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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众人回到夏府,忙找大夫医治夏允彝,一家人都心慌意乱自不必提。钱谦益见诸事安排已毕,向夏府和陈子龙告辞,携着柳如是去了。临行时柳如是和陈子龙两人的心情也都只有自己才知。
陈子龙另外一方面遣人通知官府处理满清奸细的后事,免不了将前因后果陈述给官差,松江知府见事情涉及到满清人,自是不敢擅自处理,于是逐级上报,并说在辖内击毙满清鞑子数十人,尽皆斩首,以儆效尤云云,以此邀功自不在话下了。
柳敬亭师徒二人随众人到夏府后,安慰几句,见夏府人心惶惶,知道不便打扰,也告辞去了。
夏府上下虽然听大夫讲夏允彝受伤虽重,但性命无碍,多用补药,悉心调养,很快康复。但夏母、姐姐夏淑吉、妹妹夏惠吉等女眷仍是担心不已。夏母更是哭成了泪人,夏复和陈子龙劝说安慰多时,方才平静下来。夏淑吉的愁容却又加深了一层。陈子龙辞去后,到得晚饭时分,夏府人人都没有胃口,夏母勉强吃了几口饭,便推说身体不适,回到房中照顾夏允彝了。夏惠吉早已懂事,见众人都默默无语,只好低着头吃饭,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众人沉默良久,夏武功忽道:“娘,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夏复知道他想问什么,忙向他使眼色,想告诉他这个时候问并不合适。却见夏武功并不看他,目光却充满期盼的看着夏淑吉。
夏淑吉正在想着心事,听见夏武功问她,一楞神,忙道:“你要问什么?”
夏武功低下头来道:“我希望娘告诉我的都是实话。”
夏复知道接下来的场面可能并不让人愉快,忙向妹妹夏惠吉道:“妹妹我们出去玩吧。”
夏武功却拦住道:“小舅、小姨,大家是一家人,你们不必离开的。”
夏淑吉叹了口气道:“武功,如果是关于我的事情,你就不必问了。”
夏武功摇了摇头道:“不是关于娘的事情,是关于几社的事情。请娘一定要实话告诉我。”
夏淑吉幽幽的道:“你说吧。”
夏武功的眼睛已经湿润了,沉声问道:“我想问,为什么几社现在从来不招收女学员?几社的聚会不允许女子参加?”
夏淑吉初始很惊诧他的问题,不过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淡淡的道:“或许是你姥爷不高兴吧。”
夏武功随即问道:“为什么他会不高兴呢?”
夏淑吉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娘当初惹的你姥爷很不高兴。”
夏武功接着问道:“和我爹有关吗?”
夏淑吉眼光一呆,脸色变得忽然很冷峻,道:“武功,你听谁说来的?”
夏武功声音有些哽咽道:“很多人都这么说,我想应该有些原因吧。”
夏淑吉将头低了下去,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幽怨和哀愁。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都在乱讲,你不要听别人的,武功,知道吗?”
夏武功哽咽道:“那娘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随母姓而姓夏呢?”
夏淑吉又一次的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低泣。她有点茫然的站起身来道:“我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说着转身往内堂走去。
夏武功在身后喊道:“娘,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夏淑吉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慢慢的离开。
夏复拍了拍夏武功的后背,等他把情绪稳定下来才道:“算了,姐姐现在不会和你说什么的。”
夏武功点了点头道:“她一直认为我还不懂事,不应该知道她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如果她不开心的话,我也一辈子不能开心。”
夏复嗯了一声,道:“武功,我想喝酒,你想不想喝?”
夏武功惊讶道:“想喝,但是娘和姥爷从来没有让我们喝过酒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夏惠吉也叫起来道:“哥哥,你们不能喝酒的,我要告诉爹去。”
夏复苦笑了一下道:“惠吉,你傻了?爹现在还在昏迷中,能听见你说话吗?而且,古人都说借酒消愁,平时你不也是总看到爹独自一个人喝闷酒吗?”
夏惠吉哼了一声道:“爹是大人了,当然不同。而且,借酒消愁愁更愁呢,你没听说过吗?”
夏复道:“我难道不是大人吗?至少比你大吧。已经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不要和爹讲任何话,要不然他一生气,身体就好不了了。知道吗?”
夏惠吉见自己的话并不被重视,生气的跺了跺脚,道:“刚吃过晚饭就说很晚了,不理你们了。”说罢回房休息去了。夏复自去到内堂将平时夏允彝喝的酒找出来,给自己和夏武功每人斟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整个喉咙都火辣辣的难受,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快感涌上来,直冲头顶。夏武功惊讶的看着夏复的一举一动,见他将就喝下,也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夏复问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夏武功脸色已经有点红润了,他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道:“我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块热炭,而现在就象是坐在云端上一样,轻飘飘的,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已经去掉了。”
夏复苦笑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真的可以忘忧吗?”
夏武功又将两人的酒杯倒满,然后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道:“小舅,今天你看到陈先生杀了那么多人,有没有害怕?”
夏复正色道:“没有,因为这些人手段卑鄙,行事诡秘,现在满清鞑子在东北边疆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如今又跑来江南打伤我爹,刺探情报,这些国仇家恨统统加起来,对于他们,我只有痛恨,没有任何的怜悯。虽然今天被陈先生击毙了几个,但那个罪魁祸首多铎却侥幸逃脱。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的。以后到边疆的战场杀敌,所面对的也是这些人。你如果恐惧,那死的人一定会是你。”
他停了一停,将面前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慷慨而谈:“我并不是希望打仗的人,也不希望那么多无辜的人在战争中死去。或许满清人中也有好人,但是有战争就有死亡,选择退却,选择恐惧,就是选择死亡。”说罢将杯子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夏武功此时又斟满了一杯酒,说道:“小舅,你说得对。我平时只是打伤过别人,从来没有打死人。所以最初见到那么多死人,还是有些害怕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讲,我不会害怕了。你的仇同样也是我的仇。”说着也将杯子猛掷在地上,两人相视大笑。
夏复道:“其实我们本该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的,想不到我们第一次喝酒,就已经是豪饮了。”
夏武功也笑道:“剧饮千杯男儿事,一饮而尽才叫痛快呢。”
正说着,此时门人来报,说有位姓钱的小相公求见夏复。夏复知道来人定是钱秦篆,只是不知为何这么晚来访,忙让人请进。
脚步声中,钱秦篆一身黑色的衣衫,随着门人走了进来,门人随即退出去。钱秦篆闻到满屋的酒味,皱着眉头道:“你们两个竟然在喝酒?”
夏复奇道:“小钱,你这么晚了怎么自己跑来了?”
夏武功舌头已经有些不好使了,却嘟囔道:“酒很好喝的,你要不要来一杯呢?”说罢又喝一杯。
钱秦篆忙摆手道:“我才不要喝酒呢,我是专门来看望你们的。”再看夏武功时,却见他已经趴在桌子上醉过去了,忙惊道:“他喝了多少酒呀?”
夏复脸色也有些红润了,笑道:“他第一次喝酒,就喝了五杯。”
钱秦篆忙道:“那你也不要喝酒了,要不然也会喝醉的。”
夏复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像他一样喝醉,这样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钱秦篆道:“看来你还没有喝醉。不过像你这样遇到事情就知道喝酒解闷的话,太没有担当了。”
夏复看了看他道:“你现在来我家,一定是偷偷的跑出来的吧。”
钱秦篆脸上一红,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却不承认自己偷溜出来,迂回的解释道:“我想下午你们家一定是心乱如麻,我来了也是添乱,只好现在过来了。”
夏复却有些挖苦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爹受伤的事情,看来整个松江府都知道了。”
钱秦篆有些怒色道:“夏先生是我的老师,我现在好心来看夏先生,你却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说你没有担当,你还不承认。”
夏复苦笑道:“那请问如何才叫有担当呢?”
钱秦篆道:“有担当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喝闷酒了。应该坚强起来,开心起来才对。”
夏复接着苦笑道:“你不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我自负聪明,却眼睁睁看着我爹被人打伤,我如何能开心起来呢?”
钱秦篆奇道:“当时你也在场吗?”
夏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点点头道:“我和武功偷偷溜进去的,我爹现在还不知道呢。只有陈子龙先生知道。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钱秦篆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听说有个高人救了你爹,你看见了吗?”
夏复知道他所说的高人就是自己,却摇头道:“没看清楚。”
钱秦篆忽然很神秘的道:“你想不想学武功?”
夏复看着他,试探道:“现在还来的及吗?学武不是要从小开始的吗?”
钱秦篆凑近他道:“凭你的才智,现在学的话,你肯定能成为高手的。以后就不怕别人欺负你了。”
夏复道:“可是我爹不想让我学武,陈先生也不会教给我的。”
钱秦篆笑了笑道:“天底下并不是只有他们会武功的。”
夏复醒悟道:“你是说传授你轻功的那个人?”
钱秦篆点头道:“就知道你一猜便中。他只是几年前传给我一些皮毛,也没有正式的拜过师的,你知道这位前辈是谁吗?”
夏复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对学武有没有兴趣了。”
钱秦篆道:“告诉你是谁,你就有兴趣了。这位前辈就是‘沧浪道人’李皓白。”
夏复惊道:“什么?你说的左梦庚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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