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一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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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上岛希(七)


      即使要求航班时间越早越好,但当天最早的机票已是3个小时后,我硬生生地在机场里坐了两个多小时,等我落地高崎机场的时候,天边的夜幕已经降临。
      之前出发去巴黎的时候,我把自己的车留在了机场,没想到,这一举动方便了我此时的行动。我自己开车前往阿健发给我的医院地址,乘电梯找到他们入住的病房。
      进入病房,看到田水的父亲躺在最里面的那张病床上,她母亲坐在病床旁,背对着门口。我和他们的交集不多,只在阿健的婚礼上和几次的家庭聚会上匆匆打过照面,其他的并无了解。
      “小水妈妈?”我走到她的面前,小声地开口,因为她的父亲正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
      “你好,阿希。阿健和我说过你今天会来医院看我们。”
      “是的是的,这是我能买到的最早的飞机票了,没想到还是晚了。”
      “没事,你愿意亲自到医院来看我们已经很好了,而且还是在第一时间赶来,谢谢你!”
      “言重了,小水妈妈。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的?小水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已经稳定了,医生说再晚个半个小时送来就要中风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幸好幸好,还好没有大碍,医生有说是什么病吗?”
      “脑梗,但已经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间,现在只能靠自己调养,平日里需要注意作息时间,不能抽烟,不能喝酒。”
      “这已经是不幸里的万幸了,平常要多注意休息。”
      “是啊,毕竟六十几岁的人难免会生病,现在只能靠自己养着,今天还好有阿健和小水陪着我们,要不然有些电子操作我还真不会。”
      “他们人呢?”其实一进入病房,我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不好意思不问病人的情况,反而先问起病人家属的去向。
      “我让阿健先回去了,毕竟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还那么小;小水刚刚去拿药了,顺便去找医生多了解了解情况。”
      “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在门口等小水回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听阿健说,你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医院这人来人往的,你要是被认出来,可能会有人找你拍照和签名的。“
      ”这些不要紧,看病最重要。在生命面前,这些可以忽略不计,我去和护士打声招呼,可能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后,反而会对你们多点照顾。“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我出门右拐走向护士台,因为临近探病截止时间,医院显得有点冷清,只有两位护士坐在岗位上值班。
      “你好,请问314病房的病人情况怎么样?”我轻声问道。
      “叫什么名字?”护士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没有抬头看我。
      “田天洋。”
      “是心血管疾病,还好送来得及时,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麻烦你们要多多照顾了。”
      “我们对病人一视同……”她可能对我的拜托照顾感到不满,刚想开口拒绝重点照顾,但抬头看了我一眼之后,眼神和语气变得柔和,“这是当然的,这是我们的工作嘛,我们一定会对病人负责的。”
      “谢谢!”我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她叫住。
      “你是……啊!你是不是上岛希?”她想了一会儿,才叫得出我的名字。
      “我是,但是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可以吗?”我做出“嘘声”的姿势,提醒她说话的音量不要太大。
      “当然可以,可是你不是在休假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休假结束了,所以回来了。”
      “那个……虽然你已经听过这种话已经很多次了,但是我还是想当面对你说’你好帅哦!是华人明星中长得最帅的!’“
      ”谢谢!谢谢!“面对他人直白的夸赞,我仍然会感到不好意思,非常害羞地向她道谢。
      我回到病房,在病房门口前的座椅上静静地坐着。我知道其实我可以离开了,但我想确认她没事之后再离开,不想留她一人待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
      没过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检验报告和一堆药。她神情疲惫,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头发失去了白天时的光泽,像堆杂草堆积在头上。她一路低头走路,眼睛只盯盯地看着手上的纸质打印单,快速地查看结果,在看到我之后,她停顿了几秒,使劲眨眨眼睛,露出惊疑的表情,直到我出声叫她。
      ”小水,是我,你没有看错。“
      ”阿希叔叔,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是在上海吗?“
      ”我给你的叔叔打了电话,知道你爸生病住院了,所以赶回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现在没事了,还好送医及时,请等我一下,我先和我妈说点事情。“
      ”好,你去。“
      我没有在门口等她,而是直接随她进入病房。
      她走到她母亲的身旁,低下头弯下腰向她母亲解释每张报告单的意思,耐心地用轻轻的声音和她母亲说话。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是用闽南话和父母沟通,我所认识的她这一代的年轻人早已忘了家乡的方言,一般用普通话甚至英语来和父母沟通。低声细语的闽南话在冰冷、刺鼻的病房里流转,增添了温暖与亲切的味道。
      “好啦,这些我自己待会儿慢慢看,你先回去休息吧。”她母亲已经开始赶她走了。
      “妈,你回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照顾爸。”她拿下挂在右肩的手提包,放在柜子上。
      “你爸夜里肯定要起来上厕所的,你不方便照顾,快回去吧。”
      “那我留下来和你一起吧。”
      “说什么傻话,医院只允许留下一位家属陪夜,好啦,快回去吧,我知道你最近为你们美术馆的签约仪式熬了几个通宵,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对了,今天的签约仪式进行得还顺利吗?”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和她母亲说话。
      “挺顺利的,妈,其实……”
      ”好啦,快回去休息吧,你今天又是赶飞机,又是帮忙走东走西的,快回家去吧。“
      ”好吧,那我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小水,我送你回去吧,我刚好有开车。“我急忙开口。
      ”那麻烦你了,阿希,这么晚了,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她母亲没有等她回答便直接替她作主答应了,尔后对她女儿再交待几句,”你明天睡到自然醒再来,这里有医生和护士,不要太担心了。“
      我们和她母亲道别,走出医院。晚上的风特别大,冰凉透爽,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她还穿着白天工作时穿的深蓝色连衣裙,我脱下西装,披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拒绝,只是木然地说了声”谢谢“。
      找到车子后,我打开车门让她坐下,接着自己绕到另一边在驾驶座上入座。当我正准备发动的时候,我发现她还没有系上安全带,于是我开口提醒她。
      ”小水,你安全带还没系上?“
      半晌,她没有回应,我只得自己去替她系上安全带。当我准备拉过带子扣上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双手在抖,拼命地在发抖。
      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没有聚焦,双眼无神地不知道在看向前方的哪个方向。
      ”田水,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但是我的手一直在发抖,我想让它停下来,但它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举起她的双手,死死地盯着她感到十分陌生却实实在在长在她身上的那双手。
      这双手还是抖得很厉害,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我抓住她的手,将这双小手包裹在我的手中,很轻易地,她的手完全被我的手包住。
      ”田水,你看着我,你爸爸已经没事了,他现在正好好地躺在医院里,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会好好地照顾他,而且还有你妈妈也在照顾他。你现在要做的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好好地放空自己的大脑,不要想那些很极端的事情。“
      她的眼睛慢慢地有了焦点。
      ”可是,我还是很害怕。我今天接到阿健叔叔电话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我只知道我要立刻回到我爸妈的身边,所以我立刻向Tony请假,虽然他平时在工作中对我一向苛刻,但这次我想谢谢他能让我回来。要不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虽然我知道我爸妈年纪大了,到了身体会有各种毛病的年龄,但到了真的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发现我怂了。我坐在飞机上的时候一直在设想各个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如果这次我爸真的走了,我妈怎么办?我爷爷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他们渡过失夫和失子之痛?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在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不能再当一个小孩了,我要像个合格的大人那样承担起这个家庭,替我爸承担起他的责任去照顾好我妈和我爷爷!“
      她惊慌失措,她泪流满面,她掩面痛哭。
      我拿开她盖在脸上的手,拨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替她擦去涌涌滚出的泪珠。
      ”不会的,你看你设想的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你爸已经被抢救回来了,你妈没有失去她的丈夫,你爷爷没有失去他的儿子,他们还是能过像以前的日子,而你呢?还是能做他的女儿。“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扑在我的肩膀上直接嚎啕大哭,她悲凉的哭声引得路人纷纷好奇地看向我们的车窗。她凄惨的哭声拉伸了这个夜的长度和宽度,泪水冰冰凉凉地坠落在我的肩上,湿透了我的衬衫,但我仍让她抱着,一动不动。
      她只想着她爷爷和她母亲会怎么样,却没有想过如果她父亲真的走了,她也会没了爸爸。
      我知道这一夜过后的她,内心里的有些东西萌芽了。
      她哭了很久,很久,我感到我的身体已经麻痹了。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她哭完之后,不好意思地抬头看我。
      “扑哧。”我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
      “你的睫毛膏和眼线笔好像是不防水的?”她眼周的皮肤已是一片黑色。
      “啊!不会吧?”她赶紧掰开副驾驶座前的镜子,看清之后发出哀嚎声,“oh no!怎么会这样?”,然后拿出纸巾擦拭。
      “把安全带系上,我们要出发了。”天色渐晚,我要尽快送她回去休息。
      她靠在车座上,双眼闭着。
      我打开播放器,里面开始传出轻缓的钢琴音。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她家小区的楼下停下,但她已经睡着,呼吸声平静而又规律,看着她那张又红又黑的脸,我没有叫醒她,而是将方向盘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三十几分钟后,我关闭了发动机,走下车,抽出了一根烟吸了起来。
      今天真的是漫长的一天,但还好是有惊无险的一天。远处的海浪坚持不懈地在拍打着礁石,波涛汹涌的后浪拍打着前浪。我看向我爸妈的那幢房子,里面的灯火已经熄灭,想必他们已经睡着了;我又转眼看看阿健的房子,同样是黑乎乎的一片。
      老人,中年,青年,孩子。我看着房子里的人,又看看车子里的人,再联想到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人。不管今天过得怎么样,不管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只要此时此刻的我们是活着的就够了,其他的不再强求。
      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一种感觉:一种能感到更真实地活着的感觉,没想到寻寻觅觅地绕了地球一大圈,却兜兜转转地发现原来这种感觉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在土生土长的这片土地上就能获得,只是自己没有好好去感受过。
      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隐身于黑暗中的我,思绪万千,但心情却是十分地平静:我爸妈在我身边,我朋友在我身边,她正安然地睡在我的车子里。
      这已足够,非常足够。
      踩灭烟头,我走向车子的方向,打开车门:她睡得很安稳,整颗头斜向了右边,整双脚四仰八叉地乱放着。
      ”这样的姿势也能睡得这么香,看来是真的累了。“
      我解开安全带,小心地将她抱出车外。关门时汽车发出的”滴滴“声让她不满地动了动,待她再次没有动静的时候,我重新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好轻,好瘦,虽然隔着衣服,但我却能感受她凸起的骨头纹路。脸上的红肿已消退,再次恢复了清透洁白的肤色,甚至能看到她鼻尖上冒出的几颗黑头,就那样硬挺挺地出现在圆圆的鼻头上。我打开最暗的那盏灯,脱下她的高跟鞋,抱着她上了楼梯。可能是察觉到走动的幅度,她伸手抱住我的脖子,紧紧地,勒得我有点痛。
      ”好熟悉的味道。“她嘴里发出嘟囔声。
      ”什么?“我贴近她的耳朵,问她在说什么。
      ”这个味道好熟悉。“她完全是下意识地在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味道?“
      ”你身上的味道。“
      ”是Vincent的味道吗?“
      ”不是Vincent。“
      ”那是谁?“
      我在等她的答案,但不想她重新陷入了深眠,没有再说任何。
      右转进入客房,我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替她脱下西装外套,把她的腿放直,却看到左脚脚踝有个纹身:是一个小星球,右脚脚踝也有个图案:一朵玫瑰花。我心头一热:难道这两个纹身是为了我而纹的?因为她说我像书里的那个小王子,那而个小王子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玫瑰花。替她盖上被子,我坐在床头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相比于身体的其他部位,她脸上的肉相对地多一些,白白嫩嫩的,很想让人上手摸摸看,而我也这么做了。
      皮肤光滑细腻,摸起来的触感很是顺滑,感应到脸上有东西,她伸手抓住我的我。她的手很凉,冰冰的,而我手上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她的手里,她抓得更紧了,渐渐地,她的手被我捂热了。
      看到她脸上黑乎乎的一坨东西,我拿掉她的手,到卫生间拿了卸妆巾,简单地替她卸了妆,起码半夜起来上厕所不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想到她起床之后可能会想洗个澡换掉身上的衣服,于是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套还未拆封过的短裤和T恤放在她的床头,随后关上了房门。
      回到自己房间后,洗了个澡和头之后,我便上床睡觉了,不知是时差的作用,还是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和担心,还是她现在睡在我的隔壁,今夜的我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一看闹钟已是九点,于是我连忙穿好衣服到隔壁的客房。
      不确定她是否已经醒了,我只能站在门口问里面的人。
      “小水,你已经醒了吗?要吃什么早饭吗?”
      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我慢慢地推开房门,发现床铺已经被铺好,床头的衣服不见了踪影,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我下楼看看她是否在楼下,结果是空空如也。
      正当我要打电话给阿健的时候,瞥见不远处的海滩上站着一个人,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怎么没有多睡会儿?”我从她的身后慢慢靠近她,不想吓到她。
      “早!阿希叔叔!”她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一看见我便朝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是她脸上的两道红晕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一看到她身后放着一瓶红酒和一个酒杯,红酒已空了过半,霎那之间,我明白了她在干什么。
      “大早上就开始喝酒了,而且还在海边,不怕发生什么意外?”我生气地对她说。
      “这不算什么,这点红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这几年我的酒量蹭蹭上涨,没事的。“她醉意微醺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大早的就在喝酒吗?“我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质问她。
      ”因为我要给自己壮胆……“
      ”壮什么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7岁的小女孩遇到了一个大哥哥,这个哥哥长得很帅,是那种帅得不像地球人的帅,然后呢,这个小女孩深深地被他迷住了,从此再也看不进其他人。但是这个大哥哥却离她的世界越来越远,他真的成了一颗不在她星球体系内的那颗最亮的星星,想怎么抓都抓不住,于是她对自己说:我要努力,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我要出色地站在他的身边,我要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从此以后,她开始心甘情愿地接受她妈妈给她安排的所有课程,认真地学习着每一项技能,努力地让自己成为全班、全年级甚至全校最优秀的人,希望她的名字能传到他的耳里。可是她忘了,这位大哥哥本身也是个非常努力的人,他坚定自己想要的,一直在努力奋斗,直至最后成为了一个传说。她意识到可能自己穷极一生都无法追赶上他的脚步,于是她放弃了,逃到了国外去过没有他的生活,开始新的旅程,因为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早早认清现实过好自己的人生。可是,在那个异国他乡,他们重逢了,当年的这个小女孩长大成人了,而当年意气风发的大男孩经过时间的微醺,成长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成熟男士,尽管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他的魅力却显得更有层次。
      小女孩很高兴这次她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帮到他,而且还能赚到钱,她终于可以以一个优秀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以一个成年人的平等姿态站在他的面前做自我介绍。“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奇故事的后续发展情节的我只能主动开口。
      ”然后呢?“
      ”后来她和这位大哥哥分开了,各自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再无交集。她还记得在分开之前,这位大哥哥对她说’Bonne nuit, ma petite fille.’“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眼光从海面上收回,转头看着我。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震惊地消化着她故事里的信息。
      ”你是那位小女孩?“
      ”是的,而你就是那位大哥哥,或者说是叔叔。“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自然地转过头,不再看她,虽然心里的礼花已经绽放开来。
      ”梅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在等那个水蜜桃女孩长大,水蜜桃女孩是谁?“
      她的眼珠子转啊转,直盯盯地看着我。
      ”你不都知道了吗?干嘛还要问我啦?”
      “哇塞!阿希叔叔,你的耳朵红了诶!没想到中年人也会害羞。”她边说边把手伸向了我的耳朵,用力地捏住。
      “你不知道我是地球人吗?也会痛吗?啊?”我故意用嘴巴去咬她的手,只是她动作更快,早早地逃脱了。
      “可是田水,你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吗?有一个最现实的可能性是你十年之后可能会再经历一次昨天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换成我。”
      我摆正她的身体,低下头和她的眼睛对视着,希望她能正视这永远无法逾越的客观事实。
      “谁知道呢?干嘛去想这么远的事情,说不定我们一年之后就会分手啦。”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凉了半截,放开她的身体,转头望着海面。
      “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走得更远一些,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结局。”
      “哎呦,我只是开个玩笑啦,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在我的生命里存在快二十年了嘛,这难道还不够吗?而且我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管是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所以这两年我一直都在寻找一种方法:一种可以完全抵抗生活风险的方法,可是经过我爸昨天的事情后,我发现这根本不可能,生活本身就是未知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享受现在,珍惜当下。风险不能完全抵抗,但有种东西可以分散生活带来的风险和难,那就是爱,人类社会中滋生的独有的情感:亲人之间的关爱,朋友之间的友爱,情人之间的情爱……今天早上醒来之后,我发现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对在我心里已经放了二十年的那个男人说’我爱他’。”
      没有玫瑰,没有烛光,没有彩带,我此刻却被她真挚的话语所感动,她的手环抱住我的腰,头轻轻靠在我的背上,我能感受到她正在屏住呼吸等待我的回应。
      我拉下她的手,转身正对着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我认真的脸庞。
      “田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知道。”
      “是什么?”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真是拿你没办法。”前言不搭后语,我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她鼻子一皱,而后虚弱地摊在我的身上,向我撒娇:
      “我想我醉了,快要站不住了,你还不抱紧我?”
      像猫一样的女人!
      我无言以对,只能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风吹起我们的头发,凌乱地飘散在空中,不知何时,海水已漫过我们的脚丫,脚上的清凉同样渗入到心间。
      “此时此刻的我想作诗一首。”她突然来了一句。
      “你说说看。”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此刻的太阳当空直照。
      “好诗!好诗!看来你是真的醉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来了一句:
      “阿希叔叔,你要做好被挨骂的准备了。”
      她无厘头地说了这么一句,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回味出她话里的含义,我拍拍她的头,很不高兴地说道:
      “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啦?”
      “你猜!”
      此话一出,我们同时笑出了声,恣意的笑声透过海面传向更深处。
      此刻的我们都从被束缚在回忆中已久的蛹里,脱壳而出,飞向更远处,飞到深不见底的海底,飞向蓝蓝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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