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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伤城
十四 伤城
(一)
两年后。
如果习惯会遗传的话,那么我想我遗传了阿司的习惯:生活的时候不喜欢开口说话,更加安静得不愿到外面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在我郁郁寡欢的两年零4个月后,我的妈妈终于无法忍受,把我丢到了信达心理咨询室。
我还记得第一天看到左信颜的场景,我等在外面的长椅上,他打开门,叫我的名字,“哪位是梁乐怡?”我没有应他,他又叫了一遍,“梁乐怡?”我才把头抬起来走到他面前去。他看着我眼睛充满了好奇,我知道自己长相带点混血化,一般很招人看,但是没有他看得那么久的,我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看向别处。他不好意思的让了让身,让我进去。
我走进一间暖色系的房间,心里居然被那贵族黄的沙发,和同色地毯点点融化,他让我把鞋脱了,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足底的柔软带来我小腿腹的放松,我真想就这样躺下去。。。。。。
“你可以躺下去,今天有打扫。”他仿佛看穿我的内心,微笑的说到。我没有照做,只是把自己窝进那柔软的沙发里,昏昏欲睡。他也不阻止我,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在我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对我伸出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对我说,“你好,我叫左信颜,是你的主治心理医生。”
我扫了一眼他的长相,没看清(自从阿司走后别人长什么样,我没有那么关心了)伸手握了握那只纤长细腻的手,面无表情的吐出自己的名字“梁乐怡。”
“我们今天不聊你的话题,随便做点什么,你感到自在就好。喝什么?”
“奶茶”我垂着疲惫的眼皮,慵懒的答,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房间颜色的问题还是别的,突然就好想喝奶茶,我看见他一脸电脑死机的表情。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来,是杨云,我伸手按掉了,把电池拔下来。
左信颜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说实在的让一个心理治疗师看着自己做什么感觉很怪,好像整个人被看穿。因为我听说他们可以根据你做的动作看出你的内心世界,这一点让我没来由的缺乏安全感。“为什么不接?”他好奇的问。
“不接电话需要理由吗?”仿佛不接电话在我看来说理所当然的,我今天实在说太多话了,但是我几乎是脱口就回答他的问题,思维上好像他的眼睛和嘴唇会催眠,我只要看着就忍不住回答他的问题。他声音并没有很动听也没有特别有磁性,但是带有厚重的嗓音,他年纪看起来不大,我老妈说他是本市最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我想也是,依老妈的性格不可能给我找个差的。更合理的解释说可能他不算太讨厌,我也不算太排斥他。
他过去把我的鞋子拿过来,尊下身去帮我穿上,动作温柔。我想起来有一天夜里阿司帮我把磨脚的鞋子脱下来的场景,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拨动着,“你经常帮你的女病人穿鞋吗?”我揶揄他。
“那要看对方有没有香港脚。”他点点头,这句话把我逗笑了“走吧,我这里没有奶茶,今天我秘书请假了,也没有办法叫她给你买。我们出去喝。”
“你接下来没有病人了吗?”
“有,就是你。每星期五下午三点你都要来见我,我们谈一个半小时。希望你不要烦才好。”他笑着说,明明是个玩笑话,他却态度很诚挚,让人笑不出来。
“遵命。”我敬了个礼,第二次露出我久违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心理医生都这样让人看不穿,左信颜就是这样一个我看见他第一眼看不清的人,很多年后我可以对他坦然我看不穿他。事实上我也没很仔细的看,我已经变得越来越懒得去关注别人了。
但不可否认他很迷人,特别是当他不笑,双手交叉握着,一双透视你灵魂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
(二)
午后。
信达心理咨询室里,左信颜把闹钟轻轻关上,看着眼前那个安静的女人,踱步过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左信颜边说着变在我身边沙发坐下
以前我有个病人,得了很严重的忧郁症。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飞机失事死在了太平洋附近的海域,没有找到尸首。他和她母亲两个靠着父亲获得的保险金生活,好在他的母亲是个聪明精明的女人,很快就做起了自己的小生意,开了一家服装厂。这个少年很幸福的度过了他的童年,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前,他的母亲因为交通意外也去世了。母亲的死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此后的生活里他过得很麻木,他也不再开口和任何人说话。他说他常常梦见母亲死的时候的场景,看见自己和她吵架时母亲坐在床边哭得好伤心,他不敢到她的坟前去看她,内疚和伤心构成了他那几年生命的全部。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执著的闯进了他的生命里,她勇敢、执著,像鲜花一样美好,他想和她过着平静的生活,尝试着摆脱过去好好生活。可是他身边太多的彩蝶却让女孩一次一次的受伤,她一次次相信他但是一次次被自己的嫉妒心摧毁,就在他决定关掉生意和她远走的时候,她已经伤心的离开了。女孩说她想过平静的生活,而他不是他想要的。那一晚他喝醉了,之后他更沉默了,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可能会导致自己的神经系统崩溃,所以他抑制自己生活得阳光一点。
直到有一天他又遇见了一个叫阿渺的女孩,他很爱那个很单纯的女人,他们的日子简单而平凡。你不知道一个心理病人内心对平静的追求有多狂热,那个女人像一根掉入他心内的银色小猫毛,总是在他不开心的时候轻轻挠着他的心,有的人天生是和另一个人如同一体,他和她就是那么贴合。
他累的时候,她给他倒来一杯水;他看着她蜷着毛毯在地板上看书看到睡着;她趴在他大腿上和他争电视;他觉得那是他母亲离开后他第一次有人那么慰藉他的内心,爱情让他盲目了。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那个女孩的母亲是撞死他妈妈的司机之一,那个晚上是他在母亲死后的六年后第一次在屋内伤心的哭,女孩在门外声嘶力竭的拍打着他的房门,他没有开,他在房间里,跟着她哭了一夜,那一夜他感觉又回到了母亲死去的那一晚,他身边只有他自己和母亲躺过的病床。
他的心真的不能再豁达了,每看见那个女孩一次他就增加一份煎熬,其实他并不恨那个女孩的母亲,他恨他自己,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他母亲走的前一刻,他们还狠狠的吵了一架,母亲死去的时还拉着他的衣角,却只来得及叫一声他的名字就猝死了,他整个人就跪在大街上恸哭,这件事情成了他内心最阴暗的阴影。再次见到那个与这场车祸有关的那个女人让他情感再次崩溃,他决定离开那个女孩子。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左信颜说,“乐怡,你也要学会着放开。”
“不会的。不会的!”我犹如天崩地裂,心被挖空一片,满面泪痕得仓促逃离。
(三)
还未换下衣服,我就跑到妈妈的房间,看着一脸急促的我,正在收拾衣服的妈妈有点呆住了,“怎么了,乐怡,跑那么急。”
“妈妈,我有事情要问你?”我顺手把门关上。
“什么事情啊?”
“妈妈,你还记得8年前你那场车祸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那个死去的女人,你不记得了吗?她是阿司的母亲!”
“什么!怎么会这样?”赵青灵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妈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我还正在北京度假,妈妈因为怕我担心没有告诉我,等我知道赶回来的时候,案子已经结了,妈妈当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责任不在我,塞了点钱没事了。”然后这件事情就搁置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在路上开着车的时候,她突然就冲出来了,我只好赶紧转方向盘避开她,而迎面开来的车子为了躲开和我相撞也改变方向,瞬间就撞上她,她当场死亡。这件事情现场调查后,我的责任不大,但是毕竟有人死了,我还是赔偿了一部分钱,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你现在说我才想起来,那个人的孩子好像是阿司,怪不得当然我去找你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有点不自在。虽然当时我只进去看事主一眼,但是我可以知道那个孩子很伤心,他不跪着也没有向任何人回礼,就像死了一样的钉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赵青灵慢慢的回忆着8年前的命案。
我突然间明白了阿司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换是我,我可以接受吗?撞死自己妈妈人的孩子是自己的爱人,就算一辈子不见面,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着这一段伤心的往事吧。
“乐怡,你没事?”赵青灵看着自己的孩子伤心的眼泪一直往下流淌,伸手把她抱住。
“怎么办?妈妈,走不出来了我,我再也走不出来了。”阿司,如果你还在,你会原谅我吗?我妈妈伤害了你,我也伤害了你,没有我们你会不会不一样,我走不出来了,走不出你的世界了,以前是爱,现在是愧疚,我没有办法走出来了;以前心里是一道伤,现在又多了一刀。
“乐怡,会过去的,妈妈在这,妈妈在这里陪你。”赵青灵抱着唯一的女儿也跟着哭。。。。。。
“妈妈,算是我吗?是我毁了他的一生吗?是我对不对。”我抑制不住的哭泣着。
“不是的,不是的。乐意,你不要胡思乱想。。。。。。”赵青灵看着我,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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