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是个捉妖人

　　梁语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店里的方向，跟林行说：“你妈妈怎么对我这么热情？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不用理她，”林行拉着梁语出了店门不远，就松了手，在前面闷头走着，“她脑子里总装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梁语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要带我去哪啊？”
　　“那边广场。”林行头都没回，走到那个广场步子才慢下来。

　　梁语觉得今天林行有点怪，不像前两天那么自然了，好像躲着什么的样子。他又看了他一会儿，发觉怪的源头了：“你今天好像都没看我一眼。”
　　林行瞟了他一眼，极快的一眼，跟没看一样，然后岔开话题：“说吧，解释。”

　　“咳。”梁语清了下嗓子，然后端正了神色，“林行同志，经过我一晚的深思熟虑，全面的思考分析，设身处地……”
　　“重点。”林行蹙眉打断他。
　　梁语顿了一下，幽幽道：“你知不知道我起床第一个找的你？就为了跟你解释，连同事都没见，昨晚觉都没睡好，你还对我这态度。”

　　“我什么态度了？”林行有点无奈。
　　“正眼都不给我的态度。”梁语往花坛边的长椅上一坐，抱着双臂，“昨晚还好好的，现在就烦我了，你可真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林行挑眉：“谁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梁语：“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林行闭嘴了，过去坐在梁语身边，偏头看着他：“行了吧？”
　　梁语和他对视，笑了笑，突然凑过去，压低嗓子说道：“我今天才发现，你睫毛很长啊。”
　　这次他做好了准备工作，帽檐一直在脑袋后边。

　　林行扭过头去：“你到底说不说？”

　　注意到对方有点泛红的耳根，梁语眨了眨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立刻收敛神色，道：“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这么不禁撩。”
　　不等林行答话，梁语紧接着说：“我可以好好跟你解释，不过事关机密，你得先知道可能会付出的代价。”

　　林行：“什么代价？”
　　梁语：“看你怎么选了，如果你愿意奉献自己为人民服务的话，那就得去一个指定机构工作，内情必须跟家属保密；如果你不愿意一辈子枯燥的做一个工作，或者中途后悔了，那就只能失忆，这些事情都会彻彻底底的忘记。”

　　林行转头看向梁语：“你也在那个机构工作？”
　　梁语点头：“你还想听这个解释吗？”

　　“当然，”林行隐隐觉得有一扇神秘的门即将洞开，这让他心里莫名有点期待，“解释完我再选。”

　　“好。”梁语吸了口气，把隐瞒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并介绍了妖界的信息。

　　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林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一方面有点迟疑去相信，觉得这些太过天方夜谭，可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梁语说的事情不像是瞎编，没什么漏洞。
　　如果真的有妖界的存在，那一些问题就有答案了：太过通人性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的小白、还有笼子关得好好的它却不见了、以及神出鬼没好像知道这狗在哪里一样的梁语、他“朋友”的奇装异服、受到割喉的重创还没死的人……

　　梁语没再说话，静静地等林行消化完。他看着林行微微蹙眉的侧脸，发现他睫毛不只是长，还很密，投下一层阴影，几乎遮盖了眼中的神色，却莫名显得温柔。
　　其实林行的眉眼比较锋芒毕露，眼神凌厉，又不爱笑，所以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平心而论，真的挺帅，是那种特别酷的帅。
　　不过……还是很像他。

　　怎么又想起他了！
　　梁语烦躁地掀开帽子重新戴上，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
　　他在心里默念：“他是林行，他是林行……他只是林行，不是那个人，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这个机构我想加入的话，也可以吗？”林行突然问。
　　“嗯？”梁语正在走神，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当然可以，你可以担任内务工作。”
　　林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了摸下巴，有点遗憾的样子：“我还是更喜欢外勤。”

　　“外勤工作者都有异能的，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你还是死心吧。”梁语笑了笑，说道，“就算是异能者，外勤工作的考核都未必能过。”
　　林行一挑眉：“过了就能作外勤了？”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那考核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往后你尝试一下就知道了。”梁语说完，话锋一转，“说起来，你力气还真大啊，你看看。”

　　林行低头看了看他伸过来的胳膊，手腕那里有一圈淤青，被梁语白皙的肤色衬得更明显，看上去有点吓人。
　　他抿了下唇：“怕你跑了，没控制好，抱歉。”
　　“一点不疼，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能不能有点幽默细胞？”梁语把胳膊搭在林行肩上，“又不会笑又不会开玩笑，你在学校受欢迎吗？是不是连女朋友都没处过？”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林行眉毛微蹙，偏过头，不出声了。

　　“诶，要不要我传授你点经验？绝对适合你这款高冷面瘫人设，分分钟变身男神，追你的小姑娘能从这排到街区。”梁语还以为林行是不好意思，正准备倾囊相授，对方一声不吭地起身了，他有点纳闷道：“你干嘛去？”
　　“回去。”林行双手插兜，站着没动。

　　“你店里很忙吗？”梁语也站起来。
　　林行顿了下，说不出假话：“不忙。”
　　“那你回去这么早。”梁语走到他身边，故作伤心道，“怎么，知道秘密就要把我抛到一边了？你可真是拔吊无情啊林行同志，枉我还这么惦记你关心你在意你。”

　　林行发现这人又恢复那晚的话痨了，嘴一张开就闭不上，无奈道：“有那么闲就好好想想你想去哪，趁还没走赶紧去。”
　　“你这是迫不及待地赶我走吗？”梁语瞪大了眼睛，语气更委屈了，“真这么讨厌我啊？”
　　“……没有。”林行呼了口气。

　　梁语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还真挺想逛逛的。”
　　不过不是因为要走了，而是因为要在这待一段时间呢。

　　今早他已经给高云发了短信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并且表达了要留在这里调查的意愿，高云最近比较忙的样子，应该还没看到。
　　等他看到估计会七窍生烟……

　　不过梁语坚信高云还是会答应的，想调查这里，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对于这个临时决定梁语还不打算告诉林行，想给他个惊喜。
　　虽然挺幼稚的。

　　“你想去哪？”林行问。

　　其实这城市也没什么好玩的，更没什么好逛的，梁语想了想，说：“陪我走走吧。”

　　梁语比较喜欢那种不宽的小道，两旁是规模不大的小店，偶尔能有几个行人经过，走在那样的地方特别悠闲、舒服，是他向往的生活的模样。
　　两人在这样的小道上逛了许久，走到当地的一处不大的花鸟鱼虫市场，最外面有一家在卖多肉植物。

　　梁语上前两步，觉得这些小东西挺可爱的。
　　他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情绪从眼底露出来，好像阳光落进去后慵懒得不愿出来，化成一汪柔和的光晕。

　　林行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站到他身边：“喜欢？”
　　“嗯。”梁语笑着应了一声。
　　林行：“我送你一个。”

　　“不用了，我养不好，还不如让能照顾好它们的人带回家。”梁语笑了，率先离开摊位，回头招呼他，“走吧。”
　　林行没说话，只是跟上他。

　　两人辗转走进了真正的小路，没有行人也没有摊位，梁语走着走着，说道：“这里很安静啊。”
　　他掏出手机，点开了一首歌，前奏响起的时候，他笑着看向林行：“愿不愿意跟我远走高飞？”

　　他肆意笑起来的时候，依稀可见小时候的张狂。
　　林行看着他，心中一动，不可抑制的情绪在滋生。

　　「我一路看过千山和万水，我的脚踏遍天南和地北……」

　　是的。
　　我愿意。
　　如果是你的话。

　　林行这两天憋在心里的乱七八糟好像突然决堤一般，他要告诉梁语，跟他说自己是谁，跟他说自己真正的心情，告诉他沉默时所有咽下的话。

　　他刚刚启唇，梁语开口了。

　　“你是真的很像他，所以第二次见你我才那个反应。”梁语脚步慢下来，轻轻踢了脚下的一颗石子，“我最对不起他。”
　　林行察觉到他是真的很想跟他说这件事，只好配合地追问道：“为什么？”

　　梁语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夸的嫌疑，不过在我面前他不是平时那么笑眯眯的样子。”
　　“他是班长，你知道吧，小学那个年龄，班长都是品学兼优团结同学那样的学生，老师比较喜欢。但是，那不是他本来的样子，他可能觉得挺累的，在我面前就不那么装了。”梁语说到这笑了，“现在想想挺好玩的。”

　　梁语沉默了一会，又道：“我们说好了一起上初中、高中，再相处六年，不过那时我心里是愿意一直跟他在一起的。结果小学没毕业我就走了，再见都没说。”
　　他笑容有些发苦：“小时候太天真，以为未来说说就是那样，以为一直在一起的朋友就会一直在一起……”

　　他摇摇头：“太傻了。”

　　“你是因为去那个机构就转学了？”林行问。
　　“也不全是吧，但是跟这个脱不了干系。”梁语说。

　　林行吸了口气，问：“那你就没有再去找他吗？”
　　“没，最开始是没法找，后来我就不想找了。”梁语把帽檐转到前边，抱着双臂枕在脑后，故作轻松道，“我这身份什么都不能透露，找他有什么用，可能他还没原谅我，我这边就来任务不得不走了。”
　　“也可能他都忘了我了。”梁语又笑了笑，“小时候的事谁能一直念念不忘啊，又不是谁都像我这么缺朋友。”

　　“要是他一直没忘呢？”林行突然说。
　　梁语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要是他一直等着你去解释呢？”林行面色如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梁语对上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那一瞬间好像恍惚中穿越了时光，眼前的脸和脑海中的某个景象重合了。
　　他唇角一抖，好像要说出一个尘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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