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逐幽梦

　　那个傻子可能皮糙肉厚十分耐揍，虽然满身青紫，但躺没半晌就醒过来了，见到除夕高兴得哇哇乱叫，果然符合傻子的身份。除夕献宝一样把柳轻云介绍给傻子，那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轻云瞧，嘴里呵呵直笑，跟着除夕就小姐小姐地乱叫。
　　柳轻云其实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她软声地和傻子聊着，发现傻子其实根本不傻，他貌似大脑受损，智力停留在七八岁的样子，不是傻里傻气，倒有几分天真烂漫，见人先带三分笑，就连说起刚刚被人殴打的事也是难过一下下就不提了，是个不记仇的人。柳轻云叹了口气，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以他的身份和性格，恐怕会不得善终。除夕没有再开口求她，但眼眶里一直盈着泪水，时不时就可怜巴巴地看两眼柳轻云。罢了，一个也是救，两个也是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都不知是福是祸，积点功德以求心安吧。
　　柳轻云又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除夕的头发，假装无奈道：“去把你的里正爷爷叫来吧，我要和他商量点事。”
　　“小姐！”除夕眼睛瞬间亮了，惊喜地叫了一声。
　　“去吧。”柳轻云笑着点了点头。
　　除夕立马跳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一直在旁站着的春花一脸担忧地开了口：“小姐，这恐怕不妥吧。这人莫说他是个脑袋不清楚的，便是个健全的人，你也不能带他进府，让旁人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编排小姐，何况夫人也绝不会同意的，甚至是除夕也不一定能进府。”
　　“我岂能不知。佛叫人向善，这还是在济慈寺下呢，却有了除夕又有了这傻子，今日若我视而不见，那不是跟那些出手殴打和冷眼旁观的人没什么区别？而且，因果有缘由，今日我救人一命，总归没有辜负往日所念的佛经，日后也不定会有什么样境遇。”柳轻云解释道。她从上辈子开始就不是一个良善的人，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确实让她对鬼神有了几分顾忌，但若说因此而一心向善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崇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救下除夕只是心软，而这傻子，冥冥中自有安排罢。这济慈寺说是佛门圣地，却人人嫌贫爱富见死不救，没有一点济世情怀，连带着养育了这一方无心无肺的村民，自己路见不平一次又何妨。换而言之，如果她连除夕和傻子都带不回去，那她还有什么本事能和杜如卿斗？！
　　再次被拉来的里正已经在路上听除夕说过缘由了，所以进门就大赞柳轻云菩萨心肠，但话音一转又说自己只是里正，这种劝人卖子的事可做不来。柳轻云冷哼一声：“本来想着里正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是个冷血的。你说今天若是我不来，那傻子会不会一命呜呼？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除夕这丫头和我有缘又难得求我一次，所以这傻子的事我不会放任不管的。也不让里正难做，你只需帮我把何家和傻子的关系断了即可。你放心，我并没有打算要他入府为奴。这事于里正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但也不好劳烦里正白忙活。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给你这个数，十天之后你帮我把傻子带到京城东街葫芦巷东起第五间宅子去。”柳轻云说罢，给了里正一张银票，那里正也不推迟，接过看了一眼后就满脸喜色：“小姐您客气了，虽说让人骨肉分离是不道德之事，但小姐心善，那傻……那小子跟着你只有享福的，想必他家里人也是愿意的。”
　　柳轻云对里正的识相还是很满意的，当下又提出希望里正这几天能好好照看一下傻子，汤药也不要停，说着又递上了一个荷包，只说不好让他破费。那里正已经得了大便宜，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钱，直说不破费，汤药钱就自家出，怎么也是一乡之长，照顾村民乃是应尽之责，请小姐放心云云。柳轻云和里正又打了一会太极，春花提醒该食午膳了，里正便顺势说这屋久没生火，若不嫌弃不如到他家凑合一顿，柳轻云表示不用，丫头早已备好饭菜，里正也不勉强，当下便告辞走了。
　　柳轻云本来就计划来场野餐的，所以春花一直有提着食盒，里面装有点心和茶水，刚刚又买了点面粉，见时候不早便招呼除夕一起去厨房忙活。那傻子看柳轻云长得和善又温柔，心里欢喜，一直想和柳轻云说话亲近。柳轻云刚听里正提起傻子的一些事，得知他今年已经十五了，长得瘦小，但力大无穷，一个顶十个，所以何家才一直养着他。柳轻云想起一句名言，说上天关了一扇门，总会留给你一扇窗，那傻子虽智力不全但天生神力，柳轻云笑道：“既然都说傻子有傻福，不如你就叫阿福吧。”
　　四人不拘主仆一起用过午膳，除夕提起帮傻子取名的事，傻子还是一脸懵懂，除夕却高兴得直呼：“小姐最好了！大傻子，你以后就不是大傻子了，你叫阿福知道吗？以后人家叫你大傻子你不要应，叫阿福你才理他。”阿福也笑：“嗯嗯！我不叫大傻子了，我叫阿福。”除夕又拉过阿福到院子玩耍，春花看着无忧无虑的两人，还是有点不放心，小姐和里正说话她不在，也不知商量了些什么，除夕和阿福的事到底要怎么处理，她忍不住开口问了柳轻云。柳轻云本也没想着要瞒她，便将母亲留有房子给她的事说了，其他就不多透露，提及房子，柳轻云把除夕叫了回来：“除夕，我有事要你去做。”
　　“小姐，您尽管吩咐！”除夕昂首挺胸。
　　“过几日，你先进城，找到京城东街葫芦巷东起第五间宅子，先在那里住几天，把那屋子打扫一下，等我安排好了就接你进府。”
　　除夕一听小姐要她独自上京城，心里正委屈，又听到小姐不是不带她一起，而是要安排好才去接她，马上又高兴起来，忙不迭地应了。
　　柳轻云又看了眼春花，问道：“你祖母身体可大好了？我请她帮我看宅子可行？”春花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又酸又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嗫嚅道：“祖母年纪大了，做不来什么，而且若是母亲知道了的话，可能……可能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柳轻云无所谓：“我只需要有人帮我看看宅子而已，不用做力气活，至于你那位继母，你只需叫你祖母故意和她争吵一番离家便可，想必你继母也不会去找人的，到时候叫你祖母直接去那宅子里，过段时日，我便会让你们团聚。”
　　“小姐……”春花眼眶红了，她祖母在家一直被那妇人折腾，她早就想带祖母离开的，只是……她跪下给柳轻云磕了个头，哽咽道：“多谢小姐大恩大德，春花，春花无以为报……”
　　柳轻云抬手止住了她：“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春花听了心里更是难受，她对小姐一向不怎么恭敬，小姐却愿意为她打算，难怪除夕一心一意要跟着她，自己……自己也愿意跟着小姐的……
　　柳轻云做了大致的安排后便准备带着两位丫头回去了，只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而且阿福那个傻小子知道柳轻云她们要走后，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柳轻云无法，只得吩咐除夕留下来，等里正办好事情后就带阿福一起回京，这下轮到除夕红鼻子了，万般不情愿，最后还是只能目送柳轻云和春花两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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