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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消息
纳兰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紧紧靠在公爵身边不自觉地攥着他的袍子,僵硬地看着那道光芒拂过了他的身体,公爵皱着眉头,不引人注目的用衣袖擦去纳兰流到额角的汗水。
神的赐福效果是显著的,纳兰感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安稳下来,那些阴暗的念头都被抛到了远处的黑暗里,而他躯体上的疲惫迅速消失,纳兰悄悄拉开衣袖一看,手臂上曾经的一道火烧的伤痕已经在一阵麻木后消失无踪。
每个人都看上去容光焕发,高兴极了,有些狂热的人跪在地上亲吻祭司们的长袍下摆,真是可怕的神迹。
公爵捏着他手的劲小了些,小声说:“卡玛兰神的赐福,没有人会躲避。”好像是在为之前的行为做解释。
纳兰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说:“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公爵安抚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好,再过一会儿就能回去了,别怕。”
纳兰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掩饰内心的恐慌,在那光芒之下,他感到自己无所遁形,就像一直在深海潜游的鱼突然被抛到了海面上。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骨子里的直觉告诉他:离开这里!
罗兰公爵的手掌给他不少力量,纳兰靠着他迅速恢复过来,模模糊糊想到:当这家伙的情人也许是不错的选择,但真可惜,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光芒淡去,留下回荡在无边夜色里的神咒祷文,人们仿佛被惊醒一般,抬头仰望着那个黄金容颜的人。
金灿灿的长发圣洁如神辉,精美冰冷的黄金面具死死扣在他脸上,与他温柔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人们在不知名的压力下纷纷弯下腰,却有许多贵族、法师、武士站直身体,没有低头,望着站在空中的大祭司。
大祭司具有穿透力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每个人脸上,平等地扫视着人们,他的嗓音使人如沐春风:“起来吧,神仁爱世人。”
人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罗兰公爵搂着纳兰冷眼旁观。
大祭司张开双臂:“愿神保佑世人。”公爵左右看了看,显得很不耐烦,他忽然瞥见比神殿更为高大的皇宫大门已经悄然打开,松了一口气,拍拍纳兰:“再等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皇权永远不会被神权压过一头的,既然代表神的那一方已经发声,想必皇帝陛下坐不住了吧。
“嘿!加洛斯,让我猜猜,这个小美人————是你的新宠?”
纳兰听见一个轻佻的男人声音从前方传来,罗兰公爵顿了一下才大笑道:“瑞德森,你这家伙还好吧,我听说你最近在南方某个小城镇歼灭了一伙穷凶极恶的盗贼?”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这件事早已是笃定的。
名叫瑞德森的褐发男人张开双手,和罗兰公爵狠狠地拥抱了一下,笑着回答:“哦是的……神明保佑我毫发无损,明天的宫廷会议上,陛下会让我正式继承卡珊家族的公爵之位。”
罗兰公爵笑道:“啊!那……未来的卡珊公爵大人今天晚上就不要去和你的那些红粉舞女厮混啦!免得在陛下面前暴露你花花公子的做派啊。”
瑞德森·卡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他的目光又回到纳兰身上,调笑地说:“感谢你的忠告,不过你还没告诉我这位黑发小美人是谁呢?”
加洛斯·罗兰十分亲密的搂着纳兰,诚恳地说:“这是我一位长辈的孩子,他生前委托我照顾这孩子,因此我送他进了帝国学院。”
纳兰微微躬身道:“您好。”说完立刻退到了罗兰公爵身后。
瑞德森:“……哦……我明白了,可怜的孩子,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比你身边这个男人要可靠十倍不止!”
他目光中含着戏谑,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要妄图欺骗我的智慧。
纳兰明智地选择沉默。
人群又沸腾起来,以神秘的大祭司为首,剩下的祭司们沉默着返回了神殿,当飘飞的最后一缕袍角消失在门后时,几扇大门又缓缓合上,关闭了所有的神秘,隔绝了所有的视线,那些连脸都朦朦胧胧的祭司仿佛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等下一年祭典来临时,它才会再度打开。
公爵遥遥望去,贵族们在祭司离去之前就消失了大半,他冲着瑞德森做出个邀请的的手势:“让我们也走吧,到皇宫门前去,国王陛下应该到了。”
皇宫大道上,他们碰到了更多的贵族,他们披着各种各样的装饰斗篷,男性贵族把自己打扮成鲜艳挺拔的斗鸡,女性贵族们的发髻几乎要顶到天上去,无数的长袍拖在地上,镶嵌着各种宝石和金银碎片,即使在夜里也光芒灿烂,仿佛流淌的星河。
皇宫前最高的露台上,熙熙攘攘站着一大群侍从,不一会儿,皇帝在侍从的簇拥下站到了露台最前面,离得太远,纳兰放弃去看清他的脸,罗兰公爵放开他,让他自己逛完之后在马车那等他。
我有什么可逛的?纳兰想,这里既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熟悉的地方,我既不是旅人,也不是过客,但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临走前公爵给了他一袋银舍客勒,让他注意安全。
大街上张灯结彩,热闹的集市上人潮涌动,纳兰掀开斗篷的帽子,默默走在街上,人们为在祭典上得到神赐祝福而欢欣鼓舞,只有他一人孤单如斯。不
论多少年过去,纳兰都是一个人,在黑暗之影的高压控制下,他永远都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
他走着走着,面前投下来一片阴影,纳兰一惊,发现长街的尽头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假如这时退回去,简直就是明晃晃叫嚣‘我有问题你快来查我啊’,纳兰避无可避,只得走过去同路德维希打了个招呼:“您好,贝烈恩先生,真巧啊。”
路德维希·贝烈恩的身形高出纳兰半个头,他黑色的瞳孔泛着冷漠:“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他微微欠了欠身:“我能够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他不该和罗兰公爵一样去听国王陛下的的讲话吗?
纳兰攥紧装着银舍客勒的袋子答道:“我姓维嘉。”
“维嘉先生,卡玛兰欢迎你。”
纳兰笑了:“我喜欢这里,你一个人吗?”
路德维希随口“嗯”了一声:“要去走走吗?”
纳兰没有拒绝,路德维希和他穿过人群,路上的小孩举着烟火,滋滋的燃放,大叫大跳,成群结队从他们旁边跑过。
路德维希也不在意他们撞到自己,反而笑着把掉到地上的糖果捡起来递给他们并说道:“好好玩!”
小东西们像一阵风一样跑远了,不忘给路德维希一个鬼脸。
路德维希:“他们很幸福不是吗?”
纳兰忽然忍不住说:“那是在卡玛兰————”刚说完半句他就闭了嘴,生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
路德维希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扫过来,问他:“嗯?那其他地方的孩子们不幸福吗?”
纳兰按下心里的悲哀,咬着牙按照纳兰·维嘉这个人虚假的生平来回答:“我父亲死的很早,他连一个空头爵位都没有给我留下,我母亲给我留下了一所破旧的屋子之后也和别的男人离开了。”
四周忽然寂然无声,空气仿佛凝滞,别人的欢快再也插不到他们的眼神交汇中。
纳兰毫不退缩地看着他,神情带着点少年的恰到好处的倔强。路德维希带着点歉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的错误,不应该提起这些事。”
他原本怀疑这个少年身份不明,又突然出现在卡玛兰,是什么人别有用心,现在看来,是他疑心太重了。
纳兰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我不介意。”
至少以他现在的年龄,现在的表现,谎言之神来不及教他太多本领吧,何况在凯撒帝国,这种无法世袭的爵位确实有很多。纳兰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他们转而谈论起其他的事情,卡玛兰的风景,最近的天气,那些古老的传说,路德维希似乎对任何一处都了如指掌。
他为纳兰介绍的时候,既不冗长也不枯涩,虽然神情并不热络,语言却总带着恰到好处的幽默和浅显易懂,是贵族们所推崇的说话里总带着的那种风趣,既不浮夸,又显得博学多才。
这条街走过去就离开皇城的主干道了,纳兰正绞尽脑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来糊弄路德维希,不让他把自己和罗兰公爵联系在一起。
路德维希毫无预兆地停下来,看着他说:“天色晚了,你不回住处了吗?”
纳兰立刻礼貌性的说:“期待下次和您的会面。”心里十分庆幸。
路德维希意味深长地说;“会的,维嘉先生。”
月光泻到地上,路德维希铁灰色的长发银闪闪的,他笼好斗篷,又伸手给纳兰系好斗篷,在他惊讶的目光里说:“期待下次和你的会面。”
“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治安所找我。”他仿佛想了想:“不,其实也不用。”紧接着就走了。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纳兰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罗兰公爵。
当他们又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公爵含笑问道:“亲爱的,玩的开心吗?”
纳兰“唔”了一声,听见罗兰公爵诚恳的对他说:“今天祭典上那句话,我并不是有意的,只不过你突然表现得那么……奇怪,所以我……”
纳兰的蓝色眼睛清澈的犹如一道海湾,明明白白地说:“我不怪你,毕竟事发突然……”
“不——”罗兰公爵打断他说:“但是我心里害怕你出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纳兰迟疑地看着他,慢慢的说:“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公爵轻柔地搂住他,从肩膀慢慢滑到到腰际:“爱情面前,没有理由。”
天哪,爱情是多么好的理由,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都能推给它,纳兰笑着,胸口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心
纳兰摸不透这个花名在外的罗兰公爵究竟想做些什么,他没有直接拒绝他,于是含蓄地说:“让我好好想想。”
公爵并没有急着索要答案,转而说起了今天的祭典:“有些事你得知道,今天的大祭司还记得吗?”
“记得。”
公爵又说:“他太神秘了,几乎没有在人前出现过,我想应该没有人见过他面具下的脸。”
纳兰:“他担任大祭司多久了?”
公爵思索了一下回答说:“十一年?还是二十一年?我记得不太清了,反正每一任大祭司都在脸上扣着那个黄金面具,好像见不得人一样,每一次大祭司换人也不会像皇帝加冕仪式一样大张旗鼓,只是派人转达皇帝,皇帝会公布消息到大陆上。”
这样神秘的大祭司,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那还需要注意的,只有那个传闻中可怕的裁判所了。
纳兰还没有和裁判所的人交过手,但他的同伴栽在那里的可不少,等待他们的是就地格杀、火刑柱或者绞刑架。
公爵说:“大祭司刚宣布纳尔斯祭司要跟随他去修炼,其实————就是要让他离开神殿的权力中心,把裁判所交给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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