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世未安

　　第二天程梓清果然带着一众宫人侍卫搜查了整个后宫，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搜出了些乱七八糟的宫女私通之类的证据，程梓清都下令处理了。这也在料想之中，本来对方的计划严密，难有此类疏忽，且不能保证此次刺杀一定与宫中有关，能搜到物证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
　　不过……
　　程梓清将今日派人记录的各个宫互访和来访的名目呈给了陆重旻，说到：“皇上，近来宫中礼事操办，内外来往较多。妾身认为，有可能是他们趁着人多眼杂来往信息，最近才屡出事故。”
　　“你若有看出些什么，便直接说吧。”陆重旻认真看着程梓清理出的条目，示意她说一下。
　　程梓清顺从地娓娓道来：“后宫向来禁止皇子、侍卫以外的男子出入，这一点上无人违例。家中亲族女眷前来宫中探望的有妾身亲妹镇国公世子夫人程梓漪两次，为与妾身谈论笙儿与枫儿婚嫁之事；闻妃近日病重，其长嫂昌平侯夫人以探望闻妃之病为由入宫三次；江美人之母江氏一次，为送宝物交于皇上，不皇上可否收到。其余家眷入宫探望者及名目均录下，但因嫌疑较小，若有发现可再细查。”
　　陆重旻知道程梓清这是将育有皇子的妃子的情况提出来同他讲了，连自己也没放过，他将那份名录交于奉喜让他收好了，又看了他任劳任怨的皇后一眼，说到：“昨日，是朕失言了。”
　　程梓清没想到陆重旻会这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将他的言语看得淡了，她依旧像往常一般平静地说到：“妾身当不起皇上这般言语，孩子们能平安喜乐，荣国能繁荣昌盛，便是妾身的荣幸了。”

　　邱枫作为护军将军，京城里出的事不归他管，但这皇宫里的事，却多少都与他有些干系。本来前一日便是夜间当值，因着皇上下旨彻查后宫的事，今日一大早便又出了门，随着皇后娘娘在后宫里跑了一整天。
　　娘娘是到哪儿都坐着，有人奉茶，有人递点心，他们这些侍卫可没这种待遇。进了门便忙着搜查和记录事项，跑来跑去不说，还干着最得罪人的活，一旦查出了个什么东西，无论大小，都得被宫女太监娘娘们盯上好半天，连他这个二品将军也不例外。
　　等到邱枫解决了宫里的事情回到镇国公府上，正正好是用晚膳的点，往日邱枫都是到回自己房里用饭的，但今日一进门就被老管家拦住了：“太老爷吩咐了，让少爷您今日回来了便直接去前厅。”
　　“知道了。”邱枫点头应了，心里却疑惑，自从祖父称病便很少到前厅用饭了，今日也不知是有什么事，还特意叫自己过去。
　　老管家在旁边小声对他说：“太老爷在用饭，夫人也在。太老爷好像心情不算好。”
　　“谢了。”
　　说着邱枫便迅速到了前厅，邱焱坐在主位，程梓漪坐在右侧，见他二人神色不对，邱枫忙恭敬行礼：“见过祖父，见过娘。”
　　程梓漪见他回来了，便说：“枫儿回来了，先坐下吃饭吧。”
　　“吃什么吃！”邱焱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地看着邱枫，“我今日听你娘说，你找了穆王殿下去帮你拒绝嘉荣公主了？！”
　　见邱焱发了火，邱枫也不敢坐下吃饭，只能在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程梓漪忙劝到：“爹，枫儿年轻，还不懂这些事，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他好大的胆子！公主的亲事也是随随便便就拒了的吗？这要是传出去，公主的脸面往哪儿放，给他个大不敬的罪名都是可以的！”
　　等邱焱说完，邱枫才敢开口：“祖父，孙儿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你有哪门子考量？这就是你考量出的结果？”邱焱显然不买他的账，不觉得邱枫这么个决定有什么思考过的地方。
　　“枫儿，你也是的，”程梓漪说，“嘉荣公主看上你，看上邱家，本来就是我们的荣幸。更何况这亲上加亲的事，本来多好啊。”
　　邱枫反问道：“母亲真的觉得，这亲上加亲便好了？”
　　“这……”程梓漪迟疑了一下。
　　邱枫接着说：“祖父，孙儿做下这等决定，全是为邱家着想。您细想想看，皇上本就忌讳您老人家功高盖主，孙儿此次回来，在皇上面前也没落着好处，明白着皇上还是不信任邱家，孙儿现在更是要低调本分行事。更不要提母亲与皇后娘娘还是嫡亲的姐妹，若我与嘉荣公主再来个亲上加亲，皇上会怎么想，怕是不需要孙儿多说了吧。”
　　他这一番话说得便严重了。
　　邱焱与程梓漪也都知道，程梓清这个皇后在宫中本就不受皇上喜爱。若是这一亲上加亲，让皇上觉得他们有了结党营私外戚专权的念头，程家和邱家怕是都要招来祸患。
　　可是邱枫却还未说完：“而且孙儿若是应了嘉荣公主的亲事，便是公主的驸马，以后府上便要看公主颜色行事，先听命于公主，再听命于孙儿。孙儿作为邱家独子，如何能答应这门亲事？”
　　邱焱也知他说的句句在理，便冷哼一声，让邱枫上桌吃饭了。
　　程梓漪则在旁边说到：“那也不能就这么明白拒绝别人姑娘。昨儿皇后娘娘找我谈了，说她跟嘉荣公主讲明了之后，公主在自个儿房里哭了两三个时辰，眼睛都肿了。”
　　“那公主到底是还要嫁我，还是放弃了？”邱枫问道。
　　程梓漪瞪了自己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儿子一眼，说到：“你这个傻小子，就知道关心自己的那点事儿。你都那样拒绝人家姑娘了，人还能继续缠着你不成？”
　　“那便好，”邱枫不以为然地说到，“改日我当值若是能遇着皇后娘娘，再去拜托她帮我向嘉荣公主陪个罪便是了。”
　　“你啊……”程梓漪摇摇头，也不再说邱枫什么了。席间再无话，三人用完了饭，邱枫都打算回房歇息了，邱焱却又说：“枫儿，跟我过来。”

　　邱枫就知道祖父单独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程梓漪毕竟是个妇人，只关心些婚嫁钱财之事，邱焱却看得更多。等二人到了邱焱的卧房，邱焱便让邱枫自己坐下，缓缓开口道：“你与穆王，是如何认识的？”
　　“之前庆功宴上，孙儿与穆王殿下座次相邻，便聊了几句，因而认识了。”
　　认识是认识了，聊了几句确实无稽之谈，不如说当时陆韵安根本就没打算跟任何人说话。
　　“我听人说，你最近常往穆王府跑？”
　　“是的，孙儿与穆王殿下聊得投机，觉得是个可深交的人，便常去穆王府坐坐。”
　　“好一个坐坐，”邱焱直直地看着邱枫，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他一个病秧子，与你又有什么能聊得投机的。”
　　“穆王殿下他……”邱枫顿了顿，找了个方便的说法，“穆王殿下虽有疾在身，却热衷兵法，颇有几分见解，儿臣与他聊过几回，获益匪浅。”
　　“与那种纸上谈兵的家伙有什么可聊的。”邱焱听他这么说颇为不屑，他戎马半生，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说起来一套一套，却连刀剑都拿不起的读书人。在他看来，没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根本就没资格与别人谈什么兵法。
　　听说穆王是这么一个人，邱焱也不想多深究下去了，便对邱枫说：“我年纪大了，你与谁来往，我是管不了了。不过你少跟那些没什么用的人混在一起，你得记着，你是邱家的人，是打仗打出来的。我们邱家不能败在你手上。我教导你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孙儿明白。”

　　等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邱枫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他每日去穆王府肯定是瞒不住谁的，也没想瞒着谁。但没想到邱焱这么早就来找他说这件事了，偏偏还与嘉荣公主混在一起说，邱枫差点就要以为自己那点心思已经被祖父看穿了。
　　等平静下来才意识到，他的那些想法除了文远看出来了，应该谁都不知道才是。文远虽然那样威胁过他，却不是真的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倒是他自己吓自己了。就连今日在程梓漪和邱焱面前说的那些拒绝嘉荣公主的理由，都是他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想了很多天才想出来的无法让人反驳的借口。
　　“啧。”
　　是看上了那个人什么呢。
　　昨天陆韵和遇刺了，他应该是去照顾了，今天也去了吗？现在在做什么呢？还在瑞王府吗？天气冷身体没问题吗？有遇到什么麻烦吗？宫里那样搜查，他这做皇子的府上有没有人去查？有被人为难吗？他府上秘密那么多，有暴露什么吗？
　　邱枫一躺下，满脑子想的就都是有关陆韵安的事，他自认还没为什么人什么事这么费心过，就算他知道这些事陆韵安应该在之前都安排妥当了。
　　他前日当值，今日又跑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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