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鬼话

　　唐征伸手弹出一小团淡蓝色的火，那团火焰穿过澄澈的溪水，落入全是尸白虫的孔道里，砰的一下燃烧起来，淤泥里传出了连绵不绝的细小嘶嘶声，像烤肉似的。
　　池寒端详着唐征刚才画的那一套东西，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手里的汉白玉小匣子。
　　小匣子内侧是个普通的定魂小阵，而连接着尸白虫的底部，正中间的位置阴刻着一株小小的竹子。
　　“竹子……”池寒把纸蒙在上面拓了一个。
　　那竹子更像是个小小的印章，竹子的干很短，弯曲而柔韧，上面的竹叶非常茂盛，使得这棵竹子看起来少了几分俊逸舒朗，多了点富贵圆融。
　　“这个构图倒是有趣。”唐征看了一眼，感觉挺有意思。但转念一想刚才是什么东西贴在上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这玩意上面贴着尸白虫啊……那么长一串，这算什么，导线吗？”
　　池寒想了想说：“照这么一说有点像太阳能电池？”
　　唐征不想接受：“在泥里的不是太阳能。”
　　这以后可怎么用太阳能热水器洗澡哦。
　　他又翻了一页，在白纸的中间几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他边画边说：“如果这是竹枝祠，它正对着的就是石池溪。这个鬼婴在……东边，大概是连着这个竹枝祠的。鬼婴，竹子，你说这个竹枝祠里会不会就是那个郑生？”
　　“不好讲，也可能是我们最近想郑生想多了。”池寒收起本子站起来：“是或不是，去了才知道。”
　　唐征点头表示同意：“没错，走吧。”
　　两个人沿着石池溪走了几分钟，右手边一座小桥，过去对面就是竹枝祠。
　　“这楼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的，我过去看看。”唐征示意池寒不要上桥，自己先走了过去。
　　池寒站在桥对面，绷紧了神经，看唐征，也看面前这栋楼。
　　这是一栋翻新过的楼。
　　正如老板娘之前说的，这栋楼新建于旧址，没有保留古建筑的一砖一瓦。唯一的旧物就是立在门口那块碑，上面草书三字，如果不是一开始知道那就是竹枝祠，辨认起来还真要点力气。
　　草书虽然不好辨认，但任谁都能看出这碑题得非常精彩。竹枝祠三字风骨宛然，刚劲处铁画银钩，婉转处丰润合度。岁月斑驳，青石碑体已经遍染风霜，这三个字却被今人以赤色重彩再次填好，它又从岁月长河中苏醒过来，一如昨夜初书，墨痕宛然，跨越百年时光，依旧鲜活灵动。
　　唐征走到石碑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在石碑的右下角看见了个不起眼的痕迹。
　　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侧身让开，招手让池寒看：“小寒你看这个，是不是那个汉白玉匣子下面的竹子。”
　　和石碑上的字相比，那是个不太起眼的印记，翻新石碑的人大概并没有注意到它，没有处理。唐征如果不是刚看过匣子下面的印记，也只以为这是石头上天然不平整的印痕，绝对想不到这居然是个签章。
　　池寒站在河对面，勉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师兄，太浅了，我看不清。”说着就想过去。
　　“你别过来，这地方我也吃不准到底有没有什么。”唐征皱了皱眉：“之前的那个鬼婴能被镇住，我怕这里也镇了什么东西。我总感觉不妥……有点阴。”
　　池寒想了想：“我也觉得有一点阴，但不知道是因为这里树太多，还是因为这个竹枝祠里有东西。”他在桥边来回走了几步，看唐征在对面研究了那块碑之后又想进楼里逛一圈，赶忙跑了过去。
　　“小崽子，你怎么过来了，万一不干净怎么办。”唐征恨恨的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池寒抬头笑了笑：“没事，师兄你在呀，我不会有事的。”
　　唐征拿他没办法，只能揉了揉他的头发。
　　俩人一起走进了竹枝祠。
　　郑是当地大姓，郑氏宗祠传承几百年，理论上应当规模浩大。然而实际上这座曾经的郑氏宗祠现今只翻新了正堂这一间。曾经可能有的亭台楼阁院落廊庑都已经消失在岁月长河里，当年祭祀的人也随着一起不在了。投入到重建中的精力和经费大抵都很有限，最后只能还原成了这么一个四不像的竹枝祠。
　　节约到匾额和楹联一样没有，只靠门口的古碑充场面。
　　甫一进门，便是正厅。
　　正厅迎面放着一架木雕的屏风。屏风雕工细腻，但没有旧物件的温润感。大抵是为了迎合景点的名字，樟木屏风上镂空雕的正是一片竹林，屏风的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有这架屏风的雕刻者信息，还有屏风的形象来源，据说是来自竹枝祠里原有的古画。
　　“虽然也是竹子，但和匣子上的不一样。”池寒端详了一会儿说。
　　屏风上的竹林虽然构图精美，但并没有匣子和石碑上那个竹签章的和润圆融感，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唐征摆摆手说：“嗨，这种景点的鬼话可别当真。真有古画出来肯定展出，看这安保，哪能有古画呢。”
　　池寒笑了，点点头：“是了。”
　　——一路上一个保安都没有。
　　两人说着绕过这个像模像样的屏风，结果正厅里空空如也。
　　唐征：“……嗯，那个，房梁和窗板雕的不错。”
　　池寒：“……”
　　所以这里到底哪里比较好玩，让老板娘这么盛情推荐？
　　池寒在正厅里走了几圈，这里原本是用来给族人举行春秋祭祀或议事聚会的地方，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高挑的举架依旧带给进来的人无形的压迫感。他仰头看了看头上的木雕和壁画，突然转头问唐征：“师兄，你在外面看这栋楼的时候，觉得它有多高？”
　　“感觉大概有八九米？”唐征随着池寒的动作抬起头来，眯眼目测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
　　池寒有点犹豫的说：“师兄，这个正厅举架虽然高，但最高的地方也不超过六米。”他说着又绕着正厅走了一圈，空空荡荡的正厅里没有任何家具摆设，一眼望去一目了然：“这里没有楼梯，但这个正厅上面，应该有个阁楼。”
　　“师兄，你说这个阁楼，能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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