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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脸蛋
夜晚。
明月姣姣,隐在白色的薄雾下若隐若现。
青山连绵起伏,暗色的波涛连接天隅,四处山巅间或响起一声鹤唳。
白云如浪花,便洒四下,远处有,近处有,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夜晚的白云薄如蝉翼,上面盛着金色的月光,下面浮着青山的阴影,半明半昧之间悠然在山间飘动。
明月之下,山巅之上,一爿小小的竹屋修得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清辉之下,竹屋像一块玉石,在天幕之下如青玉,显得无暇。
竹屋之外,又是一爿小小的水塘,石头连着泥土砌成,一根长长的镂空竹子搭在上面,另一头连着一片小小的花园,荒草丛生。
娇皇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竹床之上,一束月光正透过竹窗照在自己蜷缩的身体上。
他咂咂嘴,觉得口内一阵苦涩。
偏过头,忽见房间的另一头,隔着一张半人高的竹桌,两把缺了腿的木椅,一块鞋塌,后面的竹床上正斜躺一人。
娇皇一喜,正欲喊出声,忽而又紧紧闭了口。
娇皇默默侧着头看着。
仙女妹妹睡着时的样子,不再是冷冰冰的。
她的眉……平缓舒展,刷子一般的睫毛密密地覆盖住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呼吸弱弱的,吐气如兰,只有胸口的衣服有小小的起伏。
她的脸……脸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比蒟蒻姑姑收藏的羊脂白玉还要白腻上几分。
她的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腰侧,一手放在脸颊边,小小的指头似乎半捏着什么在意的东西。
一个大胆的想法蓦然盘桓在娇皇心中:趁仙女妹妹睡着时,亲一亲她的脸蛋,看看是否真如羊脂白玉那样细腻温润。
要是被发现……
大不了挨一顿揍。
打定注意,娇皇立即行动起来。
他一手双手扣住床边,支起了半个身子,无奈身体绵软无力,只能咬牙撑起,刚侧了半个身子,脑袋一阵金星旋转,回过神来就已滚到床下,背脊触地。
与此同时,竹床发出吱呀一声巨响。
娇皇蜷起身体,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半晌,乜斜开眼睛,发现花月摇一动不动,想是睡熟了。
于是娇皇慢慢放松下来,再接再厉,翻转身体,匍匐在地。
许是子母相亲蛊余毒作祟,胸口还阵阵发闷,但心脏却顽强地跳动,且比任何时候都积极跳动,几乎要突破胸口蹦将出来。
娇皇大大皱眉,这心脏跳动的声音未免太大,怕是要将耳膜震碎了。
他狠狠捂住胸口,一手攀爬,两脚并蹬,一点点、一寸寸地靠近对面那张竹床。
爬了一半距离,娇皇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歇息片刻。
一抬眼,见仙女妹妹那小巧且白皙的脸蛋近在眼前,几乎唾手可摸,于是他顾不得喘气,左脚用力一蹬。
不想,那断了腿的木椅咔哒一声倾斜下来,端端正正地砸在屁股上。
娇皇吓得浑身一震,顾不得屁股疼,小心从木椅下脱身,然后一鼓作气,奋力靠近花月摇的脸蛋。
近了、近了。
近了。
花月摇的脸白得炫目。
娇皇眨眨眼,一时心生摇曳,目眩神迷。
他颤抖着身体,悄然将两瓣嘴唇靠近,然后,在极靠近极靠近时,紧闭了眼,很轻很轻的,在花月摇脸蛋上,碰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一双紫色的眼睛,紧紧盯住他。
娇皇呆呆地咽了口唾沫:“我见妹妹好看,所以……亲了亲妹妹脸蛋。”
花月摇紧了紧眉:“我比你大许多。”
娇皇闻言一惊,十分不信:“妹妹看起来不过就七八岁罢了,怎会比我还大?”
花月摇摇摇头:“我在万蛊嗜髓之前就已经十八岁,万蛊嗜髓又是五年,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了,至少比你大十岁。”
娇皇思忖修真界单从外貌是无法辨别年龄的,高兴起来:“可是小摇仍是比我小,我进软红阁是八岁,待了十八年,如今可比妹妹要大五岁呢,妹妹可还是妹妹。”
花月摇仔细打量娇皇脸蛋,脸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瘦削青黄,瞳仁黑白分明,嘴唇微微嘟,像是准备随时迎接一个吻。
看上去,确实是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花月摇忽又忆起,那日万蛊嗜髓破关,娇皇落入洞穴情境。
香清谷建在深涧之上,涧如刀削,是无法从深涧底爬上香清谷的。外来者要想进入香清谷,需闯过一片浩大的密林,密林里饲养了为数惊人的毒虫蛇蚁,一不留神就将死无全尸。
而他却在密林中来去自如。
这是为什么?
子母相亲蛊,方才睡前她翻阅存放在芥子空间内香清子留下的书册,里面说道,子母蛊本是一体,将子蛊放入人体,母蛊则怀抱黑曜石以作代替,若将黑曜石拿开,母蛊则会召唤子蛊,子蛊则会迅速吸干人体内的血液和水分,并且分泌出毒液,中蛊之人受毒液滋养,不吃不喝,十日不死,行尸走肉般苟且多日方能离世,是非常阴毒的蛊术。
可子蛊在他体内受母蛊呼唤,却并不吸食□□,而是奋力钻出。
这又是为什么?
而《九重神阙》里确实没有叫娇皇的人……
花月摇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只黄玉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丹丸,递给娇皇:“吃了吧,可以解你身上的余毒。”她并未将河底洞府受传秘诀之事告诉娇皇,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
娇皇拿过仰头吃掉,苦得吐舌,吃罢,伸手到花月摇面前,哈巴狗似的:“妹妹。”
花月摇不解:“这是特效药,一颗足矣。”
娇皇摇摇头:“我可不是要解药。我曾翻越《门派修真偏解》,里面曾说蛊修有一味蛊,叫做连枝蛊,两人同吃,一人所受的伤,会转移到另一人身上,自己并不会有丝毫不妥,所以,妹妹,快给我吃了吧,我愿意为妹妹挡下这世间可能有的所有痛苦。”
此时,花月摇亦睁大眼,片刻后:“怕是你余毒未清,脑子不好使。”
谁是娇皇索性在地上席地而坐,双腿盘起来,像是要练功似的,双手抱胸,嘟起嘴巴:“若妹妹不给我这连枝蛊,我就一直坐在这,哪儿也不去了。一日提三百次,你就是睡了我也会在一边念叨的。”
花月摇颇为无奈地摇头:“我没有这味蛊。”
“啊,是了。”娇皇十分失望,“这连枝蛊材料十分难找,连枝树百年前已经绝种了,唉……”娇皇深深地叹了口气,忽又下定决心,“即使没有这连枝蛊,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妹妹的,日后你就放心好了。”
花月摇只当是自己救了他而一时激愤,并未在意,只说:“方才来时我看了看,这里地处偏僻,不在蓬莱五丘的任何一丘,因此我们并未被纳入蓬莱内室或者外室弟子,而是偏置一旁,那送药的弟子,也并没有人告诉我之后应做些什么。我见这里颇为荒凉,应是准备让我们自生自灭,或者……监视起来。”没有意外,再过百年,正魔大战便会正式打响,此时已是风声鹤唳,众草皆兵。
娇皇耸了耸肩,惊恐地往后看了看:“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
花月摇躺平了身子,一挥手,两扇竹床将月光挡在外面,屋内顿时一片昏黑,只有从四壁的缝隙透出些许光亮。
花月摇道:“监视又如何,不监视又如何,回去睡了罢。”
竹床上,娇皇平躺着,左右睡不着。
连日来的风餐露宿,他每日与仙女妹妹同吃同睡,今日却又不相同。从今以后,二人都要在这间倾斜的竹屋内居住了,或许会是几年,或许会是几十年。
想到这一点,娇皇兴奋得浑身震颤。
他将薄被拉了拉,盖住自己飞扬的嘴唇,对着床罅透过的月光,静静地许愿:愿自己与仙女妹妹能够在此长相厮守,以后若是遇到任何苦难,都让自己承受,决不让仙女妹妹受伤半分。
啊……长相厮守?
娇皇将被子拉来,遮住了绯红的脸颊。
此时,山头的另一侧。
“你为何将耳环送给那小丫头,你不知道她会用来做什么?”
这声音干枯喑哑,仿佛来自天边,又仿佛近在耳前。
“我当然知道她会用来干什么。在众人面前,她是小丫头,自然该事事依着她,不是么?”一道曼妙身姿的身影倒映在桃花木屏风之上,体态纤纤。
“你可要我想办法不让她预测你以后的事?”那苍老枯哑的声音忽然带了调笑之意。
“不必了。”人影在屏风一转,换上新衣的纤纤月拿起搁在桌上的白玉青纹镯套在自己手腕上,“预知,未必能够改变。如今入了蓬莱,上有丹阳恩师,仙界亦有我父,我并不觉得小小二流修真门派的丫头能够对我做什么。倒是有一个人我很在意。”
“谁?”声从手镯上透出。
“今日新入门的,抢了珺师兄佩剑的那个丫头。”纤纤月回想起,二人对视时,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睛,不该是个八九岁幼童该有的眼睛。那敏捷迅厉的身手,也不该是练气二层应有的身手。
那个人,浑身透着诡异。
“奥,她。”玉老忽然噤了声,不再说话。
纤纤月从桌上拿起一方铜镜,单手一抹,铜镜上水纹飘渺,凝结起了一层水波,倒影着一张俏脸。
她将铜镜放在桌上,五指梳理着自己的湿发,水汽氤氲之下,那张樱桃口越发红艳。
娘亲说过,或许在这修真界中她不算最出色的,却一定神韵张扬,也必定惹得多人爱慕。况且,她还未完全长开。
“玉老,你可看得清她来历?”纤纤月起身点,将火折子吹出火星,吹入那镂空小金炉中,不一会儿,炉火飘飘,室内温暖。
她住的丹阳峰向海面阳,到了晚上海风习习倒是有些凉意。
“怎么,你会在意一个乡野丫头?”玉老像是故意使她着急,闭口不谈。
“本来不会在意,只是她和一个人很像。”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映入眼帘,那时她抓住那只浑身鞭痕的手臂,对方却抬起傲慢的眼睛,全无应有的感激,用看死敌的眼神看她。
没错,香清谷历来便无兄姊,有的都是弱肉强食和尔虞我诈。
“玉老,万蛊嗜髓通常都是十年,有没有五年便可出关的。或者……有没有出关后容貌如常者?”纤纤月问。
玉老哼哼两声,慢悠悠道:“我在镯内凝结成魄已有近万年,倒是没听说过经过万蛊嗜髓的还能姿容保全。不过……”
“不过什么?”纤纤月急道。
“那丫头头上的簪子倒是眼熟得很。”玉老哼哼两声,“那木头可是金贵的很,俗称掩灵木,深海当中,不受阳光照耀,千年生一毫米,极阴,具有隐藏本身灵气和疗伤之功效。放在碗中一昼夜,碗内水满溢出。”
“你是说……”纤纤月从凳几上站起,半晌后,握紧拳头,指甲入肉,倏而松开,“玉老,有何办法可探知她内情。”
“万蛊嗜髓者,本身□□修复极快。”玉老阴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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