夫人坐会儿，便回到书房里来歇息。齐夫人也对这样的“分房睡”十分适应。
　　齐摇光厌恶这里的一切了。他要回到他自己的院儿里，在府里只有自己院儿里能让他喘息。他走得更快了些。虽然今晚还得睡地板。
　　但睡地板有什么不好吗？
　　他第一次见到夏清，也是躺在地板上。夏清的脸，就出现在他的脸正上方，眼里含着泪，拼命地拍自己、摇自己；拼命问自己“你还好吗？”；拼命喊人来。夏清粉润透白的脸和耳朵都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焦急而专注的样子，莫名让少年的齐摇光心动不止，一眼万年。
　　睡地板有睡地板的好处，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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