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潋滟

　　“为何要去一定要去寻那个小女孩？若是她如今已命丧黄泉，你们再去寻，只寻到一副凉透的身子骨，有意思么？”江妁还是那不容反驳的语气，嗓音却在看见江不疏的眼神后渐渐小了下来，“我是说，就算那时她是活着的，在饿了，渴了这么多天之后，还能活下去？”一个衣衫褴褛的丑姑娘，有哪里比得上她？何德何能引起江不疏如此的关注，甚至于还要去寻她？未免太荒谬了，堂堂江家大公子，完全没有必要去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且这人来路不明，若是伤着他了怎么办？

　　沈长温随意地拿起副筷子，将桌上的花生喂进嘴里，“师父的意思是，那个姑娘在他被妖魄咬伤之后救了他一命，只是因为人太多又藏起来了而已。对于救命恩人，若非没心没肺，怎可能不寻？而且救命恩人还只是个家破人亡的小姑娘，寻到后带回云脉，也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罢了。”

　　反正她和江不疏都不需要吃饭的，大不了让江风临学着做饭，好养活他和那个姑娘两个人。

　　江风临细细琢磨着沈长温的字句，忽然恍然大悟地笑起来：“师姐，你的意思是，若是你们将那个小姑娘带回来了，我，我是不是便要多一个小师妹了？”如此一来他便不再是江家云脉最小的了，二来，沈长温没回来前，平日里只有他同师父两个人相对无言，这样岂不是他有了个可以拉来聊天的小师妹，日后再不用担心自己一肚子话无处可诉，再不用担心自己一人吃饭冷冷清清？

　　江风临期待地望向沈长温。

　　“可以这么说。”沈长温点头。

　　其实自知道沈长温回来后，江风临就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师姐从前总是护着他，顺着他，只要这个小师弟有什么愿望，师姐都会尽力满足。再加上师父又宠着师姐，整个云脉几乎就是他的天下。可沈长温走之后，师父十六年间就有九年不在云脉，后七年虽回来了，却也因老家主的死变得更加冷淡，不近人情，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一年之间，江风临能见到江不疏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可是这次见到师父，是头一次看见师父对其他人露出如此耐心温柔的神色，并且是十六年间，头一次与他相对而坐。

　　江不疏从来都是清冷淡然的模样，只有在见到沈长温时，眼里才会有这般风景，那十六年间，江不疏一向冷如寒冰，如果谁稍稍看着他的眼睛久些，便会觉得他周身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幽幽寒气。

　　沈长温只知道江风临是为自己多了一个小师妹而欢呼，也随着他笑，尽管只记起来很少的片段与他有关，但心底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你们四个今天便要启程回去，若是问起来，便说是我师父带着你们将这些妖魄斩杀干净。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但你们只需要告诉他们，从未见得我便是。”沈长温说完这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妥，又加上几句：“我晓得纸包不住火，他们迟早会知道我回来了。但是如果现在说了，他们便不会给我搞清这件事情的机会，日后时机到了，我自然要大大方方出现在他们面前。”

　　妖魄从何而来，天命蛊又是何人所下？

　　她还要等到自己回忆起所有事情，再作定论。

　　以及江不疏所说的，她在云脉习剑两年，因穷奇一战以长书砍下穷奇头颅，声名大震，跻身四器之一，与柳慵齐名。而后却为沈家灭门，彻底丢了剑术，重修炼妖三年，以无名琴换下长书剑，依然与柳慵齐名，却是对立面。

　　江不疏在沈长温思索的这段时间再交代了些事情，见四人皆乖乖记下，便起身，带着沈长温往榣城去。

　　沈长温凑到江不疏身边，歪了歪头：“师父，昨晚我梦到了。”

　　身旁的白衣公子目不斜视，只顾看向前方，慢慢走着：“梦到了什么？”

　　沈长温又笑起来，手捏了捏江不疏的脸颊，见他停下，略微无奈地看着她时，望着他的眼睛，又望着他眸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子：“就像这样，我的手放到了你的脸上。”说罢，还挑衅似的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江不疏拿下她的手，又看向前方，握住她的手也未松开，拉着她，淡然道：“还有救。”

　　“......”

　　沈长温撇了撇嘴，也不逗他了，任由他拉着向榣城走。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昨日那些妖魄从不敢跨进沈家大院一步，俱守在大门前，将闯不闯。多亏了这沈家大院，否则江不疏定是撑不到她来的时辰，早在无人的夜晚身埋黄土了。也多亏那个小姑娘及时替江不疏的伤口抹上了药，这才让江不疏免于天命噬心之痛。

　　被妖魄咬伤，好坏程度要根据妖魄死时的惨状来定。就比方说，榣城的妖魄生前是受天命蛊所害，那么凡是被他咬伤的人，俱要受这天命蛊噬心的疼痛，多数人熬不过，便就此殒命。

　　她不晓得那个小姑娘用的药是何物，不过只要于师父无害就好。

　　榣城还是死寂一片，从城门望去，满地尸体，尸臭遍地，妖魄已经尽数散尽，却仍是无人敢来。沈长温径直向榣城那头的沈家走去，完全无心于地上的尸体，不用看便晓得身首分离，弄出如此惨状的人，简直是人性泯灭。

　　可就在离沈长温不远处的另条街上，飞快地闪过一个人影，江不疏迅速朝那边追过去。

　　面前的小姑娘面黄肌瘦，身形瘦弱，拿着不知何时的找到的包子，塞进嘴里，完全不管它脏与不脏了。

　　沈长温眉头皱起来，将她手中的包子打落在地，再将她扶起来，带到一旁的一户人家里：“你叫什么名字？”一边问她，一边看这间房子里有没有可以用的食材。她昨晚便记起来了，柳慵在沈家的四年，都是她常常做些好吃的帮助柳慵适应南方的口味。柳慵喜欢吃面，她便将面变着法的做，保证柳慵吃不腻，也渐渐习惯了南方这边的食物。

　　那个小姑娘本来因为包子落地不能再吃有些生气，却见沈长温带着她径直进了一户人家的厨房，翻箱倒柜找能做饭的东西：“我叫沈鹤。”

　　江不疏跟着两人走进来，瞧见沈长温将沈鹤放到一旁的板凳上坐下，左手拿着刚刚找到的面条，对着身前的人笑道：“等我一下，我给你做面条。”

　　“相信我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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