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

　　周六晚上出来看电影的人不少，乔浅买的那个场次的情侣尤其多，两个模样标致的男生混迹在一群甜甜蜜蜜的情侣之中着实有点打眼。

　　待乔浅取好票与林鹤之一同进场，电影正好放出片头开始播放，两人摸着黑在座位上坐好，目光投向正式开演的荧屏。

　　全黑的屏幕打出字幕，画面淡出至一间到处都是实验设备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屋子里。

　　电影的背景设定在未来智能化的社会，一位花了10年的时间研发一款独一无二的AI智械，在制作过程中他对这具智械的控制欲演变成了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和爱欲，他将自己当做皮革马利翁日夜祈求智械能够成功，并且能够注入他称为“灵魂”的设定数据，只盼着有一天智械真的可以“活”过来，同他相爱成为他的加拉泰亚。

　　终于，在某一次能量场试验中智械终于被完全激活，名为加拉泰亚的女性角色智械缓缓睁开双眼，根据所注入的数据她露出了纯真而懵懂的表情，并且对她的制作者产生了无条件的爱慕之情。科学家同她过了一段宛若蜜月的甜蜜时光，但事实上科学家的实验还是失败了，加拉泰亚没有真正拥有自己的思维，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被程序所控制的。

　　科学家对外宣称加拉泰亚是真正的人类而掩盖了她身为智械的事实，而加拉泰亚根据数据所设定的善良开朗的性格对所接触到的人类都抱有好感和热情。在某一次邻居家的一位少年红着脸来向加拉泰亚搭讪时被科学家撞见，科学家的占有欲迸发到了极致，控制欲与独断心理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将加拉泰亚锁进了实验室，不断地导入着新的数据折磨着加拉泰亚的原有程序。

　　陷入混乱的加拉泰亚被导入管缠绕着禁锢在地下室，仿生神经传来的刺激让她痛苦不堪，她想要挣脱却又屈服在科学家的命令之下，第一次产生了逆反的情绪。三天过去了，科学家仍没有放加拉泰亚出去的意思，他虽然爱着加拉泰亚，可他自己仍是把加拉泰亚当成没有生命的智械。邻居家的少年曾来找过加拉泰亚，却被科学家恶语相向地赶了出去。不服输的少年铁了心要见到以往每日在花园里都会对他微笑的加拉泰亚，不肯离去。

　　终于，少年在某一次观察科学家的屋子时听到了隐约的呻吟声，他循声走到了后门处，透过一个低矮的铁窗看到了地下室里痛苦不堪的加拉泰亚，他用铁撬卸下了窗框钻进地下室，解开了禁锢着加拉泰亚的导入管，少年紧紧拥住加拉泰亚说要带她走。加拉泰亚第一次非程序控制地流下眼泪坦白道自己根本不是人类只是一具智械。少年拭去她的泪珠，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他曾不小心透过窗户见到科学家对她做实验的样子，可是少年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加拉泰亚。

　　加拉泰亚跟着少年逃离了这里，逃亡过程中加拉泰亚衍生出了各种情愫的感受，拥有了自己的思维，从另一种方式得到了“灵魂”，而发现加拉泰亚逃走的科学家发了狂，他歇斯底里地动用着自己研发的各种科技力量寻找着加拉泰亚，但发疯的他却被指控监禁和虐待，因为在他口中加拉泰亚是真正的人类，并且拥有他亲手去登记的居民身份……

　　影片结局定格在10年后的伦敦街头，曾经的少年早已蜕变为了一位成熟英俊的绅士，他向工作伙伴介绍着自己的妻子，被介绍的女人仍停留在二八少女的模样，她腼腆地与少年相视而笑，一如当初在庭院里初遇那般。

　　电影结束，影院灯光亮起。

　　骤然亮起的光刺得人眼睛有些疼，乔浅坐在座位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他在订票时没太注意剧情简介，以至于看完后他还在震惊于还是这么硬核的科幻片里居然是浪漫爱情主题的。

　　而且拍得实在太好了，以至于他的心弦到现在依旧颤抖不已。

　　坐在乔浅身侧的那对情侣从影片结束后就一直在那搂搂抱抱，似乎是因为女生在看电影过程中看哭了，男生在那哄她开心。放眼望去，放映厅里多的是依偎在一起腻歪的小情侣，坐在角落的那对就像接吻鱼似地亲个没停，极其影响他人的观影体验。

　　林鹤之将乔浅不小心掉到地上的爆米花收拾干净，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浅？”

　　屏幕上在轮播着演职人员名单，乔浅回过神来，道，“我们走吧。”

　　俩人刚迈出电影院大门，乔浅觉出一丝怪异来，自己带着林鹤之来看爱情片会不会让林鹤之觉得他是意有所指？虽然自己已经确信喜欢他没错，可是表白心意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

　　乔浅抓狂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他偷偷瞟了一眼林鹤之，正好对上林鹤之看他的双眼。

　　“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乔浅扭捏问道。

　　林鹤之面色如常道，“不错，挺好看的。”

　　听到的答案跟自己所想有偏差，乔浅轻咳了一声，“哦，那就好那就好……”

　　时间已过10点，街上不少商铺都已打烊，乔浅和林鹤之在商城的天桥上漫无目的地并肩走着，没人提回家的事，也一时想不起有什么地方可去。

　　乔浅正满腹心思地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一旁扑了过来，将乔浅撞了个正着，身子不禁往后一趔趄。

　　“乔浅！好久不见啊。”扑来的女孩长发披肩，眸子又大又明亮如小鹿一般，说话时嘴角上扬，天生就是笑唇，“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运动会见过的。”

　　“王珂？”乔浅打量了一眼面前人，自觉地把手从她怀中抽出来，“你也来看电影？”

　　一旁的林鹤之不动声色地蹙起了眉头，看向王珂。

　　“是啊，我本来是跟闺蜜一起来的，但是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被男朋友接走了，把我一人剩这儿。”王珂娇嗔地在乔浅手臂上轻捶了一下，“对了，上次我不是给了你手机号码么，怎么不联系我？”

　　手机号码？林鹤之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气压骤低。

　　乔浅后颈一凉，心中警铃大作，装傻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有啊，你还存手机里了呢。”王珂气鼓鼓道，“你这个鸽子精当时还说要请我吃饭来着。”

　　“呵，呵呵。”乔浅苦笑，心里尴尬万分，他那时候也只是习惯性对着漂亮女生装点□□罢了，一出体育馆的门就给抛诸脑后了。

　　王珂咬着下唇，满眼娇羞地打量了眼乔浅身后站着的林鹤之，“要不，现在一起吃宵夜去？这是你朋友吧，一起去嘛。”

　　林鹤之面色已是不虞，乔浅赶忙拉起他的手义正言辞地对王珂拒绝道，“我们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忙，下次吧。”

　　王珂狐疑地打量了眼乔浅与别人相牵的手。

　　“我从来不骗女孩子的，说到做到。”乔浅昧着良心说瞎话。

　　“好吧。”王珂惋惜地眨巴着眼睛，“那下次有空再约，拜。”

　　“拜。”

　　就在乔浅准备溜号之际，王珂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乔浅，我喜欢你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乔浅拔腿想跑硬生生被林鹤之给拽住了。

　　“你不打算听别人把话说完？”林鹤之冷冷道。

　　乔浅低着头，搔了搔耳后，别扭道，“呃，我不太清楚这回事。”

　　“骗人，我看得出来你知道。”王珂道，“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男朋友。”

　　乔浅脆弱的小心脏都快吓停拍了，心想现在的女生怎么都这么直接一个个。

　　王珂料到乔浅会沉默，她面不改色继续道，“我也不需要你这么快就给我答案，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等高考结束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乔浅啊了半天也没啊出个所以然来，王珂笑笑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看你那傻样，我先走了，记得联系我哦。”

　　目送二中校花离开，乔浅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乔浅手中抽离，一言不发地扭头朝电梯走去。

　　果然生气了！乔浅头疼地拍了拍脑门，拔腿追了过去。

　　“我跟这她真的没什么，都是她单方面热情！”乔浅可怜巴巴地澄清道。

　　“你的感情问题我无权干涉，你不用向我解释。”林鹤之按下电梯下行键，“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电梯门打开，乔浅忙不迭地同林鹤之一并挤了进去，这个幽闭的小空间了出来他们再无他人，倒是给了乔浅发挥的余地，他固执地揪住林鹤之的衣角，喏喏道，“你不要生气，我真的不是那种在外面乱沾花捻草的人。”

　　林鹤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索性将手插进裤侧口袋。

　　“我没生气。相反，我应该要为你高兴才对……那个女生，挺漂亮的，是你会喜欢的样子。”

　　“她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乔浅快要抓狂。

　　“嗯，喜欢什么样的都行，那是你的自由。”林鹤之垂下眼睛，掩饰着眼里的汹涌波涛。

　　乔浅语塞，有话梗在他的喉口，可他说不出来。

　　“我不是圣人。”林鹤之闭上眼再睁开，满目都是克制与隐忍，他失落道，“我告诫自己，你终有一天会与别人在一起，等你再大些，也许还会挽着别人的手走入教堂。能陪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应该要知足，可是我……终究还是贪心了。”

　　电梯的空间狭小压抑，显示屏上的楼层数跳动着，两人一时无话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乔浅怔怔地看着林鹤之撇过脸去的侧影，他不知道林鹤之居然在心里曾做过这样的决定，他究竟是有多看重自己，竟然可以这般忍气吞声下去，而自己又是让他有多么的担心和害怕失去，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内心却如此卑微。

　　回想这些年来，自己曾让他失望过多少次。

　　感受到乔浅的沉默，林鹤之控制住自己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他露出惯常的温柔笑容对乔浅说，“你不要在意，就当这是我在胡言乱语吧。”

　　电梯到达一楼，在电梯门快要打开之际，一直低头不语的乔浅按住了关门键，他突然踮起脚尖对着林鹤之唇上狠狠吻了下去，力气大得直接隔着嘴唇磕到了对方的贝齿上，他气汹汹道，“你怎么不继续问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知道吗。”

　　“现在在这装圣人祝我往后余生与别人终成眷属，那你当初为什么又要在医务室里吻我？！”

　　林鹤之睫毛微颤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嘴唇明明被对方的牙齿磕得生疼，却让人有种如坠云端般的晕眩感。

　　“我告诉你，想跑没门！”乔浅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林鹤之摁在电梯壁上，他仰着头眼神凶狠如捕食到猎物的猛兽，“喜欢我就来占有我啊，光在旁边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有什么用？你不是圣人，我也不是圣人，你如果不用力抓紧我，我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你难道只甘心当我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吗？”

　　“阿浅……”林鹤之颤抖的手抚住乔浅的脸颊，眼眶开始湿润。

　　“你以为你是情圣吗？”乔浅的嗓子几度破音，不甘的泪水从眼尾滑轮，他带着颤音质问道，“还是说……其实你也没有多喜欢我……”

　　“我很喜欢你。”林鹤之把乔浅紧紧拥在怀里，他嗅着乔浅发丝间的清爽香气，轻轻吻着他的头顶，“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只是害怕，要是把你吓跑了，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后悔当初向你告白的事，我真的好怕你会再也不理我……”

　　乔浅把脸埋在林鹤之的肩上，伸手回抱住他，将眼泪全部抹在了林鹤之的T恤上。他闷声道，“我有不理你么？好吧，我的确闹了几次别扭，可哪次我是真的生你的气了。如果你觉得不开心，你就直说，不要在我面前戴上假笑的面具，丑死了。”

　　“好。”林鹤之应着，手劲大得恨不得将乔浅揉进自己怀里。

　　“你也不许那么大度，我又不是个物件，能随便让人吗？”

　　“好。”

　　“也不许再把我一个人落下。”

　　“好。”

　　“你、你也不许恃宠而骄，我现在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你没错，可没准我哪天又会变心的。”

　　“好。”林鹤之珍惜地感受着怀里小火炉略高的体温，内心的焦躁渐渐平息化作柔情蜜意，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

　　乔浅哼了一声，泄愤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顺便将自己的泪水全部擦拭在了林鹤之的衣襟上。

　　要想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不爱哭的乔浅把今年的眼泪都流在了林鹤之的身上。

　　被遗忘的关门键暗了下去，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正在等电梯的女生见到电梯内的场景惊了一跳，不禁伸手捂住了嘴。

　　林鹤之眼底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他略带歉意地抬手对女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抱歉，请再让我感受一下此刻的美好，哪怕只是几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