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憾时抱余生

　　韩憾和禾也元旦出去玩的计划并没有成行，09年的春节要比往年来的早些，元旦的假期也被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支配着。
　　晚上难得清闲，韩憾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了一个又一个来回，百无聊赖，最终还是关了电视，打开电脑继续看起了一直没来得及看的的《西贡小姐》，又突然按了暂停，起身拿着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这是韩憾不为人知的习惯，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也不在乎父母是否知道她开始喝酒。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或许他们从未发觉。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韩憾都会在夜晚为自己倒一杯，几乎天天如此，不多却莫名觉得安心。韩憾自嘲，自己仿佛是个青春疼痛文学里的酒鬼。
　　韩憾浅饮一口，屏幕里的女主人公金，正穿着和男主人公克里斯结婚时的礼服，满怀期待的去旅馆见克里斯，却不想只见到了克里斯在美国的太太艾伦。韩憾不由皱起了眉，时间和距离拉出了不可逾越的沟壑，誓言被食言一笔带过，岁月也当真不留情面。
　　当女主角举枪自尽时，韩憾的心绪莫名复杂起来，她知道这出戏的历史背景，却不想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正巧□□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陆彧的头像一闪一闪。韩憾紧皱的眉头不自知的舒展开来，急忙点开回复。
　　“你干嘛呢？这么晚了还没睡？”
　　韩憾这才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没想到已经快要半夜十二点。手指在键盘上来来回回敲击，却还是一一删掉，“刚看了一部剧，没注意时间。”
　　“什么剧？”
　　“是出悲剧。”
　　“新年干嘛看悲剧？”
　　“就是偶然点到了。”
　　“韩憾，新年快乐！”电脑上的时间跳成00:00时，陆彧的新年祝福敲了过来。
　　韩憾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字，满面笑意。
　　“新年快乐！”韩憾回复之后，又默念一句，“陆彧，新年快乐。”
　　“还不睡吗？不怕被骂吖？”
　　“家里没人。”
　　韩憾的回复云淡风轻，却让电脑这头的陆彧皱了眉。思忖了半天，从抽屉里取出耳机，又走到门边，看到父母屋内的灯已经熄灭，轻手轻脚的回到桌前，点开播放器。
　　陆彧点开五月天的歌单，“正好，陪我听歌吧。”
　　韩憾看着聊天页面里突然闪出五月天的《笑忘歌》，微微愣怔，又轻笑起来。
　　“得，这一会儿想睡都睡不着了。”
　　“没事儿，我陪着你，你想睡了就和我说。”
　　韩憾看着陆彧的回复，似乎要把电脑盯穿了似的，脸上扬起了莫名的红晕。夜晚太安静了，韩憾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双手捂住脸颊，欲盖弥彰的絮叨着，“这暖气太热了。”她这样的反应，电脑屏幕对面的陆彧一无所知，只是看着韩憾回复的“好”字，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那晚他们并没有聊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在选歌听歌，韩憾选到一首不太知名，也不太流行的男女对唱，是音乐剧《金沙》的选段《想念》。两个人都沉浸在音乐中，待一曲结束，陆彧才回过神来，“这个男声很耳熟吖。”
　　“他演过火神仙，也演过沙。07年他参加过一个选秀，不过没有走到最后，08年还上了春晚的，我很喜欢他。”
　　“这首歌好好听。这位同学，交出你的歌单。”
　　“不要。”
　　“那以后还可共享否？”
　　“可。”
　　“我一定会把你的歌单搞到手的！！！”
　　韩憾看着陆彧发来的几个大大的感叹号，不由笑出了声，故意和他拌起嘴来，“休想。”
　　两人又是插科打诨一番，韩憾的心情愉快很多，逐渐有了困意，互相道了晚安。韩憾关掉电脑，靠在床上回想着这个深夜，嘴角抑制不住的微笑，又深觉自己这样有些没出息，钻进被子里强迫自己冷静。良久终于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元旦假期过去，期末考试迅速向大家招手。每个人都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就连平时懒散惯了的禾也也认真起来，最近的大课间连晚餐都不吃了，几个人除了去厕所，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期末的复习。考前最后一天，终于结束了最后一轮的复习，濒临崩溃的禾也合上书本高呼，“考完试放寒假，我又是一条好汉！让所有的公式都见鬼去吧！”
　　“醒醒，考完试第二天咱们就开始冬训了。”章白出声打击禾也，“对，你还会在过年之前收获一份成绩单。”邢卓再补一刀。
　　“你们就不能让我松口气吗？”禾也十分哀怨。
　　“你这次进不了四十，我们几个联合起来送你去见马克思。”韩憾收拾着书包，非常冷静的说出这句话。
　　禾也瞬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怎么连你也这样！”
　　几个人暗笑，“我们说到做到。”
　　“我的人生简直如这凛冽寒冬一般！”禾也语调夸张，双手扶额，郁闷的不得了。
　　韩憾一把搂过禾也，“冬天是为了过渡来年，春天花就开了。”

　　陆彧和邢卓的考场离着韩憾不远，最后一门地理考试结束后，韩憾伸了个懒腰，便看到考场门口等她的二人，赶忙拿起书包笑着走上去，舒了一口气，“终于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陆彧问道。
　　“还行吧，除了物理都还挺顺的，地理有点难。”
　　“你物理什么时候顺过？”邢卓又在吐槽她。
　　韩憾白了邢卓一眼，正准备还击，就听到陆彧问她，“地理是好难，韩憾，最后一道题那两个气压带和风带你答的什么？”
　　韩憾回想了一下，“副极地低气压带，极地高气压带和极地东风带。”
　　“极地？！怎么会是极地？”邢卓非常震惊。
　　“我觉得是极地，不过也拿不准，那个是有点难。”
　　“那个题12分，要死了…”邢卓对韩憾的文科实力是了解的，在听到韩憾的答案后异常郁闷，“完了，这年没法过了！”
　　三个人说着和郭舟章白会合，一起在过道等着禾也。
　　“要死了，地理老师是不让过年吗？也太难了吧！”郭舟抱怨着刚刚结束的地理考试，话音刚落，禾也跑过来一把抱住韩憾，一脸大义凛然，“求各位壮士给我个痛快！”
　　韩憾拍了拍禾也的手，“这次考试是挺难的，大家都难。免你一死。”
　　禾也立刻站直了身体，双手抱拳，“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韩憾扬起一抹标准假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个冬训重新做人！”
　　禾也不可置信的看着站着看戏的其他几人，发出了灵魂的质问，“你们就没有人出来制止一下么？”
　　章白郭舟和邢卓三人转身佯装离开，陆彧拍了拍禾也的肩膀，“明天我查你默写单词。”说完和韩憾使了个眼色，韩憾会意，两人一起离开。
　　几人没走几步，就听见禾也在身后怒吼，“朋友不做了！”
　　这样威胁在他们六人之中司空见惯，毫无威慑力，韩憾回身对着禾也喊道，“错三个抄五十遍！”
　　话音刚落，就看见禾也佯做要打人的向她冲来，韩憾一把挎住禾也的胳膊，指着陆彧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一句，“他说的。”
　　陆彧一脸无奈的看着韩憾，叹了口气，又看向禾也，面无表情地说道，“对。”
　　禾也再次奉上假笑脸，“你知道你俩现在很像谁吗？”禾也伸手指着陆彧和韩憾，“我看你俩，一个孙二娘一个张青！”
　　禾也的话让陆彧红了耳朵，另一个主人公韩憾却是似懂非懂的看着禾也。陆彧的反应禾也毫不奇怪，可韩憾却让她有些意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张了口，“你读过《水浒》吗？”
　　韩憾非常耿直的摇了摇头。
　　禾也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三国演义》呢？”
　　“四大名著我一本都没读过。”韩憾倒是干脆。
　　禾也极为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憾，“这合理吗？”
　　韩憾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田今迎面而来，直直的盯着她和身边的陆彧。韩憾并未放在心上，可走在中间的她却明显感受到了禾也和陆彧的身体，都刻意向她这里靠近了一些，把她护在了后面，心里洋溢着一抹温暖。
　　“你俩要把我挤死了。没看过四大名著的人不配和你们并肩吗？”田今走过后，韩憾故意打趣，佯装对刚刚的一切都无所察觉。
　　禾也回过神，“你没读过这太不合理了！”
　　在前面走的章白三人看到他们迟迟没跟上来，回身望去，就听见禾也这样的话，又回走两步到他们身边，“怎么了？”
　　“韩憾没读过四大名著。”
　　章白三人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憾，倒是让韩憾更为疑惑，“你们都读过吗？”
　　“不然呢？这不是必读吗？”邢卓说道。
　　“我以为你语文成绩这么好，是因为从小热爱文学，博览群书…”
　　“说明我天赋极佳吧。”韩憾面不改色。
　　“我对你的自恋倒是有了新的认识。”章白很嫌弃的吐槽，几个人朝着回家的方向，又开始了日常互怼。

　　回到家的韩憾想起禾也说的孙二娘和张青，打开电脑搜索，看到搜索结果，脸不自知的有了一抹红晕。正巧禾也发来短信，韩憾看到内容，又是害羞又是气恼。
　　“我好学的小姐妹，现在知道张青和孙二娘是什么关系了吗？”
　　“你这么想重新做人吗？”
　　“我这一波好助攻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我记得阿姨前两天问我…”
　　“好的，我去背单词了，886！”

　　艾成的魔鬼冬训并没有给他们任何放松的时间，将即将过年的躁动硬生生按下来。虽然冬训相对正常的上课轻松些，可经历了期末的冲刺之后，大家多多少少都露出一些疲态，倒是韩憾一如往常。
　　年前冬训最后一天，艾成才出期末成绩，距离过年不到一个星期，大家痛骂艾成变态。早上到校后，韩憾拿出下午要查的历史练习册做了起来，禾也满脸费解地盯着韩憾，韩憾终于发现了禾也的视线，“怎么了？”
　　“韩憾，我觉得你不正常。”
　　韩憾放下手中的笔，面无表情的看着禾也，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怎么就不累呢？你对学校爱的这么深沉吗？”
　　“我累老师就不检查作业了吗？”
　　“你们艾成毕业的都这样吗？”
　　韩憾白了她一眼，随手填完了最后一个选择题，合上了练习册。邢卓赶忙拍了拍韩憾，“写完了快给我抄一下。”
　　禾也半路截胡，“我先！”
　　邢卓也不气，转头和韩憾陆彧说起今天出期末成绩的事情。“我记得有个人这次进不了班里前四十的话怎么着来着？”
　　禾也浑身一激灵，抓着韩憾练习册的手也不禁松了一些，邢卓见此立刻从禾也手里抢过来，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怕什么来什么，话刚说完，老汪径直走进来，班里立刻安静下来。老汪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让人打开电脑和投影，在学校官网上打开了9班的期末成绩排名。韩憾几人考的都不错，江祎仍旧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陆彧第五，韩憾第六，邢卓第九，章白依旧在十五名之内，倒是郭舟有所退步。禾也低着头有些紧张，几个人连忙在成绩单里寻找禾也的名字。陆彧第一个看到，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掩盖不住兴奋，“禾也，37！你37！”
　　禾也听见陆彧的话，急忙抬起头，确认自己的成绩后终于露出了笑脸。
　　“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要重新做人了，可以过个好年了。”禾也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干得好！”几个人拍了拍禾也，都替她高兴。
　　这学期最后一节数学课，老汪站在讲台上什么题都没讲，说了一下假期的安排和作业看了看同学们缓缓开口。
　　“这次期末考试…”老汪故意大喘气，“你们考得不错，咱们班的排名进步很大！”老汪终于露出了笑脸，看得出来，对这次的考试成绩，他是满意的。
　　“耶！”班里发出一阵欢呼。
　　“别嘚瑟吖，只许进步不许退步。这一学期也过去了，你们每个人回去做一张图表，把从入学到现在的每次成绩统计一下，我一会儿把你们每个月的成绩表和格式都发给你们，回去进行总结分析，叫家长签了字开学交回来。剩下的时间你们自习吧。”
　　大家不由怨声载道，这是什么魔鬼作业？禾也因为考试进步高兴地不得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成绩，拉着韩憾的手晃啊晃，“我都是进步的诶！”
　　“是吖是吖，是个上升的折线图！”韩憾替禾也高兴，对自己这次的成绩也满意，任由禾也拉着她的手不停的晃。江祎拿着练习册和韩憾讨论一道历史题，打断了开心的两个人。成绩单从前往后传到了每个人手里，韩憾接过后翻到这次的成绩单，仔仔细细的看着。
　　“你会学文吧？”江祎写完最后一道题，询问韩憾。
　　“嗯。”韩憾答得很干脆。
　　“你的成绩分科之后会有更明显的提升的。”
　　“那我得借你吉言。”韩憾笑着点了点头。
　　“你这么早就决定了？”邢卓听到他们的对话，出声问道。
　　“我的成绩和兴趣都告诉我我得学文，你们呢？”
　　“我学理科。”江祎也很干脆。
　　“我也是。”邢卓也很明确。
　　“我肯定学文科，但是咱俩肯定分不到一个班了。”禾也突然有点失落。
　　“我…我还没想好。”陆彧说道。
　　邢卓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肯定会学理？”邢卓的惊讶不难理解，陆彧的成绩很均衡，不像韩憾有明显的偏科，艾成又是理科见长的学校，大部分成绩好的学生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理科。
　　陆彧没有回答，韩憾见此接过话头，“还有半年时间呢，着什么急吖。”
　　“对了韩憾，你想过大学去哪个城市吗？”江祎再次询问韩憾。
　　“我吖，首选肯定是J市或者H市吧。”
　　“你这个答案毫无惊喜，一个政治中心一个经济中心，太庸俗了。”邢卓又在吐槽，却话锋一转，“我选择庸俗。”
　　“J市离得家近一些，H市也很好，但是在南方离家太远了。”禾也说道，“这俩地儿分儿都太高了，我估计没戏，不过我可以留在家做大本营！”禾也并不沮丧。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论起未来，每个人都带着很多很多的期待，仿佛生活会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本发展，他们都可以拥有一个明亮而坦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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