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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敬安如今正值七月高温。
你在满街喜红中,循规蹈矩地入了摄政王府的门。在遭遇新郎未到,独行拜堂礼的羞辱后,你安静沉默着被送到了新房。
在床沿坐下后,你不紧不慢地扯下盖头,对着惶惶不安的侍女温柔一笑,“去叫人送桶冰来。”
侍女将冰桶送到时,你正坐在正堂的主座上,而后叫她将冰桶抱过来放到自己脚边。冰块的凉气让你感到片刻舒适。
在这大夏天穿着厚重的婚服,再坐上半个时辰的婚轿,再行一堆成亲礼仪,着实不是人能撑住的。尤是你这先天不足的身子,若非母亲担忧你的身子没有让你空腹上路,不然你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饿死……或者被热死的新娘。
不过……
你微微抬头,就见立在一旁的侍女一脸感动,呜咽了两声说道,“王妃您真是心善,王爷都那般羞辱于您了,您还不计前嫌给婚房叫来冰桶降温……”
你:“……”
不是……你只是想自己降温,免得那个人渣还没见到,自己却先死了而已。
不过如果能够顺带用这桶冰砸死那个让你一个人过街,一个人拜堂,一个人过新婚日的人渣就更好了。
但是看了看满脸感动的丫鬟,你撇开脸,动容地抹了把鳄鱼眼泪,“无妨……左右都是妻子应该做的。”想砸死这个羞辱于你的新婚丈夫,应该的。
可惜你没等到摄政王。
却等来了另一人。
他右手持着一柄细长银剑,左手提着一颗尚还滴着血的人头,那张俊美出尘的脸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踹开了婚房那扇禁闭的门。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你愣了下。
不过你很快回了神,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那人手上。
那颗头是和发丝一齐砍下来的。
所以你能看清那张脸。
看轮廓应该是长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血水泡过了一样,除了那被人提着的头发,其余部分尽数被猩红色覆盖。
看清那颗人头后,你下意识地微微颤栗了一下。
而你身旁的侍女就更甚,直接软瘫了下去,碰倒了冰桶,冰块和水瞬间浸透你们脚下的软毯,而后蔓延出去,流到了那人脚前。
提着人头的青年神色清冷,目光平静地落在你身上。你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头脑空白,目光落在那颗头上,怎么也挪不开。
直到冰冷淡漠的声线如同钟鼓,在你耳边抨击作响——
“碎碎,随兄长回家。”
*
你从未见过云阙。
但你知道家中有一兄长,自幼养在无真道长山中,成年后随父亲上了边塞,一驻便是五年。
兄长名云阙。
而你第一次见到兄长,就是他一手紧提剑,一手提着你新婚丈夫的脑袋,出现在你的婚房门前。
云阙当着你的面将人头随意撇到一边,而后用那桶剩余的冰水反复清洗双手与长剑,再用上好的云锦短帕擦拭干净。
然后他朝你伸出手——
“我名云阙,你的兄长。”
“碎碎,随兄长回家。”
你看着那只手。
云阙的肤色不像是在边塞待过的漆黑,反而白的如同冷玉,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尖覆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就是这只手,才握过那把杀了你新婚丈夫的剑。
你眨了眨眼,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再次落在扔在旁边的人头上,又快速移开,你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他……”
云阙径直上前,直接将你抱了起来。你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攥紧了青年身前的衣物。
他抱着你稳步朝婚房外走去,嗓音如玉珠滚落玉盘,清晰地落在你耳边,“本就该死之人,无需多虑。”
你:“……”
青年身上只有冷冽的气息,没有其它多余的香气,却并不让你觉得刺骨,反而多了些许安定。
你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不曾注意周围景观,微微抬首只见青年如玉肌肤和线条流畅的喉结。
你想起来了。
你见过云阙。
在梦里。
……
掌握重权的摄政王死了,似乎没在京中掀起什么波澜。
但这对皇帝来说却是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
在得到声称是从摄政王府上搜出的叛君密报之后,皇帝还赦免了云阙弑亲王的罪。不仅赦免了,还许了云阙一个承诺,他要什么都可以。
而你……
不知怎的,分明是云阙将你从摄政王府抱出带回府,却传成了你与摄政王情深,新婚当夜你甚至亲自为摄政王准备了降温冰水。然你满心欢喜等待夫君不成,反等来杀了夫君的兄长,然后被兄长强行拖回家中。
听这话的时候你正坐茶楼二层小酌。
楼下人还在绘声绘色地形容——
“那将军府的大小姐啊,哭的梨花带雨,那嗓音里的悲痛莫不令闻者感同身受,潸然泪下……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一边是怀有异心的摄政夫君,她的毕生挚爱,一边是前来剿除逆贼的兄长,她的至亲血缘,她如何作则?她无法抉择啊!”
“唉……”
“噫……”
楼外一片唏嘘。
“这两位……若非摄政王异心,倒是一段佳话……”
“实不相瞒,其实这摄政王和将军府的大小姐,还有另一段虐恋情深……”
要不是这故事里的主人公之一是你,你怕是都要听信了那人这番慷慨激昂,情绪饱满的言说。
拿起碟中软糕,你轻咬一口后又呷了一口清茶,却听楼下骤然失去所有声音。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你正好奇想探窗看去,却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守在门边的两个侍女肉眼可见的瑟瑟发抖。
而你看着缓步走近的青年,默默将手里的软糕捏紧了点。
不出意外,云阙又是在你身旁坐下。
不过六寸。
捏着软糕的手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了过去,软糕被拿掉放在他面前的碟中,“大夫说了,你的身子不可多吃这些东西。”
你心虚地默默用另一只手拿茶杯小酌。
拿过软糕的手被云阙握着,用锦帕将指腹上的糕点残渣仔仔细细地擦掉。而后沾湿锦帕又擦拭了一遍,直到指尖不再粘腻才停止。
这些本都是你的贴身侍女该做的事。
云阙最开始这样做的时候你就委婉地提醒过他,结果云阙却以兄妹十六年未见为由,让你不好再拒绝。
只是兄妹之间这般亲近还是有些逾矩,故而这次你还是寻了个简单的理由先一步离开了茶楼。
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而你走后。
云阙敛眸看着自己的指腹。
少女柔若无骨的小手那光滑如玉细腻的触感犹在,就连从少女身上飘来的清幽甜软的体香都留了下来。
那香气染了他满身,可她似乎毫无察觉。就像他第一次闻见后问她为何这么香时,少女那张精致清丽的小脸浮上一层薄红,娇而媚的眸子微微瞪大。
那双眼眸当真是漂亮极了,纯如墨的眸子眼白干净如洗,真真叫黑白分明,给人一种她的眸中只有自己的错觉,让人不禁想坠入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深溺。
她似乎是有些气恼的,想了好一会儿却又忽然泄了气,最后只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句,“……兄、兄长!”嗓音娇软,如同她身上那股勾人心神的香气一样,软软的、勾勾缠缠,只让人想叫她发出更多些声音来。
云阙后来才知道,府中上下无人不知少女身上勾人心魄的体香,也无人不倾倒于她眸中潋滟秋波,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碟中的软糕已凉,那姿态倒是更像他的妹妹了。
分明浑身上下都透着软糯清香,勾着一股引人将其吞入腹中的欲望,却又以矜雅清贵之态,拒绝更近一步之人。
云阙拿起那块软糕,就着少女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软……甜,还有一丝少女身上的香气。
但远不及他的妹妹。
只不过它被少女碰过,所以又甜的特殊了些。云阙一点点地将糕点吃掉,又和少女一样端着她的茶呷了一口。
不紧不慢,姿态从容,仿佛世家公子,矜贵出尘,优雅自持——丝毫不像吃过少女剩下软糕清茶的变态。
云阙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还做过更过分的事。
只是小姑娘不知道。
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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