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陌上桑

　　不仅仅是无花，就连旁观的长孙红都以为，罗嫣要被说动了。
　　当然，总会多一些附加条件，比如说下/毒控制威胁这样的手段，保证无花不会中途反水。
　　但是多了一个帮手，对上石观音这样恐怖的人，总是多一点胜算。
　　无花和长孙红都不认为罗嫣有本事对付石观音。
　　更何况无花手里还有罗嫣想要的东西。
　　如果罗嫣不是要天一神水，如果罗嫣不是对无花还有所求，她大可以不必还留下无花，完全可以趁着他‘假死’的时间杀掉他。
　　可是罗嫣没有。
　　所以无花确定，罗嫣不想杀他。
　　“你说的总是很有道理”，果然，罗嫣微笑着看着无花。
　　无花颔首“对你我都有利的事，自然是有道理”
　　罗嫣手里还捏着那根凌凌发光的银针，她眨了眨眼睛，像是拿着稀奇的玩具的孩子。
　　随后，立刻，她面不改色的将那根针扎向了自己的手腕。
　　——她是疯了么？
　　长孙红目瞪口呆，她为什么要扎自己？
　　这两天可是受够了扎针苦的长孙红最知道罗嫣下手有多狠，有多疼。
　　可是发出尖叫的并不是罗嫣，而是被关在木箱里的无花。
　　那不是针扎的痛感，而像是虫子，或者毒蛇，顺着一个小小的孔洞，钻进薄薄的皮肉里，一路向上爬，一路啃咬血管，漫无目的的肆意作祟的疼痛。
　　仅仅是这么一下，就让无花从手骨一路疼麻到了太阳穴。
　　“这……你做了什么……”
　　见惯了大场面的无花，不至于一下就惊慌失措，他压抑住心中的恐慌，尽力平稳语气，但还是稍稍的露出一丝怯懦。
　　若罗嫣想用这种手段来证明她对无花的控制力，她已经成功了。
　　罗嫣手腕处已经青紫了一片，比那晚在大明湖扰乱了无花的琴音后更加可怕。
　　经过石观音验证过无毒的香，打着调理身体的名义，施用在无花的身上。
　　为了让多疑的母子相信她，罗嫣才是第一个使用这种香丸的小白鼠。
　　“这是一种蛊毒”，罗嫣平静的解释道“虽然还没有彻底完成，但是效果还算不错——当然，若是有了你的天一神水做助力，想来效果会更好”
　　这就是罗嫣要天一神水的原因。
　　从来都不是为了毒死石观音。
　　直接把人杀死也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你以为我关着你，和你说这么多话，并不是想杀你，而是想利用你？”，罗嫣也看穿了无花并不算复杂的心思“看来是我的错，没有上来和兄长说明白”
　　无花心里一寒，意识到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是想你死的，但是却有两个限制条件。一来，我不想你死在别人的手上，二来，我不想让你死的太舒服”
　　罗嫣平静的又在自己的手肘内侧扎了一针，全然不顾树顶无花发出的痛苦的不似人类的哀嚎声，继续说道“至于天一神水，你总会给我的。毕竟，你也不想死的太痛苦，不是么”
　　山风卷来花草的香气，暖洋洋的日光洒在绿油油的树冠上，拉着马车的马垂着头，懒散的吃着青草。
　　是再美好不过的初夏时节，一切都欣欣向荣，充满了朝气。
　　无花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罗嫣也感受不到。
　　手脚像是浸入了刺骨的冷水，在寒冬腊月中趟水前行。又麻又痛，直到失去知觉，血液凝固在血管之中，四肢僵硬，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即使是下手扎针的人，她也能感受到同样的痛。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袭上大脑，就像是空旷的原野上卷起的狂风骤雨，霹雳闪电惊扰而过，轰隆隆的雷声到来之前，一道又一道的闪光划破漆黑的夜空。
　　就如同精美的苏绣，那是精美的艺术品，一针一线，晶莹的红色丝线绣出牡丹的花瓣，深深浅浅的绿填满枝叶的形状。
　　一针又一针，要耐心，要细致，要像最手巧的绣娘，果断中，也不能失去美感。
　　痛苦的哀嚎声，呻/吟声，一男一女，一高一低。
　　罗嫣仇恨又癫狂的看着无花“你不是喜欢漂亮的皮囊么，你自己的皮囊高高在上，而女人的身体则可以肆意玩弄。恶心又丑陋，你带回来的一个又一个女人，你将她们踩在脚下，用金钱来迷惑她们，享受肉/欲的快感……”
　　无数个或是星空璀璨，或是暴雨大作的夜晚，走廊的另一头，通过空气，传来的淫/糜幽暗的味道，那是罪孽，那是恐惧，那是让幼/女或者少女战栗不已的肮脏与放肆。
　　即使藏身于黑暗之中，即使用被子捂住全身，她似乎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那不是偷偷的目光，而是放肆的，光明正大的，无所畏惧的目光。
　　“我厌恶你这样的男人，漂亮又淫/贱的男人”
　　即使身上流着同源的血液，仍旧无法束缚住内心的魔鬼。
　　罗嫣仇恨那样的兄长。
　　无花在狭窄的木箱内痛苦的蜷缩起身体，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的缘故，他已经完全听不懂罗嫣在说些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
　　载着长孙红的马车慢悠悠的离开了济南城，朴实憨厚的马夫，还有一个面容寻常，曾经给一点红送过信的姑娘。
　　罗嫣并未与他们同行，买了一匹马，她一路向西，奔向满是黄沙的关外地域。
　　这一路上，盗帅楚留香识破了无花和南宫灵的阴谋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江湖。
　　是谁杀了南宫灵？
　　是谁杀了无花？
　　应该是盗帅吧。
　　可是盗帅不是不杀人么？
　　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们已经死了。
　　即将出关前，罗嫣在一座小城停了下来。除了要买齐所需的东西，她还要好好地洗个澡。
　　她就是爱漂亮的，即使赶路匆忙，也要注意外貌。
　　罗嫣找了间客栈，要了热水，嫌弃的把脏兮兮的、满是烟灰土腥味的衣服扔到一边，快乐的洗了个澡。
　　她回来的路上买了许多鲜花，摘了花瓣洒在水里，手臂撩起水花，也沾上了几多娇嫩的花瓣。
　　手臂上全是针眼，只有罗嫣自己能说明白，哪处针对的是头，哪处针对的是心脏。
　　本身白嫩纤细的手臂上全是青紫，罗嫣却觉得很愉快，那是自/残一般的快感，仿若上/瘾一般痛快。
　　“是谁呀？”，她歪着头，懒洋洋的冲着窗外问道。
　　“……我”，沙哑短促的声音，似乎隐藏着几分不自然。
　　罗嫣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哎呀，你为什么总在我没穿好衣服的时候出现啊”
　　说着她大大方方的从浴桶里走了出来，不慌张，但也动作迅速的穿上了衣服“好啦，你进来吧”
　　一点红带着满身的血腥味从窗子跃了进来。
　　罗嫣眯眼笑着“之前都是我翻你的窗户，终于有一次你来翻我的窗户了”
　　一点红不答话。
　　“你是哪里受伤了啊？”，罗嫣带着一身水气靠近了一点红，甚至不用多费心查看，就见到了一点红肩膀处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几个人围攻你一个啊？”，罗嫣直接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一点红并不在意身上的这条伤，不过见着罗嫣已经摆出了要给他包扎的架势，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他穿的是黑色的衣服，血洇湿了布料也看不出颜色，罗嫣小心翼翼的将布料掀开，才发现剑伤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喂，你还没说呢，是几个人啊？”
　　一点红沉默了片刻“八个”
　　“你杀了几个？”
　　“七个”
　　“有一个逃了？”
　　“是”
　　“只伤了一处，你应该对付的了他们的。怎么还放跑了一个？”，罗嫣垂眸看他“莫不是他们使了什么手段？”
　　“并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该知道，那一个回去，定是报信的，等更多的人，更厉害的杀手过来，你的处境可就更加凶险了”
　　一点红脸色竟然有几分暗淡“……是故人”
　　“啊，老朋友，所以你下不了手”，罗嫣给伤口撒上了金疮药，又用细净的白布仔细的缠了“可是你的老朋友可是要杀了你的”
　　“不是老朋友”，一点红顿了顿“去济南之前，我没有朋友”
　　“不是朋友你还不忍心杀他，你真的是传说中只要给够了钱，便是亲戚朋友都肯杀的中原一点红么？”，罗嫣随口调侃道。
　　没想到一点红却给了她一个称得上是‘急切’的反应。
　　“关于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传说”
　　“嗯？”，罗嫣奇怪的看着一点红那双闪烁着震惊与怀疑的眼睛。
　　“我不是杀手，更没有什么杀亲戚朋友的传言”，一点红紧紧地盯着罗嫣的脸孔“到济南帮天星帮的忙，也是因为他们开出了我想要的东西”
　　“啊！”，罗嫣惊讶的轻呼了一声，不过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想要的东西？”
　　一点红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追问她“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杀手？”
　　“你……你不是杀手？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从来都没有做过杀手？”，罗嫣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量。
　　“十几年前，我曾经做过两天杀手，但是还未完成第一单任务，就被人带出了那个杀手组织”
　　“什、什么？”
　　这、这和她所知道的不一样啊。
　　中原一点红不是杀手。
　　他只是一个剑客。
　　以快剑闻名的剑客。
　　是谁改变了剧情？
　　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如她一般，穿越过来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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