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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春
年一过完,春天就要到了。
安平村虽然破破旧旧,春天却被各种各样的花点缀得犹如仙境。
村民们都很爱种果树和油菜,一到三月,田里星星点点的油菜花层层叠叠,开得十分惹人喜爱。
房前屋后,种的果树也含苞欲放:白色的李子花,浅粉色的樱桃花,深粉色的桃花,密密麻麻地开了一树,风一吹,花瓣便像下雪般飘落。
春风一度,芳菲满屋。
我躺在床上,看着飘进来的李子花瓣,想到前几天去山上看的那棵野桃树,已经长了很多花苞,今天估计就要开了。
没等奶奶来叫,我自己一骨碌爬下床,穿好衣服去吃早饭。
饭后,奶奶高兴我自觉,笑眯眯地把我从厨房赶了出去,碗都没让我洗。
我也乐得开心,跑去找姐姐,准备上山看一看那棵桃树。
“姐姐早上好!”我咧嘴笑着,向姐姐挥了挥手。
姐姐正在外面看书,一见我过来,就合上了。
我也没在意,说,“姐姐和我上山摘桃花嘛。”
姐姐笑笑,说,“好。等我一下。”转身进了书房,应该是去放书了。
巧克力听见我的声音,也摇着尾巴跑了出来。
我蹲下把巧克力抱起来掂了掂,没瘦啊,好像还重了点。
我有点不解,对着巧克力说,“巧克力啊巧克力,芷茜姐姐把你喂得那么胖啦,你干嘛天天对着姐姐吼。我们巧克力可是淑女,要乖一点才更可爱呀。”虽然是个胖淑女。
也不知道巧克力听懂没,它又叫了两声。
我敲敲它的头,伸出右手,“小白眼狼,听懂了就击个掌,来。”
没想到自从三个月就学会击掌的巧克力这次像老年痴呆了一样,看着我的手,傻乎乎地舔了两下。
我正想再试一次,姐姐就出来了。
巧克力一看见姐姐,果然又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我一把抓住它的嘴巴,成功阻止了它的口吐芬芳,把它关进了屋里,拉着姐姐跑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我和姐姐一路说说笑笑地爬上了山,那棵野桃树果然开花了。
小巧洁白的花朵开满了有些干枯的枝亚,地上散落了许多花瓣。
“哇塞,都已经全开了啊!我上次来还只是花苞呢!”我有点惊喜,伸手折了一只桃花。
要不是我亲口吃过这颗树结的桃子,我都不敢相信还有开白花的桃树。
野桃花闻着有一点淡淡的清香,很浅,但当一树的桃花全部盛开,香味就会浓郁许多。
我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又满足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闻到了。
昨晚父亲又打来电话,却不似以往那么讨厌。
“九九,我和你妈妈不图你以后能为国家做多少贡献,也不期望你能为家里带来多少荣誉。你是我们最心爱的宝贝,你只要活得快乐健康,我们就知足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在真实萦绕的桃花香气中,这句话似乎也不再那么虚无。
我把桃花递给了姐姐,“姐姐,帮我拿一下,我多摘一点,回去养着。”
姐姐接过花,笑着说,“好。”
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颗桃树,大概有四米高,花开得正盛,比较矮的地方已经没有太多花苞。然而插花最好选花苞多的花枝,能养得久一点。
我眼睛看来看去,终于在稍微高一点点的地方找到几条只开了三四朵的花枝,正好和我心意。
尴尬的是,不管我怎么垫脚,我的手和桃花的距离始终差那么一点。
我皱皱眉,有点气,脚一蹬,跳了起来。
在我跳起来的那一瞬间,一双手托在了我的腰上,举起了我,让我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向姐姐,慌乱中,把几支可怜的桃枝重重地打了一下。
瞬间,花瓣纷飞而下,她嘴唇间含着一支开得正盛的桃花,笑得温柔又缱绻。
桃花不及人面红。
红的是我的脸。
我撇过头,匆匆忙忙地折了几支花,却一不小心,把花给撸秃了。
我:......
“呵。”姐姐一声轻笑,把我放了下来。
我看着手中干巴巴的桃枝,急中生智,“姐姐,你看,这像不像干枯了的树枝。”
姐姐瞟了一眼,“确实像。”
我笑着说,“那就对了,我是专门把多数的桃花给去掉了,只留了一点点,因为我这次插花的主题是‘枯木逢春’,嘿嘿。”
为我的智慧折服。
姐姐笑着把手上另一支花递给了我,眼中带着一丝揶揄,“那这个呢?”
很少看见这样的姐姐,我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接过花枝,毫不客气地辣手摧花,把这支幸存的也给撸秃了,有点得意地说,“这样就一样了。”
姐姐见状,笑着揉了一下我脑袋,牵着我回去了。
走到枇杷林时,我停了下来,枇杷树比起四年前长大了很多,叶子密密麻麻地的,还带着一串串的花,阳光都快要透不过来了。
我指着里面的一个背篼说,“姐姐,你看,那个是我奶奶布置的陷阱。”
那是一个用来抓野鸡的简单陷阱:一截长绳,绳子一头连着短棍,短棍撑着背篼,把背篼里面放上一点米或者一些小麦,等野鸡上钩,就把绳子一拉,背篼就会困住野鸡。
姐姐看了一眼,就明白这个陷阱的作用和原理了,说,“是用来抓小鸟和野鸡的吧?人应该藏在那一边拉绳子。”
我兴奋地点点头,把包里的小麦撒了进去,拉着姐姐躲在了竹子后面。
巧克力最近太嚣张了,我要找个更嚣张的去管一下它。野鸡就不错。
安平村山上有很多小动物,野鸡和斑鸠尤其多,在缺少粮食的冬天还会下山在村民的屋子周围找吃的,所以冬天是抓野鸡最好的时机。
不过现在春天到了,估计不是很好抓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只斑鸠在周围徘徊,却迟迟不进去,急得都出汗了。
蹲了二十分钟后,我腿实在是受不了,干脆把腿一盘,往地上一坐。
“这样下去估计等到小麦发芽都抓不住。”我皱着眉,向姐姐抱怨。
姐姐轻笑一声,把手机拿了出来。
我疑惑地看着姐姐。
只见姐姐去网上下载了一段斑鸠的叫声,随着“咕咕”“咕咕”声音的响起,周围的斑鸠精神一振,我也眼睛一亮。
“哇!姐姐你太厉害啦!”我崇拜地看着姐姐,说,“这次一定可以抓到!”
果然,姐姐把手机放在背篼里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一只斑鸠被引诱进去了。
我一喜,刚想拉绳子,姐姐却按住了我的手,朝我摇了摇头,又看向其他神色依然警觉的斑鸠。
要等他们进去?我了然,静静地坐着。
不一会儿,周围的斑鸠看着背篼里的吃得正香,也尝试着迈开了脚步。
等陆陆续续的进去三只斑鸠后,姐姐握着我的手,把绳子一拉,没有支撑后,背篼“哐当”一声,罩住了四只斑鸠。
“耶!”我猛地一下跳了起来,太棒啦!中午喝斑鸠汤!
没想到,因为坐得太久,起得太急,我饱受折磨的腿没有承受住身体的重量,在落地的一瞬间,我不可控制地向后倒去。
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落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又是姐姐接住了我。
姐姐用行动告诉了我,只要有她在,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夏天:红红的枇杷,肥硕的虫子,温热的身体,还有那个,意料之外,冰凉柔软的吻。
当时按进土里的枇杷,已经生根发芽了,到如今,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我悄悄瞄了一眼姐姐,她还记得吗?
回到家,我把桃枝稍微修剪了一下,插进了两个细长的透明花瓶,把其中一瓶送到了姐姐家。
阿嬢开心地把它摆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又炖了斑鸠汤,留我吃了午饭。
饭后,我和姐姐一起睡了午觉。
伴随着熟悉的栀子花香,我睡得格外香甜。一起床,姐姐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扰扰头,应该在书房吧。
果然,我一进书房,就看见姐姐低头看书,纤长的脖颈勾出一段优美的弧度,头发松松地挽着,有几缕碎发垂在锁骨上,浓黑的头发显得她皮肤更加浅淡白皙。
她好看的眉轻轻地皱在一起,眼神专注,淡色的嘴唇也微抿着,甚至没有注意到我来了。
我几乎没有见过这样专注的姐姐,就算在学习复杂的高数,在背拗口的经济法时,她都是气定神闲的,偶尔还会检查我的作业,眼睛一扫,就能指出我的错误。
这次万能的姐姐,终于遇见难以理解的事了吗?是什么?好好奇。
我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过去。
一本和姐姐平日里看的,只有黑白两色的专业书籍不同的书,映入眼帘。上面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字体,配上一幅很有年代感的禁糖插画。
有关生物学的?我更加好奇了,搂着姐姐的脖子,问,“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姐姐身体一顿,飞快地把书放进了抽屉,转身说,“没什么,养生的。”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她,她也直视着我的眼睛,看起来很坦荡,让人很难生疑。
“那姐姐把桌子收拾一下吧,我想和你去找巧克力。”我笑着推了一下姐姐的肩膀,把她转了过去。
看起来就像我信了。
“好,那九九稍微等等。”姐姐答。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我从后面把手伸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刚刚放进去的书拿了出来。
信了才怪。她那么迅速,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慌张地把书收起来,要是信了我就不是尹玖了。
欲盖弥彰,嘿嘿。
因为姐姐是坐着,我是站着,从侧面看,我抢书的姿势就像是在拥抱着她。
可还没等我收回,一只劲瘦有力的手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把我往前一带,阻止了我的退路。
我惊讶地看向姐姐,反应这么迅速?想我在学校,班里从来没有人能比我更早冲出教室去食堂打饭。
在下佩服。
我还没感叹完呢,姐姐就把头转了过来。她精致无暇的脸无限放大,眼含笑意。
我一惊,刚刚想退开,却被她的手紧紧地固定在原地。
大眼瞪小眼。哦不,大眼瞪大眼。
她的吐息轻柔地抚在我的脸上,浅色的唇在初春的阳光下透着淡淡的血色,像最上等的红宝石,通透又迷人;又像是春日里开得最艳丽的花,尽情地在春风中舒展身体,招蜂引蝶。
一时间,我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我眨了眨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了门口,伴随着一声狗叫,巧克力疯了一样向我冲来。
我的身体本来是靠着右脚和姐姐手上施加的力,从而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却在我还没来得及制止的情况下,巧克力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了我的右脚。
一时间,我失去平衡,身体顺着惯性向前倾去。
在吻上姐姐的前一刻,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嘴唇能那么柔软。
我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停止了,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所以把姐姐眼底的惊讶全都收了进去。
姐姐的双手拥抱着我,仍然没有推开。
这是梦吗?
窗外的猫叫了几声,春天果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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