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千里

　　立在大殿外的风丹辰和小恒不禁有些无聊，两位尊者也不大说话，只偶尔她俩问起的时候，两位尊者才有点反应。两人漫天胡侃，从双福客栈里的石锅粥开始，侃到女尊者的漂亮朝服，听得女尊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再侃到前段时间秦雒出兵月国逼退鹰池，再到万海之国。
　　“前段时间，万海之国的海王驾崩，难道真和落沙有关啊？”小恒双手托着下巴说道，“虽说万海之国幅员辽阔，除了各个国家的领海以外，所有的海洋都是他们的地盘，但是他们和落沙国的距离也太远了吧。”
　　小恒的疑惑不无道理，落沙国偏居沧州大陆以西，占据着西海岸，万海之国荣国虽说囊括了几乎所有的海洋，但是荣国的国都金沙岛则位于沧州大陆以东的海上。
　　“荣国的国土虽说和我们落沙相距甚远，但是，荣国的领海，和我们的领海却很近，因此一直苦苦相逼，”女尊者说起这事，目光有些黯淡，“我们的前任先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交战的过程中战死的。”
　　“是啊，虽说我们蜃族号称掌控幻境的一族，但身为人族要和洋族相斗，战斗力的高低还是一目了然，”男尊者接着说道，“单单就海兽一族而言，抢滩大战我们根本没有优势，而后的沙漠之战，其实我们也是失势的一方，前任先知就是在这时候战死的。”
　　落沙和荣国交战之时，秦雒和鹰池也正在决战的关键时期，风丹辰当时正在打仗，因此对这些了解不大清楚，这时候没有做声，只静静地听。
　　“我们现任先知，就是在这种面临亡国的情况下临危受命的，”男尊者接着说道，“当初被预见到的先知不止他一个，但如果当时被推举上位的先知不是他，可能此时落沙已经亡国了吧。”
　　“荣国如此苦苦相逼，他们究竟想要什么？黑金？”小恒依旧满脸写着不解，双手托腮接着问，“荣国在海底啊，他们把黑金拿去了难道还能在海底点燃吗？”
　　黑金显然只是一个幌子，风丹辰突然笑了，轻轻用脚尖点地，踩了踩脚底下，道：“落沙国，不仅出产黑金，还出产黄金和别的矿藏，要不然，这么气势恢宏的宫殿，没有足够的黄金，可怎么建啊。至于荣国，我想，黑金甚至黄金都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罢了，荣国想要的，是土地。荣国这些年来，吸纳了不少的人族、灵族入国，从当初他们生存的海洋早已衍生到了陆地上，但是荣国除了那些零散的海岛以外，几乎就没有陆地，那怎么办呢？就只有去抢。但是，这时候的秦雒和鹰池正在交战，对没有陆战经验的荣国而言，这两个国家他们暂时都惹不起，同样的道理，他们惹不起的还有沧州的第一大国紫安，以及传说中的神之国度芙兰，所以，这就排除掉了四个国家。另外两个小国，月国和灵漱国，月国的位置虽然关键，但是月国的国土面积太小，显然满足不了荣国的胃口；灵漱国，是以灵族为主的国家，同样都是妖，荣国对于灵漱更多的应该是结盟，而不是吞并。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落沙，就算落沙的土地贫瘠一点，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有地方可供老百姓们落脚，又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何乐而不为呢？”
　　“敢情是柿子要拿软的捏啊？”风丹辰的长篇大论终于还是有人听懂了，小恒撇撇嘴说道，“结果不也没捞着好处？”
　　“那先知大人，力挽狂澜啊。”风丹辰感叹道，“但实际上，那时候，我曾听到过一种传闻，就是，暗杀。”
　　“没有人知道具体那是怎么回事，但是暗杀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女尊者摇头道，“当时先知大人亲自指挥反攻，荣国的陆军是因为不敌我军，才被迫坐下来和谈。当时的海王和先知大人同样坐在谈判桌前，只是先知大人和刚才一样，坐在珠帘之后没露脸罢了，旁边都立着各自的侍卫，和谈的周围还是重重大军包围，他们俩的和谈时间很长，最后争吵了起来，关键时刻，海王突然就这样倒了下去，一命呜呼。”
　　所以说，海王真是这样被落沙先知给气死的？风丹辰和小恒不禁对望了一眼，哑然。
　　“而后荣国便集中了所有的兵力发动总攻，但是就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他们国内撤军的命令突然传来了，据说，是新海王下的令。”
　　“新海王？”风丹辰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好像记忆破土而出一样，“我记起来了，就在我们决战的那会儿，陛下还派了使者去朝贺，那会儿我们正打的不可开交，使者要出海，被迫从水师抽调了战船去护送的。那一趟海上防线的松动，放进来了不少鹰池战船，送了不少步兵过来，打得我们啊……”
　　说着，风丹辰摇摇头。
　　“听芙兰使者提过，凤姑娘以前就是秦雒的女兵对吧？”
　　突然，男尊者开口问道，风丹辰回头点点头，不知道接下来他想说什么。
　　“出来打仗的女孩子挺少，姑娘怎么就想到了去参军打仗？”
　　风丹辰苦笑，“赤霜军当时在征兵，我是去充数的。谁知道我命大，打了四年仗，受伤无数，也没人医治，却没能把我给打死。”
　　说着话的时候，风丹辰的眼光黯然，仿佛记起了很多不开心的往事。小恒往她身边一凑，挽着她的胳膊说道，“放心，丹辰姐，我们先生是好人，你看上次你受了伤，他又是亲自照顾你，还专门为了你在星湾城多停留了那么久呢！还有啊，你又救过我，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人们不是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以后啊，我照顾你！”
　　照顾？风丹辰回头看她一眼，顿时笑了，谁照顾谁，还说不明白呢！很明显她们两人看起来，风丹辰更像一个会照顾人的，而小恒更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此话一出，女尊者不禁也笑了，道：“丹辰姑娘，如果，我是说如果，秦雒的大地上烽火再起，你会义无反顾的抛弃收留你的先生，和承诺照顾你的姐妹，回到战场上去吗？”
　　沉默良久，风丹辰的嘴角微微翘起，回答了一个字：
　　“会。”
　　“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
　　这四个字，风丹辰回答得斩钉截铁，刚好被走出大殿来的红莲听到，他不禁笑着打击她道：“能让你义无反顾的，我看，只有美食吧！”
　　气氛顿时被打乱了，风丹辰哭笑不得，小恒也一时不知该帮那头，只好挨着风丹辰站着，挽着她的胳膊，使劲对红莲使眼神。
　　“丹辰，你已经退伍了，如果秦雒再起风波，就让你们皇帝去操心吧，你又何必去出生入死呢？”
　　他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风丹辰的表情，但是，丝毫看不出个变化来。
　　“也对，我操什么心啊？”风丹辰笑道，“大概是我还不习惯这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总还喜欢把自己放在军人的角度上去看问题。先生，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风丹辰决定一辈子追随你。”

　　殿外的一切对话，都逃不过拂晓的耳朵，听罢两位尊者的分析之后，他笑着摇头，道：“为什么你们总觉得她肯定是望将军伪装的？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年龄，是最无法伪装的吗？”
　　“大人，芙兰使者最早拜会的是秦雒，望将军海砂蕊又是秦雒皇帝最信任的部下，由她伪装后留守在红莲先生的身边，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传说同样牵涉秦雒，他们没有理由不关注。”女尊者说道，“更何况，望将军虽被尊称为‘老千岁’，但实际上她还不到四十岁，她又如何扮不了这二十多岁的模样？”
　　“的确，大人，”男尊者也赞同这个说法，接着说道，“从风丹辰的谈吐举止看来，她根本就不像一个普通的女兵，她的见识和思维怎么看都像个将军，就算不是将军，起码也是个副将，否则她不可能了解这么多事情。就连我们和荣国之间的交锋，她三言两语就总结出来了，换做我们军中那些相对年轻的战士，都不见得能说出来呢！她能有所见解，可见她的地位，不会太低。”
　　的确，能拥有这样见解的女人，纵观整个秦雒，名声在外的就只有海砂蕊了，但是这个名字又被红莲和拂晓齐刷刷的抹掉了，他们都认定了，绝对不会是她。
　　不过，他们两人的很多对话，是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的，想到这里，拂晓笑了，左手撑着太阳穴，对女尊者问道：“寡人记得，你精通琴技，对吧？”
　　女尊者一愣，不知为何先知会这样问，只好回答，是。
　　拂晓淡然一笑，“寡人还记得，那望将军的琴技也十分精湛，那你可从丹辰姑娘的手上看得出那弹琴的老茧来？”
　　女尊者仔细一回忆，似乎，没有。
　　风丹辰一双手上虽然有老茧，但看得出来那全是舞刀弄枪磨出来的，和弹琴留的老茧完全不一样。
　　“还有这丹辰姑娘，容貌如何？”拂晓又转向了男尊者，向他问道，“若把她放在无数的美人当中，她的模样，可还算好看？”
　　女尊者顿时掩面而笑，搞得男尊者不知所云，只好回答道：“要说美人，这丹辰姑娘着实是个美人，她比旁边的小恒姑娘美了太多，这样的美人，只怕是放在那秦雒的皇宫中，也是一等绝色佳人吧。”
　　“啊……我记起来了！”女尊者恍然大悟，“五年前，秦雒建国十年的时候，我曾奉命去朝贺过，那一次，我远远地见过海砂蕊本人。”
　　“哦？”男尊者有些诧异，“没听你提起过。”
　　“是，因为当时已经是各国使节已经告辞了，我也已经离开了大殿，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穿华服的女子信步前往宫殿。原本我以为那是后宫的妃嫔，但后来才记起来，妃嫔怎么可能到前朝的宫殿里来，而且她身着的华服，和后宫女子的完全不同，身后跟的随从既不是内侍，也不是宫女，而是武将。我想，在秦雒能有这种身份和地位的女人，除了海砂蕊，绝无第二个吧？”
　　拂晓笑了，“那你可曾看清她的相貌？”
　　“看清了，正因为看清了，才觉得……丹辰姑娘不可能是她。”
　　“模样不同，可以易容啊。”男尊者说。
　　“但身高也不同，”女尊者反驳道，“海砂蕊身材娇小，她当时走在前方，可她还不到身后随从们的肩头高，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穿着，我可能会认为那是个公主之类的。”
　　但很显然风丹辰的个头在女子当中绝对算高的，小恒站在她的旁边，挽着她胳膊就像个小女孩拉着大姐姐一样，她就这样站在红莲的身旁，也不显得矮多少。
　　“海砂蕊相貌平平，风丹辰风姿绰约；海砂蕊身材娇小，而风丹辰个子高挑；海砂蕊精通琴技，风丹辰却完全不像会弹琴的样子。如此，你们还会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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