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不过沧海

　　Michal现在经常过澳门来看我。他领着我几乎走遍了澳门的大街小巷。
　　我们去海边游泳，爬山看日出，逛古老的小街巷，去不同的餐厅吃饭，看电影，到书店买书。日子过得从来没有过的快和快乐。
　　Michal还是做着他的工艺品进出口生意，只是他现在很少跟我提起这方面的事。我把自己的飞行排班表抄了一份给他，让他来安排我们可以见面的时间，我愿意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交给他。我告诉了小妍Michal的存在，还请她跟我们一起吃了餐饭。我问小妍Michal怎么样，小妍说：“晓玥姐，你真傻，就为这么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可是，我不需要整片森林，我就要一棵属于我的树就够了。

　　有一天，我和Michal租了两辆脚踏车，骑到氹仔老街去玩。深秋的中午，街上没有几个人。从我租住的赛马场到老街只用了十几分钟。我们俩嘻嘻哈哈地比赛着，很快就骑到了海岛市镇厅附近的斜坡。这里的地面都是用碎石铺的，踩起来特别费力。我听澳门本地人说，这些碎石都是从葡萄牙运来的。虽然澳门当地不产石头，但最初葡萄牙人运来这些碎石的目的倒并不是为了铺路。那会儿的葡萄牙海船都是空船从里斯本出发，再从中国装满了他们掳掠的各种物品满载而归。这些石头是出发的时候装在船里的压舱石，到了澳门不要了，就正好用来铺了路。
　　我们俩骑了一会儿，都累得气喘嘘嘘。我举手投降，要求停下来休息。我们把车推到路边，就地坐在巷口的石阶上擦汗。忽然Michal推推我，神秘地笑着，示意我抬头看。我往上一看，原来我们坐的这条小斜巷，名字叫做“跛脚巷”，看来起这名字的人一定也是走过这条崎岖不平的小巷，对它的难度跟我们一样深有体会吧。歇够了，我们就到街边的小餐馆吃午餐。我要了碗牛杂粉，Michal要了碗牛肉面。可能因为刚运动过，我们都觉得吃起来特别美味。
　　“这是我吃到最好吃的牛肉面呢！”Michal一边呼呼地吃着，一边大赞好吃。
　　“那你一定要记得这最好吃的牛肉面是我跟你一起吃的哦！”
　　“当然当然。”Michal看着我呵呵地笑，顺手用纸巾帮我搽掉额头上的汗水。
　　我忽然灵机一动，“不如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街市买牛肉，晚上我给你做真正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面！”
　　“你还会煮菜吗？”Michal看起来很惊奇，“现在的女孩子很少自己会煮东西吃呢！”
　　我暗自得意，笑一笑不说话。因为以前我父母工作忙，总是出差，我从念小学开始就会自己煮饭了。

　　吃完午餐，我们推着脚踏车，慢慢散步走到嘉模圣母堂前面。这座教堂建于1885年，曾于1985年重修，是氹仔唯一的天主教堂。这里的环境很幽美，被一片静静的海面环在怀里，非常静谧。圣母堂和对面的图书馆都是奶黄色的葡式建筑，衬着周围高大的榕树，是休息的好地方。
　　我们找了个石凳坐下来，对面望出去是一大片野生的红树林，有许多白色的鹭鸶在里面飞舞起落。秋天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我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Michal把我的头拉来靠在他的肩上，手握住我的手。我满足地叹息一声，闭上眼，几乎就要沉沉睡去。
　　忽然被一阵笑声惊醒。我睁眼一看，是一对刚结婚的新人，在亲友的簇拥下从教堂里走出来，有说有笑地准备拍婚纱照。一群人都穿着礼服，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们背后奶黄色的建筑，在阳光下看起来真的就象结婚蛋糕上的奶油，散发着轻松甜蜜的味道。
　　“真幸福啊！”我满怀憧憬地羡慕着他们。
　　Michal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
　　“以后我也想到这里来拍婚纱照呀。”我热切地在心里想，可是不敢说出口。恨嫁的女孩会把男人吓跑的吧？

　　回去的路上，我们真的去了街市，买到了新鲜的牛肉，高高兴兴地拎回住处。今天正好轮到小妍出去飞，Michal和我一起挤在小小的厨房里看我大展身手。
　　我先把牛肉整块放进滚水里灼一下，除去血沫，然后捞出来用刀切成拳头大的块，放进一个干净的锅里，再放进料酒、生姜、八角、桂皮、草果，再把几节葱拍一拍，也放进去。然后加进一碗水，放到炉子上，等水滚了，再加生抽、老抽，再几颗冰糖，关小火，等它慢慢煨着。等牛肉进味了，我再捞出来切成一片片的。Michal眼花缭乱地看着我这一系列动作，惊叹：“Moon，你太神奇了，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呀！”
　　我甜蜜蜜地笑着。虽然以前小妍也这样夸赞过我，可同样的话从Michal嘴里讲出来，不知为什么会格外动听。
　　面好了，我盛出来端给Michal，心里忽然甜滋滋地想到了“举案齐眉”几个字。
　　Michal果然大赞好吃，直说这才是他吃过的真正最好吃的牛肉面！
　　我坐在Michal身边，出神地看着他吃面的样子，好想一辈子都能这样煮东西给他吃。
　　“Moon，以后谁娶到你真是有福气啊！”Michal吃得头都不抬。
　　什么？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的谁，难道不是他吗？
　　我走进厨房，装出忙碌的样子，不知所措把锅碗瓢盆搬过来挪过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掩饰我的慌乱。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快两年了，Michal从来没有明确地向我表示过什么，他甚至都没有说过爱我。我知道中国人说这样的话很难出口，我以为他上次送给我的那瓶香水，Forever and ever，就是他对我的承诺。可是，如果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呢？
　　Michal走进厨房，站在我背后，用两手环住我的腰，把脸轻轻贴在我的头发上。我的眼眶一下热了，心软得直想流泪。罢了罢了，怀疑太痛苦，倒不如相信。相信有爱，相信有未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盲目，但爱不是就是使人盲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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