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烟草味道

　　吃饱喝足，走人，争取减少在别人心里被骂的次数。
　　在门口，碰到杨杨，看样子他和女朋友也在这里解决了肚子，我确定他看到我了，我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他迅速转移视线，没有回应。
　　我已经习惯了。
　　艾月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我就看不上这男的，整一个“妻管严”，女人有钱气势就是强啊，你就缺了这个，要不然，陈书凡还不对你俯首称臣，非赖着你不可，你想甩都甩不掉。
　　我有点生气：陈书凡不是这样的人！
　　艾月不以为然：你还替他说好话！你啊，就是太相信人了。
　　我和陈书凡是分手了，但是凭我和他一年零四个月时间的相处，我完全相信他的人品。
　　但是，杨杨，我以前也是那么相信他的。
　　杨杨，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大一我在茶艺协会的部门茶吧当干事的时候，他是茶吧主管，后来我接了他的班。那时候的他穿着淡蓝色的衬衫，泛白的牛仔裤，很干净也很腼腆，见到人都是温暖地微笑，从来不会指示我们女干事做事情，但是那时差吧又只有他一个男生，所以他总是被我们欺负，很多活都是他这个主管做的。主管这个名号，名不副实。他也从来不计较，微笑地做这做那。
　　大一就跟着杨杨混，还有他那帮朋友，其中也包括茶协会长，他去哪儿保准也会叫上我，打球、上图书馆、出去玩，吃饭。
　　那时候，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光茶协里就有好几个，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心动过。
　　我笑话他：老大，你是不是gay？你要求不要太高哦。
　　他抿着嘴笑，不说话，很干净，很好看。
　　我大二顺利成为主管之后，他退了，但是每天晚上必来一次茶吧，我跟他开玩笑：老大，您简直是我的偶像，都退休了还经常过来审查工作，我坚决向您学习。
　　他笑笑，不说话。
　　后来有人告诉我，他和茶协秘书长恋爱了，每天来茶吧是来接秘书长的。我大吃一惊，杨杨竟然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难怪这段时间每次叫他，他都说有事情，每次只能在晚上的时候见到他，我还在纳闷呢，原来是这样。
　　杨杨怎么会和秘书长在一起了？秘书长这个女生，在我眼里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怎么想也觉得和杨杨这么单纯的人不合适啊。
　　但是他们每天那么甜蜜地偎依着走，杨杨依然是温暖地笑着。
　　我在怪自己太小气，见不得别人幸福的时候，杨杨渐渐变了。
　　秘书长要竞选茶协会长，和她竞争的还有陈芳和沈寒。这三个人中，无论是经验、能力还是交际，秘书长都稍逊一筹，这点她好像也很清楚，于是她采取了一些不算入流的手段。那时我心里比较倾向沈寒，沈寒这个男生看上去很稳重，组织活动时表现出来的大将之风，让人信服。秘书长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整理用过的茶具。
　　在整理茶具呢，怎么不叫干事做啊？
　　我抬头，想不到是她，回答：看着太乱了，我也没事可做，顺便整理一下，不费事儿。
　　哦，对了。秘书长在自己漆皮的黑色宝宝里摸了很久，最后掏出两瓶东西，一瓶是透明的，一瓶是红色的：这两瓶指甲油送给你，是我朋友从韩国带回来的，很好用的，颜色很好看，你看我这个，同个系列的，很好看吧？
　　说完把手伸给我看，哇塞，绿色的，秘书长的皮肤不是很白，甚至有点黑，在绿色的衬托下，手变得更黑了，我还真有点消化不了那个颜色。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统一的肉色，挺好看的，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我从来不用指甲油的，你看我的手也不好看，涂了就更难看了。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觉得那个透明的很适合你。
　　秘书长以为我在跟她客气，直接把指甲油塞进我手里：你啊，要多多打扮一下，拿着吧，反正我还有的是。
　　我把手里的指甲油放在她那边的桌上，她笑着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有些毛毛的，没话找话:杨杨呢？怎么没见到他？
　　秘书长依旧笑着：他啊，有其他任务，呵呵，不管他。对了，王梓，你知道副会长也在竞选吗？
　　我摇摇头，我不关心这些事，安安分分得当好我的茶吧主管就好。
　　秘书长的笑变得有些诡异：我知道杨杨和你关系很好，要是我是会长，副会长肯定让你当，我觉得你很合适的，做事很认真，很负责，杨杨也这样跟我说的。你说我当会长，你当副会长怎么样？
　　我吃了一惊，原来送我指甲油是这麽回事，这不是贿赂嘛。难怪有人说，大学的学生会社团组织就是一个小社会，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我笑笑：我是不行的，我不是当官的料，你看我当个部门主管，还得自己在这里干活，我就是行动力强了点，当不了领导，指挥不了人。
　　我实事求是，绝对不是谦虚。
　　秘书长继续恭维我：怎么会啊，我就觉得你不错，你比陈芳强过了，她啊，只会拍马屁巴结人，我听说她偷偷用茶协的钱呢，真是不像话。还有沈寒，不就是组织了几次活动，跟社联主席走得近一点嘛，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是吧。对了，你想好选谁了吗？你不说也没事，我就是问问。
　　什么啊，你把对手都贬了一遍，都把自己当最佳人选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直视她的眼睛，冷冷地说：我想我已经知道要选谁了。你把这个指甲油拿回去吧，我真的用不着。
　　心里却是另一番话：我心里确实已经有一个人选了，我可以告诉你，那不是你，领导的品质对一个社团来说是很重要的，我不想让一个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还会贿赂的人领导这个社团。快把这些肮脏的东西拿走，我看都不想看。
　　秘书长似乎感觉到我突然的情绪变化，讪讪地拿走指甲油，说：指甲油你想要的话随时找我。那个，竞选的事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哈。那我先走了。
　　听着她高跟鞋与地面发出的“蹬蹬蹬——”的声音渐行渐远，叹了口气，杨杨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生。
　　结果可想而知，秘书长没有被选上。沈寒全票通过成为新一届会长，陈芳副会。
　　宣布结果那一天，秘书长没来。
　　后来听说，秘书长退会了，还把由她保管的茶协资料全毁了，那些资料对茶协很珍贵。
　　后来没有再见杨杨来过茶吧。听说他跟前任会长闹翻了，原因就是前任会长不给秘书长开小灶，秘书长给杨杨施压了。
　　后来在路上遇见杨杨和秘书长，杨杨不再微笑，装作没看见，秘书长总是像骄傲的孔雀一般扬起她高贵的头颅。
　　后来有一天，我和陈芳一起搞活动，没事闲聊的时候，陈芳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杨杨这么死心塌地跟着秘书长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摇摇头。
　　陈芳神秘地靠近我耳朵说：秘书长家里有钱。你想想看啊，秘书长长成那样，杨杨多帅啊，多少女孩暗恋他啊，怎么偏偏就选择了秘书长？我听老会长说，现在吃饭啊，上超市啊，衣服啊什么的，都是秘书长买给他的，杨杨生活质量“蹭蹭蹭——”地提高啊，你说他现在还能离开秘书长吗？
　　说完，陈芳朝我挑了挑眉毛，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可是我不明白了，这是真的吗？杨杨真的是为了钱才和秘书长在一起的吗？是他变了还是他原本就是那样的？
　　后来，我还和陈书凡说起这件事，把我的困惑和不解统统倒给他，这些困惑和不解压在压得我快要疯了。
　　当时，陈书凡是这样说的：每个人经历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在他追求过程中使用的手段也不一样，杨杨和秘书长在一起如果是他追求过程中运用的手段，不犯法也没有伤害别人，两厢情愿的，那么我们只能尊重他，因为这是他的人生，其他人没有资格去批判什么。你就不要再想了，我想杨杨有他自己的道理。
　　我疑惑地看着陈书凡，他的眼睛看向远处。
　　我，是不能批判杨杨什么，但是在我心里依然不能接受杨杨为了钱和一个女孩在一起，这样杨杨会幸福吗？这样对秘书长公平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而如果两个人的生活是因为钱才交织在一起，每天假装关心对方爱着对方，搜肠刮肚地说着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语，这个在我看来要比没有钱更加痛苦，更加折磨人。
　　每个人都要靠自己生活，不管是活得有滋有味还是活的差强人意，靠自己走出来的每一步，靠自己得到的每一份收获，才能获得百分之百的幸福，如果拥有的都是别人施舍的，那患得患失的担心会让人迷失了方向，甚至放弃原本美好的理想，太过容易的获得终将摧毁一个人的斗志。
　　至少，我不愿意成为那种靠着别人才能活的人，也不希望我爱的人是那样。
　　我把头靠在陈书凡的肩上，轻轻地说：只要你不是那样的。
　　我能感觉到那一瞬间，陈书凡握紧了我的手。
　　我想这是他的回答，他不会那样。
　　我幸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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