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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
一身素净蓝衫的倾墨正一坛坛从地窖里搬出去年埋得的桃花酿,这些年来这些事他都是亲历亲为,即使现在恢复了官职,也还是住在宫外这处清贫的宅子。
这几日不知婉拒了多少大人送来的各色珍宝侍婢,倾墨有些疲于应付。今日难得有空闲做这些杂事,一层薄汗笼在倾墨微红的脸上,他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再度顺着木梯下到酒窖中,这酒窖还是刚买了宅子时和府上几个家丁合力辟出来的,内里空间不大,却归置得十分整齐,靠石壁处摆放了两排木架,上面都是这些年积攒的各种花酿酒。
酒窖里铺了干燥的稻草,倾墨又搬下一坛桃花酿,顺势半卧在木架旁,去了桃花酿的纸封,直灌下一大口才觉得胸中浊气稍有消散。
忽觉一道阴影笼罩在头顶上,倾墨警觉的抬头,黎笙在酒窖口看着他,细瓷般的脸颊此时红的通透,汗珠顺着颌骨滑落下来,那双狐狸般的眼睛闪过一丝狭促,竟直直从酒窖口跳了下来,倾墨大惊,忙起身伸出双臂接住那个跌下来的人儿,倾墨被手臂上突如其来的重量砸的闷哼一声,两人都滚倒在稻草上,好巧不巧还撞翻了旁边那坛刚取得桃花酿。倾墨被酒沾湿了半边身子,一只手还紧搂着黎笙的腰,两人尴尬的对视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倾墨温柔笑笑,覆着薄茧的手指碰了碰黎笙红透的脸,取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从宫里跑来的吗?脸竟红成这样?”
黎笙双手钩住他的脖颈,轻佻的笑道:“只是因为太过想你,完全无心公事,就跑来找你啦。”
倾墨被他逗笑,不自觉凑近他,用鼻尖轻蹭黎笙鼻翼,忍不住在他唇边轻咬一口,两人靠得太近,彼此都能呼吸到对方的气息,暧昧沙哑的低音在黎笙耳边轻笑道:“我的尚书大人,竟有这么想我吗?”
忍不住将怀里的人压在身下,倾墨的吻从唇边一路蜿蜒而下,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那身碍事的官服,修长的手指游走在瘦消却又结实的年轻躯体上...
情浓时,黎笙忍不住闷哼一声,似是有些难受的蜷起身体,那双一向聪慧狡黠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现难堪的神色。倾墨被那只出现了一瞬的神色狠狠刺了一下,心脏处仿佛出现了一处缺口正汩汩冒着血,身体深处升腾起的欲望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倾墨竭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神色,替黎笙整理好衣衫,圈着怀中的人儿出了酒窖...
黎笙埋首在倾墨染上淡淡酒香味的发间,心中被汹涌而来的愧意淹没……
伽罗山绵延数十里,从都城一直贯穿到城外青松岗一带.
每年秋猎时,封山处都会派兵士驻守,城内外广贴告示,除了伽罗山深处存在了百年之久的名庵伽罗庵的尼姑们,极少有人在秋猎时出现在迦罗山。山上还建造了洛衡行宫,供沧云皇室秋猎时居住,山中的一处天然温泉也被圈地看守,成了皇室私家温泉。
现在是立秋时节,秋老虎肆虐,正是躁热烦闷的时候。沧云历来崇武,沧云帝在位第一年就立了个秋猎的规矩,一来可以暂时摆脱令人心浮气躁的政事,二来可以发扬国风,巩固国本,可谓一举两得。
到了今年秋猎的节骨眼上,皇帝的病却越发重了,往日威严的帝王也禁不住岁月的蹉跎,越来越显老态。二殿下也曾趁早朝时提过为了皇帝龙体,今年就免了秋猎,不料皇帝却勃然大怒,此事就不敢有人再提。
纪拂离处置妥当宫中之事,终于得空回了一趟宫外的府邸。刚进府就听的老管家禀告,说燕三在前厅候着有事要禀,除了要紧或机密的事外,燕三几乎不会出现在他府上,纪拂离官服都来不及换下,脚步匆匆的直奔前厅。
燕三原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某帮派当家,跟了纪拂离后,行事作风也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江湖做派。
前厅中一身精干短打的汉子,长相忠义,面上却有一道长疤,让原来极为可靠的面相添了几分狰狞。燕三见纪拂离后并不行礼君臣之礼,只躬身抱拳道:“三爷,您吩咐蝶姑娘的事,至今没有一点眉目,城外早被将军府的人翻遍了,我们去了也是白费功夫,蝶姑娘说……若是岳家小主没有死,就应该还在沧云城内,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哦?”这沧云城中还有什么地方是谁都想不到的吗纪拂离蹙眉,他不信玉姬会轻易杀了玲珑这么好的筹码,玲珑一定还活着,只是这找寻的时间拖得越长,他心里就越来越没底。玉姬一向阴狠,万一….
“三爷,燕三打断了他的担忧,还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燕三有意压低了声音,凑近纪拂离说到:“三爷从泊国带来的那个女子,如今府上的侍婢—秦霜,就是当时在泊国都城跟踪三爷的那个女子!尽管她当时带着面罩,可身形我绝不会看错!况且习武之人总会有些习惯是掩盖不住的,这女子身上一定有功夫!”
纪拂离清浅一笑,眸中透出了然于胸的淡然神色。
“三爷,早已知道了吗…”燕三惊讶到,纪拂离敛起眼中的锋芒,轻哼一声,“燕三,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不会有心情顺手搭救一个命苦的姑娘,天下苦命人不知有多少,还都要我来搭救吗?”
燕三明白了纪拂离心中自有打算,便不再多说,抱拳告辞。
纪拂离唤来纪凛,吩咐了一番留在府中的事宜。纪凛一脸不情愿,以往三爷去哪里他都是贴身保护着的,这次却要他留在府中看家?
纪拂离难得温和地笑了笑,劝慰道:“既然是请君入瓮自然要拿出些诚意,老是把你带在身边,那些人想下手都找不到机会啊。”
纪拂离这话不动声色地赞赏了他护主得力,纪凛总算是减轻了些郁闷,“不过…三爷真要带秦霜去秋猎?”
纪拂离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随口编了个能说服纪凛的借口:“府上几乎都是男丁,我总得带个人去迦罗山上照顾我的起居。”
纪凛虽忠心,脑袋却一向不太灵光,虽觉得这话搪塞了些,也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的穿过沧云城官道,往日热闹的街上不见了吆喝的小贩。百姓们不敢冲撞皇家车马,却又不想错过难得一见皇家风姿,于是都躲在家中从漏风的门板中往外偷望。
三位殿下骑马行在队伍最前列,三人皆身披铠甲,鲜衣怒马,英姿勃发。皇帝和皇贵妃同乘一辇,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包围护卫着,后面跟着的除了些后妃的轿撵,便是随侍宫女太监们了。大臣们的家眷不能随皇家仪仗一同入山,此时已经乘着各家的轿撵到了迦罗山先行恭候。
迦罗山秋日的枫树正盛放的如火如荼,皇帝轿撵一到,众臣齐声山呼万岁,沧云帝开怀大笑,心情甚好。考虑到皇帝龙体有恙,就免了一些繁琐的礼节,径直由轿撵抬着入了洛衡行宫。
行猎照例在下午,纪拂离换上轻便的练武服,袖口处带上黑濯石臂箍,小腿着锦帛绑腿,头戴红底白虎纹抹额。
门外鼓声大作,纪拂离赶到校场,沧云的白虎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倾墨和临渊在他对面站着,三人同样装束,比起临渊常年征战沙场的气势,他们二人到显得有些花拳绣腿了。
倾墨和临渊身边站着一白一黑两匹威风凛凛的战马,而自己……纪拂离摸摸身边这匹身形小了一圈的枣红马儿,想起以前的一件趣事。
父皇登基初年,西北部落为表臣服之意向宫中进贡了三匹千里马幼驹,白马名唤逐日,黑马名唤猎风,父皇将此二马分别赐给了倾墨和临渊,却将最小那只枣红小母马云雀赐给了他。半大的少年当即就使了性子,磨着父皇要换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却被父皇以年龄还小,要磨磨他的性子为由一口回绝。
纪拂离怎么也不肯死心,想想二哥爱马成痴,想从他手中换到猎风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只好牵着云雀坐在倾墨寝殿的台阶上,哭天抢地的喊:“父皇赐他一匹小母马也就算了,这马还给取了个鸟名字!”
犹记得当时倾墨听到这话后又好气又好笑的用折扇敲了他的脑袋,温润的声音对他许下承诺:“莫要再说浑话,这云雀你且先养着,等到他们长大了,你若还是想换,我就把逐日给你。”
稚气未脱的少年得逞般眨了眨眼,抹掉鼻涕开心的笑着,“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纪拂离清浅的笑意还挂在唇边,长大后对云雀有了感情,就再没提过换马之事了。只是现在想起以前的趣事,竟有种恍若隔日的感觉…纪拂离看了看倾墨和临渊,唇角的浅笑愈加炫目……
在临渊下首依次站着尚且拿得动弓箭的武将和会些拳脚功夫的文官们,纪拂离一一打量着,再往下就是世家公子们,比起往年又添了几张新面孔。一张在人群中过分清秀的脸孔让他的笑容僵在嘴角,黎笙竟也会武?纪拂离淡色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顽劣,默默盘算起了心思……
大将军岳峰扬起战袍走上了祭台,面色虽灰败,可身上战场厮杀出来的锐气却丝毫不减。
岳峰气势如虹的抽出长剑一剑割下了祭台上用红绸缠绕的羊首,热血溅上了白虎旗,将军用盛着烈酒的金杯接了几滴羊血,单膝跪在沧云帝面下一饮而尽,再次抽出长剑直指苍穹,声如洪钟。
“行秋猎,扬沧云之风!日落时归,猎物最多者,得君王一赏!”
剑锋挥出,众人欢呼,争先恐后的骑上战马呼啸着飞驰进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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