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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夜樱事件之后几天,有仙台藩打扮的人进了别院,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义贞突然忙碌起来,连着几天都白天见不到人,却喜欢在夜幕初降的时候喊竹芝过去,一起在阁楼上看着樱花慢慢浸入沉霭的黄昏雾气里,渐渐浸染成夜色里的粉白剪影。
义贞对仙台藩藩主之位有很大的野心,他在竹芝面前也毫不掩饰这一点,即使是下达算得上跟幕府暗着作对的命令也是如此。因为藩主病重,整个仙台藩似乎是分成了支持长子的本土派和支持次子的藩邸派,而藩邸派因为身在江户交游四方,隐隐压制了本土派。
这些竹芝不打算去弄个明白,反正他就算去告密,现下只是一群家老扶着个奶娃娃坐在那里的幕府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只当自己是个对义贞带了几分欣赏的被拖过来旁听的帮闲,唯一比较烦恼的只是不能跟葛城而是跟一群大男人一起赏花。
三胜倒是喜欢白天拜访,和葛城一起挑选舞蹈要用的服饰布料,谈论插花、茶道、三弦琴和发髻的新样式,这个温柔和顺的女孩子对葛城谜一样的崇拜,有言必听,唯独在问她为何向义贞提及葛城的时候避而不谈。她的养父柏屋已经不见踪影,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的换成一个古板严厉的名叫龟代的老侍女,即使是看到竹芝也没有一点笑容,看得出来,三胜很怕她。
直到樱花将要落尽的时候,竹芝才惊觉自己竟然在此盘恒了如此之久,因着龟代看到他接近三胜便像防贼一样盯着他,他甚至已经渐渐习惯了白天在义贞处理事务的时候坐一边边看话本边自斟自饮,晚上再回去和葛城的居所。
当天晚上,他和葛城咬耳朵说悄悄话:“院子里的藤花也要开了,主留客不留,我们打扰义贞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葛城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这么久了,明天我也跟三胜道别。”
次日,竹芝一大早便去向义贞辞行。
义贞从一大堆信件里抬起头来,想了想说:“不如明天再走?从仙台来的藩主命令说,让以前在我身边的重四郎和杉浦半平的女儿阿曼缔结婚姻,入赘杉浦家作为养子以免家业断绝,明天我也要回去主持赠送彩礼的事,正好顺路。”
在严厉的御家断绝政策下,即使是高级武士要保证家族延续,第一要务便是必须有亲生儿子继承家业。如果是养子继承的话,就会发生继承者的俸禄被大幅度削减的情况;如果是家主死后才收养的儿子,得不到幕府承认的家名就会被绝断,即使勉强得到幕府的承认,也会从高级武士沦为下层阶级。只要三代都是养子继承,甚至会从拥有宽大宅邸和众多家臣仆从的一代大名下降为连觐见将军的资格都没有的下层阶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竹芝见过杉浦半平,据说是藩邸内握有实权的家臣之一,仙台藩藩主命令他的女儿与次子身边的人结婚,态度上隐隐便有给次子助势的意思。至于重四郎····竹芝想了好久,才想起原来是遇到久三郎那天,似乎在义贞身边见过这么个人,是个非常清秀的少年。
辞行不成,竹芝不知怎么的有些烦闷,看义贞忙于公事也不想打扰他,便折回屋小院去找葛城,准备让助六和阿玉收拾一下东西——虽然也没有啥好收拾的,他们这段时间的吃穿用度都是义贞命人准备好的。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三胜也在,这段时间她天天跑来和葛城腻在一起,甚至到了竹芝都不得不避免被她那个叫做龟代的侍女审视的目光无声呵斥而避出去的地步,然而出人意料的,龟代今天没有跟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叫做阿仙的女用。
三胜今天的状态非常奇怪,非常心神不宁的样子,待看到竹芝回来更是慌乱不安,葛城聪慧,打发了阿仙去烧水,阿仙嘟嘟囔囔地出去之后,葛城问三胜:“你今天是怎么了呢?”
三胜摇摇头,又点点头,突然扑到葛城怀里,放声大哭:“葛城小姐,葛城小姐!”
竹芝吃了一惊,走出去看了四下无人,回来反身将拉门拉上,葛城问:“这是怎么啦?就算暂时分别,日后也是还有机会再见的!”
三胜整个人伏在葛城怀里,发髻上插着的玉梳都摇摇欲坠,呜咽道:“没机会再见了!没机会再见的了,我就要死了!”
葛城吓了一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胜呜咽不已,过了好久,才有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
原来,就在昨天,有人给三胜传递了一个消息:据说有人在仙台藩主面前进了谗言,诬陷伊达义贞流连别院是因为白拍子舞女三胜的缘故,以赏花之名在上野别院里纵情饮酒作乐无度。上野别院严格来说还是宽永寺的范围,已经有人准备以违禁饮酒为由告到町奉行所去,只是考虑到下个月上任的町奉行所官员更加严格而准备下个月行动。仙台藩主伊达宗纲知道后大怒,说:“离被御家断绝的日子不远了!”准备派人从藩地前来,据说下的命令是如果真有三胜这个人,就地斩杀!
三胜抽抽噎噎地说完了来龙去脉,葛城和竹芝两人一时震惊地几乎不能动弹。三胜把额头贴到榻榻米上,哭着说:“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强行从养父身边带走,没想到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就要丢下辛苦半生的养父命赴黄泉,实在是太凄惨了!据说执行的人很快就会到达,葛城小姐,如果以后能见到我父亲,请说三胜过得很好,不要让他知道这种事情吧!”说道最后几乎要放声大哭,却又害怕被听见而只能暗自饮泣。
“不是柏屋老板送你到义贞身边的?”竹芝万万没想到,听这叙述,三胜居然还是被从柏屋老板身边抢走的?这倒是解释了为何他在这里这么久,从来都没见过那个视女儿如命的寡言老人。
“是饭尾趁我乘着轿子去表演的时候派人抢了我来的,他之前提过,父亲不愿意。”提起这个,三胜的语气中带上了怨恨,连带的,她说出了另一件事:“可是义贞大人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我在这里三个月,他从来没有碰过我,他留着我,只是为了有机会留下你们!”
仿佛一道惊雷劈过夜空,竹芝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你当初,为何要向他提起葛城来?”
答案仿佛早已浮出水面:“不是的,是义贞大人告诉我,那是葛城小姐的!”
一切明了。
一切,都是谎言。
因为三胜而知道葛城是谎言,因三胜而留下葛城,更是谎言。
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葛城身边的他。
正月的火消头表演,那一边是仙台藩的人,这一边,除了葛城——还有他。
二月的第一个初午日,祭祀稻荷神,他和葛城去参拜了浅草的稻荷神社。
那天观看武藏屋派来的厨子单手表演脍切的时候义贞怎么说的来着?
——“技艺比得过浅草八百善屋的脍切呢。”
三月三,他们去踏浪赶海。
“用爪篱收集海藻,拣拾遗留在海滩上的蛤仔,虽然有失身份,但是也很有趣呢。”
重四郎是谁?
——第一次见到义贞的时候坐在他后面的美貌少年,那身尽显风流的丁香色衣服的主人。
他后来有再看到过那个少年吗?
“义贞少爷最爱观赏夜樱·······只带重四郎一起·······”
“以前在我身边的重四郎和杉浦半平的女儿阿曼缔结婚姻·····”
太荒谬了,竹芝想,简直荒谬到了极致,他倒宁愿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可是所有一切都指向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这种男色众道纠葛。
仔细想想,他跟葛城,有多久没有如以前一般红袖添香,耳鬓消磨了?自从进了这个别院,似乎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在打扰他们,白天三胜会跑过来,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名叫龟代的侍女如同看仇人一样防着他靠近两个女子一步;夜里义贞会找他去喝酒,去赏花,去听琴,喝醉了或者有别的事,就睡在义贞那边,第二日起来,往往时日已迟,昏昏沉沉,便又是一日过去。
一开始的满心戒备,怎么渐渐变成了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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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五月以来都是同一个或者两个小可爱在看这篇?
冒个泡泡或者留个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