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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
匀晚上回家以后,眼睛由不舒服发展到奇痒,匀对镜子仔细看发现右眼皮已经红肿起来,好像被人打了似的。明天不能上班了,得去医院看看。
第二天到医院,医生粗略看看匀的眼皮就下了定论—-麦粒肿,一种常见的眼疾,小毛病,他随便开了支眼药膏给匀。匀擦了一天之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由痒发展到了痛。已经入夜,匀对着镜子仔细查看眼睛,赫然发现右眼皮睫毛附近出现了一群小白泡,每个直径不足一毫米,紧紧的排列在一起,半透明状,让人看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难道是毒花,想起在毒窟看的毒花图谱,放大看好像就这个样子,但是为何没有颜色?别人长的毒花,匀都没好意思凑近仔细观察过,也不知是不是一样的这种小泡泡?难道自己感染毒素了?不会吧,跟谁呢?再说医生不是已经诊断为麦粒肿吗?怎么可能是毒花?毒花不都是很绚丽、颜色很丰富的吗?抑或者刚长出来是这样的小白泡?匀装着鸵鸟,不敢再去想另一种可能性。
匀心里翻江倒海,各种念头爆炸一样此起彼伏,正迷乱间忽然手机响了一下,犹如炸雷,匀几乎吓得跳起来,一看原来是短信:“借到我推荐的书了吗?”匀拿着手机发呆,眼皮自顾自跳动着,好像那些小白泡都有了生命。手机又闪了一下:“不在吗?明天图书勒色有书友会想不想去?”匀把手机扔到一边,颓然躺下,闭上眼睛,卧室里静谧异常,仿佛能听见空气缓缓的流动声,小白泡仿佛在眼皮上跳舞,咚咚的敲打着匀的神经。滚落到远处的手机又响了两下,许久,终于没了声响。
又去了医院,挂了专家号,专家用仪器对着匀的眼睛看了半天,不急不慢的说:“你感染毒素了,毒花正好长在眼皮上了。”
“啊?毒花不是有颜色的吗?”
“也不一定,种类很多,你这种应该是比较少见的白花。”
仿佛晴天霹雳,匀一时给劈了个外焦里嫩,呆呆的说不出话,医生奇怪的看看她继续说:“这个只能用清洗器缓解,毒素嘛,到一定年龄都要感染的,很正常。去买个清洗器吧,但不要过分清洗,在眼睛比较特殊,弄不好会损伤视力。疼只能忍着点儿吧。”
匀垂头丧气的从医院出来,拎着个简易清洗器,基本是最便宜的了,清洗器咋都这么贵,大众必需品,所以商家使劲宰人吧。匀戴上副墨镜,不同于有的人,她不喜欢炫耀,也不觉得长了毒花多么光荣,何况这毒花长的根本是莫名其妙,白花更是容易让人当成笑柄。匀的工作主要就是看电脑画图,现在毒花长在眼睛上显然不能工作了。匀跟笼长请了长假,毕业工作数年以来,匀第一次病倒了。
没过两天,匀的整个右脸都肿起来,眼睛已经几乎睁不开,清洗器效果微乎其微,毒素似乎已经渗人脑髓,匀的头像炸开一样剧痛无比。不能看书,不能出去,不能看电视,匀只能躺在床上听音乐,饿极了就爬起来往电饭煲里扔点米,等熟了就咸菜吃。
听的最多的就是未许的光碟,常常听得匀泪流满面,眼泪灌满耳朵又溢出来浸湿了枕巾。手机几天来死一般的寂静,正常工作的日子时不时会有关于设计的来电,现在请假了,一切都交由别人处理了,没人再需要联络她。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地消失吧,孤身在这异乡的勒色堆里,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每天凌晨是毒素发作最剧烈的时刻,勉强入睡的匀常常被火一样的灼痛烧醒,想睁开眼却只能睁开一条小缝,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黑暗中只有家具模糊的样子,其实也没啥可看,也无可依傍,匀只能跌回床铺,发出裂心破肺的嘶吼,反正盒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随她怎么喊也无人应答。即便邻居能听见,可是在这冷漠的勒色堆里,没人关心其他勒色里的声响,除非着了火估计才会有人来看个热闹。
日夜忍受痛苦的折磨,匀每每以为自己就要离开这人世,甚至有点希望那一刻赶快到来,不要再这样漫长的无尽的刑拷。
盒子里已多日没打扫,灰尘积的很厚,不知何处飘来的毛毛自己滚成了球在地板上肆意的游走。随处一摸都是一手的黑灰。匀看了一下日历,恍若隔世,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再看一下眼皮上的毒花,不是错觉吗,怎么好像不那么饱满了,每个小白泡好像都干瘪了点,好像头也不那么痛了,但是这毒花一般白天都要好过些的。
吃的没了,必须出去采购。匀轻轻洗了脸,简单理理头发,戴上帽子,真不习惯,她从来不戴帽子的,可是自己这颓废的样子见不得人,再找个墨镜遮住眼睛,匀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不得不扶住墙,浑身一阵颤栗,腿禁不住的发软。匀靠着墙平静了一会,运了几口气,继续下定决心向外走,总不能真的饿死。
虽说超市就在小区门口,可是从盒子到大门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对于虚弱的匀简直就像几公里,她走走停停,歇了好几次。到超市选购完付款时也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真的,总觉得收银员看自己的眼光很异样,是因为自己的脸还比较肿还是看自己捂这么严实比较怪异。回来的路更艰难,因为拎了东西,又都是吃的比较沉,匀甚至想都扔地上算了。坐在路边歇息良久,晒着温暖的阳光,看蓝天上淡淡的白云悠闲的飘过,生的欢喜又一点点滋润了心田。终究要坚持啊!
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笼长,不知为何匀有点失望,接听后是笼长告诉她安排她去培训,因为勒色设计系统每年都要进行质量检查,要求必须抽出一定比例人员参加培训,笼里其他人都忙的热火朝天,就匀这个病号闲着,不利用白不利用。笼长说的很冠冕堂皇:这次培训很重要哦,笼里都是挑精英去参加的,老板钦定派你去。匀说自己还没好,浑身无力,头也很痛,能否不去。笼长说没事,去报个到不用非在那听课,代表我们中心有人就行了。匀叹口气,有啥法呢,在人手下混饭吃,总不能白养活你,闲这么久够可以的了。
今天匀给自己改善了一下生活,多吃了些肉,感觉不那么虚弱了。清洗毒花的时候觉得小白泡们又萎缩了些,是因为这一个月一直营养不良呢还是自己的心如死灰使毒素失去了滋生的养料?夜晚的时候头也没那么痛了,匀总算睡了个完整觉,虽然半夜还有些梦魇辗转反侧了一会。
第二天起来精神尚可,支撑着去参加培训。同事见到她还是吃了一惊,眼睛这么肿啊!脸色好苍白啊!那毒花太不显眼,还是白色的,一般人都认不出,以为是得了别的什么眼疾。匀也不想多说,就含糊过去了。报到后待了会匀就溜走了,同事也很同情地劝她赶紧回去休息。
随后的几天,匀慢慢恢复了,夜晚不再头痛,毒花也萎缩变黑,像一颗大黑痣一样趴在眼皮上。一周后的一天早上,匀睁开眼一时忘乎所以揉了一下眼睛,竟揉下来一小团黑疙瘩,里面还嵌着两根小毛,匀赶紧去照镜子,发现毒花已经彻底消失了,眼皮又恢复了原样,一点痕迹没有,但是紧挨毒花的最长的两根眼睫毛也没有了,应该就是黑疙瘩里那两小毛,而眼皮上剩下两个光秃秃的小小的毛孔。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就这么结束了?以两根眼睫毛的代价?清洗器上还残留着水珠,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光芒,匀掌心托着那毒花的尸体和陪葬的眼睫毛黯然无语。
匀的手机一直静默着,似是陪她在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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