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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刑
惢心话刚说完，三宝也满头大汗的进来，他肩膀上落了絮絮的雪，打了个千道：“海常在出了事儿。两个时辰前慧贵妃宫里闹起来，说贵妃用的红箩炭用完了。可今儿才月半，按理是不会用完的。贵妃怕冷，又不肯用次些的黑炭，一时受了冷，结果发了寒症。”
他窥了青樱一眼，接着说：“茉心盘算红箩炭的数目不对，查问宫里，结果在海常在房里倒出来的炭灰里发现了不妥。那黑炭的炭灰是黑的。红箩炭的炭灰是灰白的，所以茉心就闹了起来，指着海常在房里偷盗了贵妃所用的红箩炭。”
青樱眸光转寒，一旁的阿箬撇撇嘴，道：“咱们给海常在送去的都是黑炭，这海常在也真是小家子气，想要红箩碳直说便是，主儿还能在意这点子碳。”
青樱厉声道：“住口！”
阿箬从未见过青樱如此疾言厉色，顿时慌了神，口里喃喃道：“主儿，主儿，奴婢也是为了您好，何苦去惹咸福宫那位的麻烦……”
青樱是对阿箬彻底失望了，只是此刻不是处理阿箬的好时间，她对三宝道：“备轿，咱们去咸福宫。”
转首，她看见杜若一身青衣立在窗下，神情沉稳，杜若的这份冷静，也让青樱的心绪稍稍平缓。她道：“杜若，你去太医院请齐太医。就说贵妃发了寒症，请齐鲁立即去咸福宫请脉。”
杜若恭敬地点头，“奴婢立刻去办。”
惢心担忧道：“今晚，皇上会留宿在皇后宫中，只怕如今已经歇下了。这件事若是慧贵妃不肯善了，主儿还是要请皇后主持公道啊。”
青樱唇边凝了一缕冷艳至极的笑色，“要请，也会是慧贵妃去请，公道自在人心，难道本宫还不能为海兰争一争了？”
她没有留意到，身后一直低头的杜若眼中多了几份敬重。
外头已经下起了小雪，搓絮似的，沉甸甸落在人身上，被体温一化，便会渗进棉衣的缝里，寒津津的凉。
深夜里，咸福宫依旧灯火通明，青樱扶着惢心的手下了暖轿，径直走进院中。
只听得太监尖着嗓子通报，“娴贵妃娘娘到——”
尖细的尾音尚自袅袅飘在空中，青樱人已经到了廊下。只见咸福宫正殿的镂花朱漆填金大门豁然洞开，廊下自台阶左右两列站满了满宫的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望着廊下一个跪着的宫装女子。
慧贵妃披着狐裘大氅，旁边七八个暖炉和炭盆众星拱月似的围着，纵然这般温暖，可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似乎是真的病了，苍白如纸，更衬得双颊上的玫瑰丝胭脂有着不合时宜的娇艳。
看见青樱来了，慧贵妃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只冷笑道：“自皇上分封六宫之后，娴贵妃就未曾踏足过咸福宫，今儿什么风连你也惊动了，深夜还闯进本宫宫里来？”
青樱微笑道：“听说晞月姐姐发了寒症，我特意带了几盒上好的山参，给姐姐入药。”
她回眸看了惢心一眼，惢心立时会意，将盛了山参的锦盒奉上。
慧贵妃命茉心将山参拿过来，掀开盒盖，果然见到丝绒缎面上，一株婴孩臂粗的人参，根须完整，状如人形，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好东西。
不得不说，慧贵妃是心动了。她虽是见惯了珍奇异宝，可人参这种天材地宝，并未人工便可养成，更何况，眼前这根人参非数十年光景不可成形。
久病之人，珍宝之类或许不会心动，可是药材……慧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她病得太久了，冬日里，她一丁点寒凉都不能忍受，谁能知道，她已经忘了，雪花落在掌心的触感了。
慧贵妃叫茉心收下了人参，只是看向青樱的眼神依旧不善，她冷冷道：“娴贵妃既然送了药，那便快些回去吧，本宫这里还有案子要审。”
慧贵妃用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向一直跪着的海兰，海兰被强行剥去了鞋袜跪在廊下冰冷的石砖上，因着下雪，石砖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一双青缎绣喜鹊登梅花盆底鞋被随意抛掷在阶下的雪中，海兰冻得通红的赤足之上有着细密的血珠沁出，显然是被人用了杖刑。
青樱被宽大袖口遮住的十指狠狠攥紧，她依旧笑道：“不知海常在犯了什么错，惹得晞月姐姐这般生气。”
茉心清了清嗓子道：“海常在偷盗贵妃娘娘所用的红箩炭，犯上僭越，以致娘娘缺了炭火寒症发作，损伤凤体。”
因着茉心是慧贵妃的贴身侍女，她对青樱也无甚尊重，更别说海兰了，她鄙夷道：“那就要问海常在自己了。奴婢在海常在屋里倒出的炭灰里发现了红箩炭烧过的灰白色炭灰。而且海常在几个奴才那里也问过了，伺候海常在的宫女香云已经招了，是海常在指使她去偷盗的红箩炭。”
香云抖抖索索跪在廊下，脸色煞白，“方才奴婢已经招了，海常在指使奴婢偷盗红箩炭，一是不服气贵妃娘娘用着好东西，二是嫉妒贵妃娘娘得宠于皇上，想害贵妃罢了。”
她拼命磕了两个头，乞求道：“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已经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又对海兰，用哀求的语气道：“小主，不管您待我如何，这种昧着良心的事奴婢是再也不敢了。奴婢也劝您一句，人赃并获，您还是认了吧。”
海兰也并不多狡辩，她虽然被冻得牙齿打颤，可仍是坚定道：“没有做过的事，臣妾宁死也不会认。”
慧贵妃厌恶道：“双喜，给本宫狠狠地打，直到她招认为止！”
双喜得了命令，提起早已鲜血淋漓的荆条，一下一下，用十足的力气打在海兰脚心。海兰已经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手指挣扎着在砖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见到这样的情景，咸福宫的宫人都忍不住别过脸去，连茉心都不自觉的低了头，只有慧贵妃坐直身子，饶有兴味的看着，那副模样说不出的扭曲。
青樱闭了闭眼，记忆里的晞月并非是这般的冷血刻毒，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美艳离不开欲望，她的温柔沾染了怨毒。
青樱盯着晞月，肃声道：“慧贵妃，要是本宫没记错，这后宫执掌公事的是皇后，而负责后宫刑法的是慎刑司。你虽是贵妃，却并无协理六宫之权，命人责打海常在，私自行刑，又并未告知皇后，难道不也是犯了宫规？”
慧贵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疑惑，只是转瞬，她便冷笑道：“便是皇后来了，人证物证俱在，海常在盗窃宫中财物，企图谋害本宫，这两条罪证，足够将她当即赐死了。”
青樱回应以平和的笑意，“那么，晞月姐姐可愿去请皇后？”
慧贵妃冷哼一声，她对惢心道：“去请皇后娘娘，对娘娘说，娴贵妃夜闯咸福宫，海常犯上僭越，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茉心应了一声，便叫几个小宫女跟着，立时往长春宫去了。
青樱本站在台阶下，任慧贵妃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可她此时却抬步，一步步往台阶上走去。
慧贵妃见青樱逐渐迫近自己，不禁有些慌乱，可眼下茉心不在，旁人也不敢拦着同为贵妃的青樱。只能眼睁睁看着，青樱走进慧贵妃，并一把握住慧贵妃的手腕。
慧贵妃尖声道：“你要做什么？还不放开本宫！”
青樱笑容温和，看着慧贵妃手腕上的镯子道：“晞月姐姐，这镯子本是一对，却偏偏拆开赏赐给你我二人，你可知为何？”
慧贵妃想要挣脱，可是青樱力气极大，她只能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自是好意，希望妻妾和睦，莫生争端。”
青樱摇了摇头，低柔道：“好好儿的一对镯子，偏分成两个，都是不圆满的。”
慧贵妃刚想分辩什么，青樱却倏尔放开了她的手，笑道：“本宫失礼了。”
青樱缓缓走下台阶，她方才用异能查看了高晞月的身体，发现她的确体虚畏寒，而且气血凝滞，这般虚弱的身体说是年近古稀的老人都不为过。而且因着零陵香的作用，她宫门闭塞，想要有孕怕是再也不能了。
青樱查看她身体的同时，也用异能让她今晚的寒症得以减轻，想必太医诊脉的时候，自有一番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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