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儿

作者:鬼马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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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涧帆篇(四)


      其实我觉得鸟儿已经很可怜了,有一次我们发现了一个鸟窝,里面尽是鸟蛋,只不过那天恰好碰见大鸟回来了,我们又没带弹弓,所以就回去商定第二天再去。到了第二天,我们发现鸟窝里的蛋不见了,我顿时觉得很沮丧,我偷偷的瞟着阿远,阿远一言不发,只是在树下转悠。
      后来还有一次,同样遇见大鸟回来了,我跟阿远在下面用弹弓猛射大鸟,然而在树上的大壮,被大鸟叮得死死抱住树干,而那个鸟窝里尽是雏鸟,没多久我们放弃了。过了两天再路过那里时,我却发现树下有几只死去的雏鸟尸体。
      我恐惧是不是大壮捣毁了鸟窝,我抬头去找,却发现那个鸟窝完好无损的在那里,连位置都不曾变动。
      ——他们是被大鸟杀死的。
      我好久才缓过来阿远在我跟旁轻声说的那句话。满心的疑惑和不解,即使是现在我也还是不明白,明明头一天是那样的舍身拼死保护子女的大鸟,怎么一夜间却变成弑杀子女的元凶。
      可惜,阿远没告诉我原因。所以我只得努力忘掉那件事。
      后来小刘的全身莫名的水肿起来,连庞爷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给他开出调养的药物,然而并没有好转,在他肿胀成我们认不得的大胖子的时候,他的父母在向许多人借过钱之后,将他送进了省城的大医院。
      自那以后,我们就不再找鸟窝掏鸟窝了。我们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后山的桃花林。

      那片足有三百棵的桃花林也是在翟爷爷死后,奶奶在后山种下的。奶奶总是那样,一言不发,默默地就把事情做好了,而且总能做得很好。
      桃花树长得不高,连我都能爬上去摘桃子,不过有一些桃树上有马蜂窝,阿远找来一根长竹竿,然后我们猜拳,猜输了的去捅马蜂窝。
      不过不论猜拳结果如何,最终还是阿远去捅的,我跟二狗只是听见一声“跑”就拼了命地跑,一直要到阿远在身后招呼我们停下我们才会停下,每每那个时候我心下都会涌起一股兴奋。二狗也是满脸笑容呢。
      随后慢悠悠地踱回后山山顶,那是我最期待的时候,因为阿远会拿出他妈妈留给他的口风琴,吹给我们听。吹得曲子和风一起变成了旋律,从我的耳朵流进,在我的身心里循环。
      好多次,我和二狗就那样听着口琴声躺在那些草地上睡了过去。
      阿远的妈妈给阿远还留下了另外一样东西,它们都是被放在一个退了色的铁皮盒子里的。一个是风琴,另一个是一把小巧的,没有手把的紫檀木梳。
      因为那把梳子,阿远帮人梳头也很在行,他常常给燕子和玲珑姐姐,镇上的妇女,女孩儿,大的小的,甚至奶奶梳头,或是编发型。后来他跟庞爷爷学了头部的穴位,还会给人按摩头部,不过我是男孩用不着整那些,很遗憾,不能让阿远给我梳头按摩。
      不过梳子后来好像被阿远送了人。
      小刘病好后很长一段时间也跑来后山和我们消磨时间。他再不捉鸟玩鸟了,他也蛮喜欢跟我们捣马蜂窝。
      小刘说:“蜜蜂是要给桃花授粉的,如果没了它们桃子就结不出来了,小少爷做得太绝了,这样下去我们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没有桃子吃啦!所以我们使使坏就行啦,看我射那。”
      小刘玩弹弓很厉害,我们隔着那蜂窝好多棵桃树,他蹲下捡起一块碎石掂量下,然后瞄准,最后发射,我还没见他失过手。这样就好了,我们可以远远的看着蜂子们跑出来,不用急着担心它们朝我们追来了。
      虽然小刘说得很有道理,但阿远说过他总是满口胡言乱语,所以我不敢确定他是为了桃林,还是只是想跟蜂子们使坏。
      小刘虽然大病初愈,但还是跟以前一样闲不下来。阿远笑话他这下能光明正大地偷懒了。我跟二狗在一旁听阿远吹口琴的时候,他就在旁下的黄果树那烧蚂蚁。
      那棵黄果树很老了,翟叔叔说比他都大上不少呢。我总是不敢看那黄果树,它总让我想起我去医院看望阿远时,医院里那些千疮百孔的老爷爷,因为它的树干很大,那些轮廓总让我想起老人的皱纹。树干分支处有一个大大的树洞,在那里总是看得到有很多很多的蚂蚁在那爬上爬下的。
      ——人跟这树是一样,总会被时间变得扭曲,甚至不堪入目,不过呢,你看那些树叶,有大又绿,那是它努力活着的证明,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小刘哈哈地笑:“小少爷会不会太矫情了啊。”
      阿远回他,是啊,对你太矫情了。
      然后换我哈哈地笑了,二狗看着我笑了,站我旁边也乐了起来,小刘也不反驳阿远,也吱吱地笑起来。

      有一回,阿远跟往常一样在吹口琴,没一会儿小刘就又来了。
      小刘:“嘿,听我说听我说,现在的人啊,越来越早熟了,隔壁镇有个姓孙的小女儿,才上初中就有了,我的天呐,这要是早个十年二十年恐怕会被他爸打死......”
      我们总是能在小刘那里听到一些奇闻趣事,他总能把那些事情讲得活灵活现生动形象,甚至有时候就连我的脑子都能立刻浮现出他说的那些画面。
      但那一次我害羞得没敢想,虽然我知道小刘说的什么意思,但我就是不敢让自己去想,不过却听着却又莫名地觉得兴奋。
      虽然不会把小刘的话当真,但大多数小刘吹牛的时候,我还是会聚精会神地去听的。而阿远不会像我那样全神贯注地去听,有时候我回过头去,阿远可能在打太极,也可能拿出一本不知从何而来的书看,还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躺在那些被风压弯了的草丛上,或者就蹲在我身后。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信不信全由自己而已。
      阿远这么告诉我,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去听信别人的话语,但我知道阿远是有自己切实想法的人,或者该说阿远是那种面面俱到的人。

      我不知道小刘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就像在学校里我不知道同学们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说正事,例如有好多次他们跑来问我有些什么作业,我如实告诉他们,而他们却说出似乎还有一样作业,然后他们就相互确认,确实有那样作业,而我则不记得,但同学们都告诉我说有那些作业,我就做了。记得最让我难过的一次是写了五个作文,我倒不觉得作业是那么的多,只是写作文对我来说着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五年级,因为那一年,阿远转到了我们班上来,也正是那一年,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阿远转到城里与我一起读书后,有好些年我都不曾去到村子里,所以自然也就有那么好几年没有见到奶奶,玲珑姐姐,二狗,庞爷爷,大壮,燕子,小刘他们。刚开始的时候我无比怀念我跟二狗,走在阿远身后与村子里的人相处的日子,不过好在阿远在我身边,只是我仍然会想起小刘跟我们讲的那些事。

      期间有一次和阿远回村子,小刘来后山把我们拉去看别人打群架。那是往河上游走的一个地方,记忆里那是一座大桥,桥两端站了很多很多的人,个子都很大,在当时我看来就像一个个的小巨人。我从不知道河的上游那里会有那样一座,竟能站住这么多人的桥,更不知道那桥往里走有一所初级中学。
      我们赶到时,站在一旁稍远处的地方,远远看去,能把人群看个光——原来桥中间,也就是两方人群中,有很大一片空着的地方,远远地能听见他们像赶集一样的嘈杂声,直到嘈杂声被一辆摩托车的引擎声所打断。
      那辆摩托车的到来让我们得以看见后面触目惊心的场面。骑在上面的两个人长驱直入,就像三国演义里骑马的关羽,一直到中立的地方,只见那两个人跳下车去,从摩托车里抽出两根钢棍,冲向桥里面的人,我还以为他们会像警匪片里的匪徒一般,给人当头一棒,结果那两人只是冲上去把站在前排的人踹翻了。
      然后两边的人顷刻之间,扭打在了一起,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们打着打着就不认人似的,胡乱地打了起来。
      我越看越后怕,生怕到时候血流在桥上,淌进河里,会把河都染红了,倒是小刘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大有一种也想上去动手的感觉,阿远则一如既往的冷静。
      回去的时候小刘几番笑话我:“这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人简直就是孬种,想我打架的时候,手里头拿着什么就敢往别人头上砸,不像那些人,简直装腔作势,拿到好东西都不敢上,有啥出息嘛......”
      我在旁边竟弱弱地问了一句;“警察不管吗?”
      小刘笑得更大声了:“警察?警察哪有功夫管这些屁事哦,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警察还不是人,他们还是怕挨打。想想我小的时候时候,不止学生打架,我们村还好,其他村镇到处都是人在打架,你说警察管得过来吗?想起那个时候啊,哪个人家里人多说话就好使,像二狗这种,家里有傻子的,是个人都敢欺负他们家,隔壁镇上,好多次我都看到有一家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被别人打得很惨,我看到都觉得可怜了......”
      我没想到的是,阿远在这个时候让小刘闭嘴了,还对他说,社会是会向前发展的,人们会越来越有素质,这种事会渐渐地消失。
      然而没多久,回去的路上小刘又把话题换成了挣钱,这次直到回村,阿远都像以往一样没让小刘住嘴。
      小刘:“小少爷说的没错,时代在变了,想起以前的人下海,别人工厂都不要我们南方汉族人,说我们太奸诈了,他们就喜欢那些少数民族的憨货,因为啊,那些人只要包吃住工资方面一直拖欠都没问题。而我们这边的人,会问也会闹。他们把别人厂子电断了,在那些个办公室办公桌椅上坐着,人不来就把东西拿走,那些个没用的像是盆栽啥的就砸掉,然后我们在别人带警察来前早就走啦......而现在,外面那些厂商巴不得我们这边的人去呢,因为我们不仅砸得来东西,做其他的事也机灵啊,然后少数民族不仅动作迟钝,脑子也转的慢,虽说人人平等,好多厂子暗地里还是会把那些人辞掉的......我这么聪明,我以后啊,一定要挣好多好多钱,我要买几辆那些个跑车,我开不来就请人开......哼,等我有钱了,我可以看不起任何人......”

      在那几年后我父亲和翟叔叔做生意终于成功了,集团总资产超过四十亿。他们都说我母亲是因为我父亲跟着翟叔叔瞎搞(生意),然后家里越来越没钱,最后她就抛弃了我,跟别的男人跑了,可当我家变得有钱了,母亲为什么不跑回来呢?
      有钱之后,我们买了新房还有车子,是在离阳城市区不远的地方的别墅区的三层大别墅,但阿远他们的新房不跟我们在一起,但离着二十多公里也不是很远,坐公交不到两小时就能到。他们在另一片远离市区的别墅区。
      有钱以后,翟叔叔又带着我父亲开始做公益,比如建学校建敬老院之类的,他们待人越来越和善,所以我对于小刘说的有了钱就可以上天的样子,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如果我当时看了中国的偶像剧苦情剧什么的,我就不难想象了,只是阿远跟我说那些电视剧毫无意义,去看那些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所以我就没去看了,至今我反复看过的电视剧就只有“三国演义”和“红楼梦”。

      阿远不论在哪里都很受欢迎。
      我也不清楚当初阿远为什么要转来我们学校,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只记得那天阿远在台上被老师介绍的时候,我内心无处安放的激动。
      阿远说话幽默,又很大器,很快不分男女就跟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我打从心底替阿远高兴,因为他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
      可是他竟因为我跟老师和同学们决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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