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之路遥秋风越

　　进宫的日子定下来了人，潘岳驱车来接路遥，说贾充已经做别的马车先走了。
　　潘岳一进来就盯着路遥笑呵呵的说。
　　“四小姐，我听说杨皇后刚开始是属意你当太子妃，这是不是真的？”
　　路遥不答话。
　　潘岳接着又说道：“武帝一开始属意的是卫瓘女，不知何故最后改成了贾充女，这里面一定有不少故事吧。”
　　“没事你少八卦，我跟你说，祸从口出你难道不知道吗？”
　　潘岳态度无所谓。
　　“岳还听过更有趣的，据说四小姐和三小姐被武帝传召进宫当日，原本定好的事，武帝突然就变卦了，不知道四小姐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岳也不相信四小姐是那种见到武帝就吓哭的小白兔。”
　　潘岳还在咬着立太子妃的事不放，路遥毛了，扑过去揪住潘岳的衣服。
　　“其实我跟姐姐一样，十分凶悍，所以我在武帝面前都是装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吧？”
　　路遥大概也能猜到七七八八，潘岳绝对是荀勖那个猥琐大叔派来试探她的，一定是。
　　潘岳连忙讨饶，路遥哪能这么放过他，对潘岳好一顿哈气饶痒痒。
　　马车停了，潘尼掀开帘子，看到路遥正趴在潘岳身上，又快速将帘子放下。
　　“四小姐，到了。”
　　路遥恶狠狠瞪了一眼花枝乱颤的潘岳，跳出马车，潘尼的眼神闪躲，耳根子都红了，路遥无语，没事你害羞个什么劲。
　　“往哪走？”
　　路遥在自己家里都能迷路，更何况是偌大的皇宫，所以路遥能在洛阳大街走丢实属稀松平常。
　　潘岳乐呵呵下了马车，看着一脸懵逼的路遥，再度打趣道。
　　“四小姐真是个妙人，这迷糊的性格也真是可爱极了，我听说我从山涛大人府邸回来之后，嵇绍公子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立了一块牌子，不知道四小姐可知道那牌子上写着什么？”
　　人是最经不起念叨了，这可不，潘岳前脚刚提起嵇绍，路遥就看见一人独行的嵇绍从身边走过去。
　　“嵇绍公子，好久不见。”
　　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嵇绍公子，目不斜视，从潘岳和路遥眼前走过，对路遥的招呼，视若未闻。
　　路遥立马就尴尬了，冲着嵇绍背影不死心挥手。
　　“嵇公子，嵇少爷，嵇延祖....你大爷的，不理我。”
　　“别白费力气了，依我之见，四小姐肯定是被他讨厌了。”
　　路遥瞪了潘岳一眼，潘岳两眼弯成一汪明月。
　　“贾午与狗不得入内....哈哈哈....”
　　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不小心误交损友，认识潘岳一定是路遥最大的错误，路遥狠狠在潘岳脚背上踩上一脚，气呼呼的自己走了。
　　路遥一路跟着嵇绍的方向走的，结果半路上还是跟丢了，若大的皇宫，路遥来回在相同的地方走了好几遍，最后得出结论。
　　她迷路了。
　　远处传来悠扬的曲子，听着挺熟悉的，路遥曾经在山涛家里听过，路遥猜前面在谈琴的约莫是嵇绍，拧起裙子，赶紧闻声跑过去。可惜路遥到的时候，并未看见嵇绍，亭子里曼确实放了一把琴，但是正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是嵇绍，而是一位其貌不扬的蓝衣儒袍少年，塌塌鼻，满脸祛斑，鸡爪一样的手抬起，尝试着拨动琴弦。
　　铮铮，在蓝衣少年的手下，发出难听的杂音，路遥差点崴脚。
　　“停，你别弹了，我叫你别弹了！”
　　路遥赶紧冲过去，人家弹琴要钱，这位弹琴要命。蓝衣少年很显然不知道此地还有人，他吓了一跳，局促不安的站起来，示意路遥别出声。
　　“姑娘别叫，我不是故意要碰这张琴的，我就是看见刚才那个人谈的挺好，就想试试而已。”
　　刚才在此处弹琴的果然是嵇绍，路遥对蓝衣少年投来鄙视的一瞥。
　　“人与人之间似有差距的你懂不懂，人家弹琴的余音绕梁，是艺术。你弹琴，扰人心神，没有癫狂而死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是杀人犯罪你懂吗？”蓝衣少年羞愧的低下头颅，路遥左右张望。
　　“刚才那个弹琴的公子呢，你知道他往那个方向走了？”
　　蓝衣少年低着头，路遥猜测估计是被她的话伤到了，看着对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我首先声明刚才我是无意伤害你的，你千万别哭，其实吧人在某一个地方不出彩，也许还有别的特殊的才能的，相信我你迟早有一天也会发光发亮的。”
　　路遥的安慰，一点效果都没有，对方的玻璃心在路遥挖苦之时，碎成千万片。
　　“你说得对，我就是做什么什么都不信，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对方眼眶红红的，眼中有泪水打转，路遥心里懊恼，正在发愁的时候，潘岳找过来了。
　　“四小姐，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
　　路遥打心底是感谢潘岳的出现，赶紧迎上去，拉着潘岳就走，还不忘像潘岳打听。
　　“那个小矮个是谁啊？”
　　“他叫左思。”
　　“是王爷？”
　　“不是？”
　　“大臣公子？”
　　“也不是。”
　　“这种其貌不扬的人，身份这么低微，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武帝新收了一位美人入后宫，封为修仪，名左芬，真是是此人的妹妹。”
　　“原来是国舅爷。”
　　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以后估计要常常见面的。那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就得罪他了，路遥想到，瞧她这张破嘴。不过左思弹琴真的难听之极，这个是事实。
　　“说起来，武帝其实是蛮好色的吧。”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呀。”潘岳赶紧将路遥的嘴捂住，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一看周围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路遥睥睨他。
　　“至少我不会写辞藻华丽的文章。”
　　“你这牙尖嘴利的本事遗传的谁呀？”
　　“反正不会是你。”
　　潘岳被路遥被彻底打败了，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四小姐外表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小身板，其实是个杀伤力极强的不定时炸蛋。
　　潘岳领着路遥来到东宫讲学的地方，里面稀稀拉拉做了不少人，潘岳熟络的跟他们打招呼。路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和别人说话的嵇绍，想过去打招呼，被潘岳拉住。
　　“姑奶奶你能不能别去自找没趣。”路遥不死心，“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干嘛要讨厌我？”
　　潘岳将路遥拉倒嵇绍斜后方，他们的位置上面，叹道。
　　“我们这位嵇绍公子，除了石崇和卫恒之外，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咯，现在正在跟嵇绍是说话的就是大司马石苞最小的公子石崇，因为嵇绍的父亲在朝中受排挤，被文帝处死之后，嵇绍只要见到跟司马有点沾亲带故的都没什么好脸色。”
　　和嵇绍正在说话的公子眼美如画，带着一股痞痞的年轻公子，大约二十左右，外衣随意披在身上，抖着脚，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石崇似乎发现了路遥正在看他，冲路遥调皮眨了眨眼睛路遥立马想起猥琐大叔荀勖。大概是印象太深刻了，现在谁冲路遥眨眼睛，路遥自动脑补成荀勖猥琐形象。
　　“石苞是谁？”
　　路遥问道，怎么生了一个跟小痞子一样的儿子，嵇绍还跟他这么要好。
　　潘岳白了她一眼。
　　“咱们武帝的建国八公你没听说过？”
　　路遥一脸懵逼，她现在可以说自己失忆了。
　　晋武帝建国，以安平王司马孚为太宰，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义阳王司马望为太尉，何曾为司徒，荀顗为司空，石苞为大司马，陈骞为大将军。太宰等八官都是公。因同时封此八人，乃称太宰等八官为八公。见《晋书·职官志序》。
　　潘岳给路遥科普了一下西晋开国历史，那边一个头戴高冠大约三十出头的稳重儒士加入了嵇绍和石崇，三人相互寒暄一番。
　　“这个就是卫恒，是征北大将军的卫瓘之子，他现在在你便宜姐夫司马攸府中就职。不过他老爹和杜预、任恺、庾纯等人一直是你父亲的死对头，他们也非常讨厌荀勖和冯紞两人大人，政见不一，你懂得。”
　　门口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布巾少年，清明俊秀，风姿安详文雅，腋下夹着一本《庄子》，而另一只手上却拿着一只与庄子书皮同色的浮尘，他说话神态从容潇洒，让人不禁产生好感。
　　不等路遥问起，潘岳自顾自的介绍起来。
　　“这个是琅邪临沂王氏家的公子王衍，他的祖父王雄的哥哥王祥和王览，一个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八公之一，一个是当世名儒书法大家。这位公子的家世背景还不止这些，他堂哥王戎和他叔叔王浑在朝中担任要职，是有非敌，四小姐可要上前去大声招呼？”
　　路遥想了想。
　　“不急，再看看。”
　　接着进来的是一个阶梯，三个人从高到矮，潘岳笑了，来的是三司马。
　　“四小姐，你的便宜姐夫司马攸带着他儿子司马冏过来了，你快点打个招呼。”
　　一个长相温温如玉的美男朝路遥这边着走，身穿白色的袍子，头戴貔貅的银冠，手里牵着一个和路遥同岁的小公子。那小公子眼睛圆圆的，锦衣短靴，样子十分活波，和他温和的性子的父亲一点都不相像。路遥正怀疑司马冏是不是司马攸亲生的时候，三个人就到了跟前。
　　“瑶儿，你来了。”
　　司马攸的声音温吞如水，给人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路遥立马乖巧的应道。
　　“瑶儿见过姐夫，姐夫好，弟弟好，这个叫....”
　　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公子路遥犯难了。
　　潘岳赶紧在旁边提醒。
　　“他叫司马觐，是安平献王司马孚的孙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和你姐夫司马攸是同一辈分的，比你司马衷还要高出一个辈分....”
　　“司马叔叔好。”
　　路遥抓过司马觐的手讨喜唤道，那个16岁的少年跟见到瘟疫一样将路遥甩开。
　　“你有病啊，你叫谁叔叔？”
　　路遥僵住，潘岳捂脸，司马攸打圆场。
　　“瑶儿是正度（司马衷）的小姨子，叫叔叔也没错，不过思祖（司马觐，字思祖）和我同辈，要不瑶儿就叫哥哥吧。”
　　司马衷理论上的叫司马攸叔叔，但是呢，司马攸娶得的是路遥的姐姐，司马衷娶的也是路遥的姐姐，结果叔侄二人就变成了姐妹夫，瞧着关系乱的。
　　路遥立马改口。
　　“思祖哥哥好。”
　　路遥九十度鞠躬，得到司马觐的嫌弃。
　　“你叫景治弟弟，又叫我哥哥，那我岂不是小景治同一辈分了。”
　　司马冏字景治。
　　司马家族博大精深，而且辈分乱套，路遥开始晕头转向，脸上讨喜，其中心中已经开始磨刀霍霍。
　　“那就还是叫叔叔好，衬着您这高山仰止的英明神武。”
　　小子，你想咋样？
　　路遥脸带微笑，实则眼中暗含杀气，司马觐整个一嫌弃脸，心高气傲。
　　不服来战？
　　“好了，都落座吧。”
　　司马攸开口了，领着司马冏和司马觐在路遥的旁边落座。
　　路遥和司马觐中间隔着三人，还是听见司马觐的碎碎念。
　　“贾公之女，一个比一个粗鄙....”
　　“我这暴脾气我....姐夫好.....”
　　路遥遇到司马攸人畜无害的脸，一秒变乖孩子。
　　潘岳啧啧称奇，压低声音赞叹道：“你这位便宜姐夫，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其实文帝本来打算立他为世子的，后来大臣们谏言长幼有序才立了现在的武帝为世子，但是文帝临终前曾经吩咐，武帝死后让司马攸即位，等于司马攸现在就是皇太弟的身份屹立于朝堂之上。你这位便宜姐夫性格温厚，从不喜欢与人发生争执，即便是别人踩了他的忌讳也不会出声，而是默默流泪，武帝跟他说话都得小心措辞，你啊这个暴脾气就别去欺负老实人了。”
　　路遥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样的便宜姐夫也够奇葩的，他要是当了皇帝，大臣们谁还跟他顶嘴，他要是往大殿上一哭，估计所有人都以为要脑袋搬家了，把皇帝惹哭了，这还得了，直接拖出去砍了。
　　路遥赶紧把这些浮想联翩晃出脑袋，斜对面嵇绍投来一瞥，路遥对他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看热闹了，刚才老娘跟你打招呼你少爷的装作没看见，多少人看了我的热闹。
　　嵇绍脸色一僵，赶紧别过脸去。
　　刚才他是白为她操心了，态度这么恶劣，不愧死贾氏之女！
　　个子瘦小一脸雀斑的左思也进来的，他朝潘岳的方向望了望，看见路遥时缩回目光，赶紧绕道最角落边上。
　　“四小姐的英姿雄风，让左思都望闻生畏了。”
　　路遥额头青筋就要发作。
　　“他要是有你一半脸皮厚就好了，玻璃心，以后绕道远行就是。”
　　路要说道，这时又有人进来了，来的是一个全身黑和一个小胖子。
　　这满室的白衣和淡色，突然闯进来一个通体漆黑的，也是最后是扎眼极了。
　　“穿黑衣服的是司马颙，是安平献王的孙子，司马孚刚去世，他的父亲一病不起，他这是代替他父亲过来接替封号，武帝前不久刚封的河间王。”
　　又是一个亲戚。
　　“那我喊他啥？”
　　“这个可以叫叔叔....”
　　武帝司马炎特别喜欢封王，这是西晋历史众所周知的事情。
　　也难怪路遥分不清楚司马家族的人。而且司马炎他自己但本身并非英明之君，登基之后短短几年时间，晋武帝共封了57个王，500多个公侯。他还罢废州郡武装、大肆分封宗室，他无法处理少数民族内迁问题，种下日后八王之乱与永嘉之乱的原因。
　　西晋成立之初，晋武帝为了收买人心，大封功臣，许多大家族都被封为公侯。蜀汉灭亡不久，晋武帝为了稳定巴蜀人心，又任用了一批原在蜀汉供职的官吏为朝官。晋武帝没有采取“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惯用手法，而是采取拉拢、收买人心的办法，稳定各级官吏，以确保社会稳定地过渡。总之埋下了各种隐患，路遥称他为埋雷大师。
　　年轻的河间王司马颙此刻一脸的忧郁之色，微微蹙着眉头，让他英俊的脸庞染上一副哀伤之色。
　　路遥仔细打量着悲伤的司马颙，她好想上前去抚平司马颙眉间的褶皱，给他一丝温暖。司马颙恰好抬头，眼神在空中与路遥相遇，他微微愣了愣，路遥立马将视线投到别处。
　　这时司马颙身边的小胖子看见路遥跟看到骨头的狗一样，哈着舌头就扑过来。
　　“阿瑶妹妹！”
　　看见司马衷那圆桶腰和粗壮的胳膊，路遥立马就腿软，赶紧连爬带滚的起开。
　　结果路遥哎呀一声，司马衷扑进了潘岳的怀里，潘尼撞到了隔壁的司马颙，司马颙捉住路遥的小腿，路遥绊倒在司马攸身上。
　　这一连串的就跟人梯一样，一时间东宫讲学处传来哄堂大笑。
　　“肃静，肃静！”
　　四十岁的中书令张华领着两个青年一前一后进来了，路遥一看，真希望现在有个洞能让她钻进去进去。
　　因为她看见司马越走进了讲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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