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账

　　汇演在28号晚，周四。
　　戴攸宁的二胡独奏被砍了，高二有个班的报名节目是古筝和竹笛合奏《春江花月夜》，音乐老师建议戴攸宁参与排练《春江花月夜》，这个节目作为汇演的暖场曲不参与决定表演顺序的抽签。
　　“也就暖暖场了，放中间演就是专门用来上厕所的时间。”颜丞悦偏过头在方亦然耳边评价。
　　温热的丝袜奶茶握在手里，方亦然吸一口后把奶茶杯放到右手边地上，架起二郎腿。
　　“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借着元旦的由头放放风。”她回。
　　坐她们前面一排的女生在互相分享关于今晚主持人的八卦。
　　有个学姐超美，出操时引一大票人互相推手肘偷看议论的那种。据说她男朋友是外校的同年级学生，恋爱史要从初中追溯起。
　　女生们话里羡慕的情绪满满地晃荡着，要溢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四个主持人上台了。
　　那个被同班女生议论最多的学姐身上是一套白色蕾丝镂空拖地长裙，四面八方的灯打在那一头淡金色短假发上，整个人光是站在那儿都暗暗发着光。方亦然从椅背上直起腰，远远地看到长裙裹出的袅娜身材和精致的脸部轮廓弧线，确实美。
　　“是高婉娜，高婉娜诶。”激起浪。
　　“她身上那件衣服倒是挺好看的。”颜丞悦见她带欣赏眼神看那学姐。
　　两个男主持穿深色西服，另一个女主持穿红色丝质抹胸礼服裙，头发挽起，额前留两绺长刘海垂到脸颊边。三个人都成了绿叶。
　　主持人的开场词已经说完，两个男主持示意女士先下台，同时背后的幕布缓缓拉开，灯变换成暖色调，照在已整装待发的三个演奏者身上，古筝在舞台中央，竹笛在左，二胡在右。
　　掌声响起。
　　戴攸宁左手把着琴杆，有点像平时一副解题思路全掌握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又带点不同日常的愉悦感。他在兴奋。
　　伴奏响起来。
　　三位表演者深入状态，各自起音。
　　方亦然在音乐演奏到三分之一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偏偏班主任刚刚站到她侧后方，只能抬头看舞台。
　　戴攸宁身上是一件黑色衬衫，腿上是一条长得和校裤相差无几的深色长裤，这身打扮就是坐在步行街口当街头艺人也毫无违和感。全能学霸给俩旗袍学姐当绿叶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熬到曲终，方亦然兴致缺缺地鼓掌。颜丞悦不知道从哪拿来张演出表在旁边研究。
　　“亦然，等下有个节目有我们部长，我想去后台给她送奶茶。”颜丞悦挽她臂，“陪我去好不好？”
　　难怪今天多买两杯奶茶。
　　喉咙发出单音同意，眼睛顺便扫过演出表，方亦然又打了个哈欠。
　　节目表演到第三个，主持人报出班级大合唱时两人开溜，七弯八拐蹿进后台化妆间，颜丞悦的部长坐一把椅子对着镜子在检查脸上的妆。
　　“梨子姐，喝奶茶吗？”颜丞悦拿奶茶袋到化妆桌上，人倚到化妆镜边看她。
　　梨子学姐看了眼奶茶，边往脸上扑散粉边道谢：“谢谢啊。”
　　从化妆镜看到方亦然，打量她。
　　察觉到这份打量，颜丞悦走到方亦然旁边搂她：“梨子姐这是我同班同学，方亦然。”
　　“学姐。”
　　梨子边应声边在化妆包里翻口红，连着拿出了两支都不是她要的，最后终于翻出来了，打开后拧出膏体要涂。
　　“学姐。”方亦然出声，“还是刚刚那个颜色比较好。”
　　“哪个？”手里动作停下，梨子抬头。
　　拿起被扔在桌上的一支口红，方亦然递给她：“这个。”
　　“是吗？”梨子边旋回膏体，边看手里的口红考虑，“这只我刚买，想用呢。”
　　还是打开了方亦然递来的那只口红，往嘴唇上试，意料之中，她很满意。
　　“你眼光真好。”
　　化妆间的门打开了，方亦然转头看到淡金色的头发。她看着高婉娜缓缓走进来，走到主持人共用的化妆台边拿起保温杯喝水。
　　“婉娜今天全场最美女神。”
　　旁边有人夸。
　　高婉娜喝完水用纸巾擦杯口的唇印，斜额朝对方笑，嘴角笑带嗔怪又俏皮，看得出她很受用。她又打开随身小包补妆，挺秀的背部线条，微翘的嘴角，看得人心里酥酥地发痒，方亦然能想象出那头金色假发下优雅的下颌弧线。
　　真好看，真耐看。
　　“好看吧。”
　　眼神和思绪都被打断，转头看到梨子学姐微笑着看自己。方亦然用手推奶茶：“学姐喝奶茶。”
　　“我们部门里怎么就没有你这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呢。”梨子边拿过奶茶袋看两杯的口味，边说，“你要是我的崽，那些男生都不知道得有多躁动。”
　　在方亦然接腔前，一只手搭上她肩：“嗨，你今天有节目？”
　　深入聊天的氛围被破坏，方亦然转头。
　　差点认不出来，茹嘉茵画着小烟熏戴了美瞳，穿了十分显身材的亮棕色吊带裙，她也戴了假发。
　　“奥……”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方亦然下意识回，“没有，陪我同学来送奶茶……学姐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我不表演啊。”茹嘉茵手指绕过垂落到肩边的金色卷发，“我朋友多带了几条裙子，我借来穿穿喽。好看吧？”
　　说话间转过头看高婉娜那个方向：“还有个小披肩的，我嫌麻烦，不想穿。”
　　这下知道那个朋友是谁了。
　　四天后的闲言碎语是在这个晚上注定会飘到她耳里的。
　　消息来源还是颜丞悦：“亦然，听说那天那个学姐是个T诶。”
　　那时是傍晚，晚自修上课前的自由活动时间。两人洗完澡从寝室走出路过小卖部，方亦然从冰柜拿了一袋酸奶，饭卡在柜台刷卡机上“滴”一声，阿姨打下3.5元，刚洗完的头发没完全擦干，散在后背衣服湿一小片，是在夏天在学校里最惬意的时候。
　　听到这个说法，方亦然拆酸奶的动作停半秒，偏头看一眼颜丞悦：“我不熟她，没看出来。”
　　“是我们部长告诉我的，她还说那个学姐校外有过女朋友呢，玩很开。”
　　把吸管包装扔进垃圾桶后她回：“你还是当作不知道吧。”
　　“不是，亦然，我没讲明白。她想泡你。”
　　外包装上覆着水珠的酸奶差点从手里滑落：“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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