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

　　已经彻底进入了最冷的时候，黎懿宁起床做早饭的动力都要消失，几乎是赶着出发时间热一杯牛奶灌下肚，然后到车上开始嚼面包。天冷了连开车都有些麻烦，刚从楼道里跑出来，手指都有些僵，每次点火前他都要先搓一搓手让关节灵活一点。成宇总觉得他过分紧张，毕竟方向盘转两下就可以找到感觉稳稳出发。
　　黎懿宁给自己设了很多小计划，比如开了春要带着外婆去一趟北京，虽说他想着其他的旅游城市，还带了成宇这个经常出差的人来为自己拉票，但外婆似乎对首都格外执着，旅游这事一提就催他去找旅行团，要能忍耐她这种病号的，最好年龄覆盖层面广一点，这样也不用担心黎懿宁被其他老人抓去做壮丁。
　　黎懿宁听着哈哈笑，又问外婆就他们俩去好不好。
　　“那你呢？你有假期没？咱们一块出去呗。”外婆问的是成宇。
　　两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成宇呆了几秒准备说话，又被黎懿宁抢了先，“外婆，您外孙还在呢，每次都只顾成宇，人家要上班咱们不麻烦人家了。”
　　老人瞥了他一眼，操纵着轮椅进了屋。
　　黎懿宁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啊，又让你遇上了麻烦，哈哈。”
　　“其实没事的，外婆如果想，我可以跟你们一块，反正你一个人也…”
　　“哎哎哎，真不用，陪我外婆干啥，你要真想出去玩，陪陪你妈妈，我这几天都听到多少个电话了。”黎懿宁甩甩手。
　　成宇也不再坚持，只说他要是改了主意他就去调整工作，又把黎懿宁逗笑了。
　　成宇对他奇怪的点已经没有话说了。

　　黎懿宁赶在下班前把今年最后一个工作计划赶完了，在日历上打上一个满意的小勾，他缩在座椅上剁了剁脚。圣诞节。圣诞的氛围大概是最浓重的了，他不着边际地想，前一周就看到有人挂上了铃铛贴上了贴纸，带着外婆出去的时候，老人看了也说要过圣诞，黎懿宁也只有答应。说是要过圣诞，可他却没有一点想法，似乎只知道平安夜的苹果，和圣诞那天要往袜子里塞礼物，似乎还有火鸡？
　　这也不能怪他记不清，每天昏头昏脑地面对工作，也没享受过那些浪漫的日子，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里在朋友圈看到那些“工作狂”们纷纷晒起“520”、“1313”这样的转账记录，他才会点开日历看一看。连节日都记不清，更不要说节日的活动了。
　　成宇主动提出可以帮忙买一只火鸡，享受一下正宗圣诞的氛围，理由是有个老同学在加拿大玩，免费代购不用白不用不是。
　　这老同学黎懿宁也认识，前几天刚看到发了定位的朋友圈，肖瓴。
　　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一直表现得跟肖瓴没有任何私交，如果加了一个微信就能算私交的话。
　　办公室里有暖气，开得有些太足了，他仿佛能感受到脚心溢出的汗。他又眯眼看了看窗外，又下雨了，不算太大。
　　成宇应该要到了。
　　算算日子他们有十几天没碰上了，也不算，毕竟偶尔两个人回家收拾行李，看着对方那忙碌的样子还能笑一笑，他曾经开玩笑说自己就像陀螺底的铁钉，又要跟着陀螺转，还因为身处最底层要受到更多的折磨。成宇听了他的形容，蹲在行李箱前笑了足足一分钟。
　　一分钟，这是多伟大的记录。
　　年底公司又忙着各种活动，还不忘给员工福利，又是去酒店里开年会。黎懿宁一般都没什么兴致，都是些玩腻了的小游戏，顺带撮合一下不同部门里看对眼了的有情人。他一下一下转着笔，又朝周围的同事看了看。
　　嗯，一屋子铁钉。
　　他又笑，躲在自己的电脑前，举着杯子，假装喝着水。
　　六点，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走了。黎懿宁还在等成宇的信息，两人约好了等成宇进了市区，黎懿宁就可以开车往外婆家赶准备晚餐。
　　六点十五分，成宇的短信来了。黎懿宁一手抓外套一手提包就往外冲。这会路上也堵，黎懿宁在车里看着外面一对一对小情侣手挽手走。在一个红绿灯前，他堵了快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一直看着一对情侣低头看着的正在施工的下水道，奇奇怪怪。
　　又有喇叭催促，他发动汽车继续前进。
　　郑阿姨也在，帮他们做好了一部分工作，替黎懿宁省了好大一份力气，黎懿宁搬出火鸡，切了一半让他带回去。他跟成宇除非有那下水道一样深的胃，否则是吃不完这么多的。
　　带上门，外婆戴上了他买好的小鹿头饰，坐在轮椅上冲他笑，在厨房忙活的时间里，外婆一直念叨着成宇。等到门铃终于被按响，黎懿宁冲了手，开了门，看着拎了好几包东西的成宇，颇为感激地说着：“终于来了，快快快，去陪外婆聊天，我要烦死了。”
　　成宇换上拖鞋走到客厅，外婆已经把水果都放好，看着成宇进来，又乐呵呵冲人说着“Merry Christmas”。
　　“哇外婆，您真的很双标，我进来的时候不仅没有节日祝福不说，更没有水果，您把它藏哪呢？”黎懿宁有些夸张地说着。
　　外婆不懂双标是什么，但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又冲自己这不着调的外孙“啧”了一下。
　　黎懿宁又进了厨房分菜。
　　“来尝尝，这么红的西瓜，夏天都没吃着。”成宇拿着叉子走了进来。
　　黎懿宁歪头吃掉了一半，有些冻嘴。他立刻摇头表示不再需要了，专注手上的分盘。成宇叼着那半块西瓜站在他旁边。
　　“哎，我说你站这干嘛，又不帮忙，就站着看我？”
　　“我要是动手，外婆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你信吗。”成宇说着，又出去陪外婆聊天，只留下黎懿宁一个人在厨房生闷气。
　　吃过晚饭，外婆大概是困了，给两个人一人塞了一个小盒就催他们走，黎懿宁替外婆洗漱完就带着成宇下楼。
　　雨越下越大，没到雨夜，黎懿宁开车总会很紧张，因为真的看不清。回了家，成宇是真的没力气再动了，靠在沙发上，仔仔冲上来舔他的手都没有反应。最后也是黎懿宁半拖半抱把人扔进了卫生间，又去翻他的行李，把该扔进洗衣机的都丢好，然后敷着面膜上了床。
　　成宇几乎是在离床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的时候直接一蹦，蹦到了床上。但他高估了自己的现存体力，只有半身搭在床上，黎懿宁又伸手把人拉起来。
　　熄了灯。
　　“你想过，谈恋爱吗。”黎懿宁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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