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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初夏夜，月明星稀，虫唱蛙鸣。
守边将军府的晓云院坐落在一处莲池旁，那青草环绕的瑶池此时并蒂莲生，小荷微露，晚风掬淡香，偶尔几盏萤火闪烁，仿佛美人初长成，清丽出尘，华而不俗。
莲间碧水镜，映出一扇木格薄纱窗，隐约一袭月牙白衫的少年伸手将窗支放下，有小蛙扑入水中，池水荡漾，灯火零碎。
屋内，灯火微熏，山水书画倚墙靠壁，静谧安宁。轼云桓放下窗格后转身，将温水，淡盐水，伤药，细纱布，乌剪，软木顺次排放。
塌上的墨少巽高烧稍有退去，时睡时醒，被褥有些零乱，缠身的白纱布上点点血红，身上细汗微布，显然是伤口的痛楚所致。
轼云桓坐在塌边，轻轻的拍了拍墨少巽的肩：“少巽，少巽~”
墨少巽闭着眼：“嗯。”
“来，换药。”
“嗯……”墨少巽用手摁了摁太阳穴，“你？”
轼云桓笑：“不行？”
“……能不能换个人？”
狐狸一般的微笑：“不能。”
“……真的不能换个人？”
雪狼一般的微笑：“真~的~”
墨少巽头往里墙一侧：“不换。”
一双带着微微刺感的手扶正墨少巽的脸，细长的眉眼放大了一倍，柳叶一般弯着：“话说那墨府的少将军墨少巽，青年才人，俊朗英武，国家栋梁，泱泱云国六成的官家佳丽情意遥寄，云洲城七成的闺中小姐芳心暗许，踱满镇八成的姑娘私下挂念……”
“你今晚吃了酸醋鱼？”墨少巽焦唇轻撇，英眉微抬。
轼云桓一脸可惜悲悯的缓缓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说：“我回去一定要和城西的说书先生腾爷说，英雄少年墨少巽实乃一介贪生怕死之辈，叫那些姑娘们早日弃暗投明，远远不如那翩翩佳公子轼云桓，一表人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咳，咳咳……”
“好了别装了，换药。”轼云桓将极其不情愿的墨少巽扶起身，垫了靠枕，让他以肩支身。
“牧大夫呢？”
“没空。”
“杞儿呢？”
轼云桓白了墨少巽一眼：“大夫没空小药童当然也没空！”
“难不成……墨少主想借换药之便勾搭守边将军府的秀气侍女？还是希望被粗壮的家丁照顾照顾？”轼云桓用乌剪轻轻剪开纱布的一角，歪头皱脸。
“……”
“默认了？那我去看看哪个姑娘小伙子愿意，保证很多人排队。”轼云桓拍拍双手，抹袖提衣，作势起身。
墨少巽看着房顶，无奈的吐出几个字：“还是你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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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布拆至最后一层，纱布与伤口痂血连肉，轼云桓每每稍微扯动一下，墨少巽的手就更紧握一分，两人的额头都渐渐氲上了薄汗。
轼云桓不忍墨少巽痛楚，动作总是慢之又慢，只是背部的伤口过深，鞭伤亦毫不留情，疼痛深邃入骨，墨少巽的拳头青筋紧绷，仍旧忍不住喉间的声音。
“张嘴。”一块细软木伸到墨少巽跟前。
墨少巽喘了口气，扭头，不耐，哑声道：“不要，又不是女人生孩子。”
那手指轻轻压住墨少巽的唇，抚过唇上尚未消褪的齿痕，左右摩挲着：“张嘴。”
墨少巽的眼睑颤了颤，垂目屏息，毅唇微启，皓齿轻合。
手的主人一笑：“反正只有我看见，怕甚？”
轼云桓一指着力摁着皮肤，一手稍稍用力扯掉纱布最后与伤口粘连的一小端。
“唔……”被褥收紧，墨少巽颈间兀起的脉络，僵直着，许久才缓缓平复。
一方软巾慢慢的贴上墨少巽的皮肤，细细攀爬，缓缓研步，直至墨少巽的肌肉不再紧绷吃痛。
一遍温水过，又一遍淡盐水，浓稠伤药平敷。
药性微烈，灼伤辣口，墨少巽险险撑不稳，向一旁倾去。
轼云桓索性揽了墨少巽，将他的头靠向自己的肩，向身而坐，一手轻扶墨少巽的颈背，一手缓慢上药，伤药带来的刺痛从腰间向背部蔓延，墨少巽的手臂箍着轼云桓的腰，握拳收紧。
墨少巽额边的汗滴落，轻轻的砸在轼云桓的衣襟上，破碎，渗开。
待轼云桓将墨少巽身上的伤口尽数抹上药膏之后，墨少巽已然脱力。
轼云桓偏头看着墨少巽因为紧咬软木裂出丝丝血痕的嘴唇，心下一痛，轻轻替他将软木拿了去。
墨少巽合嘴抿唇，无力地将头低下，埋到轼云桓的发际颈间，身体手臂任性一般左右不肯动，两人都轻轻呼吸着，清汗混溶。
“你不是铁打的身躯石作的肉么，还怕痛。”轼云桓伸手戳了戳那低垂的脑袋。
“要不换你试试看。”墨少巽闷闷地哼了句。
说话间嘴唇碰触到颈间轼云桓的皮肤，墨少巽顿了顿。
轼云桓手指停滞了一会儿，又往墨少巽的脑袋上戳过去：“放开，还要包扎，不然有损药效。”
墨少巽松手抬头间，轼云桓转身取纱布，不想两片温湿的柔软划过鼻尖，两人同时停止动作，墨少巽的目光闪烁，眼神温柔，小轼看着那晨星一般的眸子，拿着纱布的手停在半空，似乎院子里的虫唱蛙鸣更大声了。
就在两人愣住的这当口，门吱的一下被推开了，轼云桓被吓了一跳，动作僵硬的把手继续伸向纱布，墨少巽则转神把目光投向门口。
却见门口那着藕色衣衫的小丫鬟正端了一碗羹汤，转身扶正门板，低头道：“墨少将军，老夫人调了莲子羹，差奴婢给您送来。”语音落，眼角瞅见墨少巽半裸的上身和一身的伤药，霎时一张小脸红得象熟透了的苹果，匆匆将莲子羹放了，福身逃也似的退去。
“这才初夏，怎么那么热。”轼云桓用袖子扇了扇，往额头一抹。
墨少巽看着他，温和的笑了，也不说话。
“闷热闷热……”轼云桓一边念叨着一边替墨少巽包扎，为了扎紧手下的力道稍大，墨少巽只看着他低头忙碌，任他摆弄，仍旧不语。
片刻，轼云桓替墨少巽包扎完毕，收拾东西，随后扶墨少巽侧躺了。却看到桌子上的莲子羹，磕巴地说：“你自己吃哦。”
墨少巽点了点头。
“呃，那……我去洗澡了，一身汗。”轼云桓目光飘乎地说。
墨少巽喉结上下的动了动，说了句：“去吧。”
门掩蛙声噪，谁人心气浮？莲香脉脉，只道是双双情萌动，花别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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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