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霜雪星辰

　　虽然说着“我不想要从别人手里接过的东西”，但是真正自己来让一切开始，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雪森凛坐在桌前，开始看下午秋山健太郎整理给她的，音乐科所有学生的详细获奖情况，以及参赛曲目。

　　在和秋山健太郎敲定了整个招新的流程和考核方式后，剩下的工作就是对学生们进行详尽地了解，按照基本合奏的配置，尽量争取有潜力的，性格相合的人进入交响乐部。

　　这就需要对他们擅长的风格，拿手曲目进行了解分析，没有什么比看参赛曲目更直接的了。

　　就算不拜托秋山健太郎，只要有学生的名字，她也有渠道了解他们的参赛信息，但借此机会看一下这位主任的能力和对她的重视度，还是有好处的。这就是雪森凛问秋山健太郎要资料的原因。

　　完成大致的挑选整合并背诵后，雪森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觉得有点偏头痛，瞥一眼闹钟，发现已经接近2点了。

　　她窝在柔软的靠背椅上，坐姿难得的放松，休息片刻后，又打开书包，拿出演奏时学生们投在琴盒里的信件。

　　他们投的鲜花已经请母亲摆在了餐桌上，只有幸村和真田送的那两朵，被她夹进了书里。信件有相当厚一沓，柳帮她整理的时候，大致数了数，有54封。

　　“我看看，”雪森凛左手支着头，右手翻动着信件，“还好，大多数只是写了张纸，没有信封，应该回得完。”

　　第一封

　　亲爱的雪村莲小姐，

　　您就像雪山上高洁的雪莲，纤尘不染，……，您温柔的嗓音如此的令人沉醉，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我是如此嫉妒您手中的小提琴，能为您发出美妙的音色。如果您愿意演奏我，我也将为您歌唱。……

　　“啊，名字，写错了，雪村莲（Yukimura Ren），我的日语那么不标准吗？”雪森凛用左手摩挲着下巴，“怎么回复好呢？”

　　她思索片刻，在“纤尘不染”下划波浪线，再用箭头引伸至空白处，写到：感谢您的喜爱，我会向洗衣机品牌方传达我们共同的赞美。

　　落款是：雪村莲。

　　……

　　第二十封信是全英文的，整齐地装在信封里，落款处写着“伊西亚·华伦威尔”。

　　雪森凛回想起上午闯进教室的金发少年，对方深邃的海蓝色眼眸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他们应该不止在意大利见过。不过她不太想得起来了。

　　这封信，详细地写了雪森凛在各种地方曾经演奏过的曲目，以及伊西亚本人对该曲目的见解。言辞之中，看得出是系统学习过音乐知识的，或许本人也演奏过小提琴。

　　雪森凛另拿一张纸，将自己对曲目的理解分析，对他观点的赞同或辩驳，一一列好，并在最后感谢了他对小提琴的喜爱和对她音乐的认可。

　　……

　　除了伊西亚和另一封向她请教专业问题的信，她留存下来，另用信纸回复。其他的信都在原文上回复，准备一一退回。

　　等她回完所有的信件，天已经蒙蒙亮了。

　　还可以睡两个小时！雪森凛开心地躺在床上，陷入睡眠。

　　=

　　四月梅雨，万物生枝。

　　青灰色的天洒下蒙蒙雨丝，薄红的樱花船在石板路上的小水洼里飘摇。

　　雪森凛喜欢雨，无论是穿云裂石的暴雨，还是湿润温和的细雨。

　　她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有带着酸甜味的绿叶花香。

　　真好。

　　她忍不住弯着眼睛笑起来。

　　即使因为睡眠不足，脚步虚浮，也要保持良好的仪态！

　　抱着琴盒走在雨中的雪森凛，腰背挺直，姿态端庄，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怀里的琴。毕竟她喜欢雨，小提琴可不喜欢。

　　第一节课，是跟一年A组一起上的英文。

　　她才走进教室，就听到学生们的絮语，只不过这次内容有些不一样。

　　“啊啊啊，千万不要让雪森小姐抽到真田同学的旁边啊！”有女生惊慌失措的声音。“要是雪森小姐以为我们班的学生都像他一样凶，可怎么办。”也有男生小声嘟哝。

　　看来真田开学第一天，已经成功立威了。雪森凛不禁莞尔，随即平静地看向窃窃私语的学生，对他们露出微笑。

　　看他们红着脸安静下来后，才在签盒中抽取自己的座位。

　　抽到了一个，此时旁边没有人的座位。她向着座位走去。本以为会有人说“啊幸好不是真田”之类的话，意外地竟没有人再次讨论起这个话题。

　　雪森凛坐定后，一抬头，发现结束了风纪委员巡逻的真田正向自己走来。

　　黑色的帽子反戴着，浓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端然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挺括的校服外套和红色的袖章，看起来有极强的威慑力。

　　原来是讨论的正主来了，所以大家都安静了吗。

　　雪森凛向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点头致意，“早上好，真田君。”

　　“诶？”大概是不太擅长跟雪森凛这种类型的女生打交道，看到她笑容的那一刻，真田发出了短促的惊讶声，旋即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咳！雪森小姐，早上好。”

　　班上发现端倪的男生，发出惊叫，“诶！那个真田也会脸红吗？”

　　雪森凛立即将目光移过去，温柔地看着那个男生，“梅雨季真的有些闷热，不是吗？这位同学。就连我，稍稍动一下都会出汗呢。”

　　她轻轻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向他微笑。直到他红着脸讷讷地点头称是，雪森凛才将目光移开，对正傻看着自己的真田点头致意。

　　看着真田飞快地移开目光，雪森凛觉得有些有趣。

　　下课后，需要换教室上课的雪森凛和要进行课间巡逻的真田并排走出教室。

　　“真田君，再会。”她向真田笑笑。

　　真田依旧有些局促，张了张口，一时间没有回话。

　　“诶，真田君和幸村君是好朋友吧，”雪森凛接话，忍不住调侃道，“难道我比幸村君还可怕吗？”

　　似乎是听到熟悉的名字，真田找回了声音，他认真地直视雪森凛，眼神毫不闪躲，坚定地说，“幸村只是……嗯，性格比较特别，并不可怕的。请不要这样说他。”

　　“好的，”雪森凛笑着点头，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为朋友说话就丝毫不紧张了呢。真好呀，真田君。”

　　“诶？”大抵是才发现雪森凛的话是调侃，懊恼于自己过于较真的回答，真田又移开了目光，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认真地看向她，“雪森小姐也会有好朋友的，再会。”

　　“再会。”雪森凛温柔地笑着，向下节课的教室走去。

　　真有意思啊，真田。雪森凛大概明白他跟幸村关系这么要好的原因了。

　　令人羡慕的友情。

　　但总感觉真田会被幸村欺负……

　　幸村君，真是罪孽深重啊！

　　雪森凛这样想着，不禁莞尔。

　　等到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时，雪森凛已经困到站着都可以睡着的地步。

　　振作一点，雪森凛！

　　她给自己打打气，然后迷迷瞪瞪地抱着画板，路过一年C组，走向B组的教室。

　　拿着画板准备上美术课的幸村正单手支头，百无聊赖地看向走廊，恰巧瞥见她抱着画板的侧影。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节课是美术的，只有他们班。

　　哦呀，有意思的事情要发生了。

　　幸村饶有兴味地笑起来，拿着画板走到走廊上，落在和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意识模糊的雪森凛并没有发现问题，进了B组的教室，径自走向讲台。

　　幸村侧身站在门口，看着她有些无神的浅金色眼睛，眼下的皮肤略微发青，但因为肤色本身是近乎透明的冷白色，而不太显眼。

　　欸，原来雪森小姐没睡好，是这个样子的呀。他忍不住笑起来。

　　直到看着雪森凛走上讲台，将手伸向抽座位的盒子，他才出声，“雪森小姐。”

　　朦胧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雪森凛看向门外。

　　温柔清俊的紫发少年，正笑着看她，轻轻敲了敲他手里的画板。

　　他看上去像是刚从画里走出来。她这样想着，有些恍惚。

　　但还是飞快地回过神来，心领神会。

　　雪森凛伸向抽签盒的手，向前一挥，温柔又平静地看向讲台下有些错愕的同学们，露出微笑，“大家好，我是音乐科一年A组的雪森凛。下周一，礼堂将会有交响乐部的现场面试，作为对演奏者的考验，观众也是很重要的，希望大家能到现场观看，届时会给大家发送精美的礼品。”

　　说罢，她向台下鞠躬，转身离开教室。

　　当她走到幸村跟前的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幸村君。”雪森凛向他笑着致谢。

　　“反应真快呀，雪森小姐。”幸村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画板，笑道，“如果说，我从你走进教室前，就跟着你，你还会谢谢我吗？”

　　“诶？”雪森凛错愕，但依旧温柔地看着他，“怎么啦，幸村君。昨天也是，‘为什么要安慰我？’，总是问这样的问题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这位大多数时候都温和可靠的友人，有的时候就像某种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在把沙发套刺挠得毛糙后，舔舔爪子，用试探的眼神看着主人，像在问“你不会怪我吧？”

　　朋友间无伤大雅的小捉弄，她向来乐于纵容。

　　猫有向主人撒娇的权力，不是吗？

　　况且，他本就没有任何义务提醒她。走错教室本身就是她自己的责任，能被人记挂，已足以让她感激。

　　她微微弯起浅金色的眼睛，惊动了眼中还留存的朦胧水雾，莹润潋滟，像昨夜残存的月光，

　　“从你看向我的那一刻起，已经值得感谢了。”

　　“谢谢你，幸村君。还要我再说一次吗？”她温和地笑起来，“再说几次都可以哦。”

　　幸村在月光清和的余晖里怔忡，低头轻笑片刻，抬头看向她，“再说两次，可以吗？”

　　“可以哦。幸村君，谢谢你，”雪森凛认真地看着他，“谢谢。”

　　“再说两百次？”幸村真诚地看着她，“不说的话，就算你输了。”

　　“诶？太狡猾了吧！”雪森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比赛嘛。”

　　“这样说的话，雪森小姐就输了哦。”
　　他温柔地看着雪森凛的眼睛。

　　输了的人，也许是我。
　　他想。
　　从他看向她的那一刻起，已经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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