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小球转大球

　　“小白你看！这条笑死我了！‘学霸冠军两不误，训练结束写作业’……哎呀，骆羽妹子机场照真萌！”自诩国家队骆羽头号球迷的徐鹏，一脸傻笑地将手机递到沈效白面前。

　　“你真是疯了。”沈效白无语地对着中毒颇深的室友摇了摇头，视线又望回正在笼子里不停地钻来动去的小仓鼠。“这么天时地利，竟然到现在没跟骆羽讲过话。”

　　颜控徐鹏对于骆羽的脑残程度，远远超过了先前所喜欢的日本人气少女组合。徐鹏不仅自己加入了骆羽粉丝后援群，还在男队中发展了几名下线。目前与偶像的最近距离互动记录，是徐鹏食堂午餐排队打饭时跟在骆羽身后。

　　一向冷淡面瘫的沈效白，私下性格也有着不小反差。对小动物无穷的热情使他不仅养着一只仓鼠，还定期给流浪小动物保护协会捐款。

　　“这么不解风情，沈效白你的女球迷们知道嘛！”徐鹏举着手机，嘟囔着重新躺回了床铺。

　　“我打乒乓又不演电视剧。”单论颜值堪称男队一哥的沈效白头也不回，打开笼门仔细加满了纯净水与仓鼠粮。长嚎一声，徐鹏郁闷地锤了下床，满脸恨铁不成钢。

　　骆大姑娘并不知道自己在队中都有了粉丝基础，目前她欣喜的是保加利亚公开赛的冠军奖金到了。虽然奖励额度不高仅仅几千美金，在她看来却充满着纪念意义。她用这笔钱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杜志峰的女儿乐乐买了一条小拉布拉多。曾经怕狗的小姑娘早已消除了恐惧，最近整天缠着杜志峰想要养狗。再加上骆羽分别给家人、两位指导及冯心怡等人买的礼物，奖金算差不多花了干净。

　　自回国后，骆羽一直随陈铭留在市队训练。而距离全国锦标赛开赛，扣去休整及路途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九天。陈铭狠了狠心全部安排了大运动量训练课，一天三节从早到晚，涵盖了技术训练、体能训练、单多球技术、队内比赛及业务分析各个方面。所幸陈铭为骆羽报的是直拍打法，只需保持亚青赛的训练状态即可。

　　与国际赛事相比，全国锦标赛竞争才是真正地狱级别的惨烈。一二队的主力队员均将代表各自的省市队出战，捉对厮杀的残酷程度远胜于队内大循环赛。各省市队的尖子运动员更是纷纷摩拳擦掌，期待着一飞冲天，只因国家队入队办法中有一条：“全国运动会、全国锦标赛单打前八名直接入选国家一队。”

　　即使精力旺盛如骆羽，也因撑不住连日奔波而瘦了一圈。陈铭虽然心疼徒弟，但眼下是骆羽必须出成绩的关键时刻。在体育圈里，出名要趁早是公认的真理。特别是明年备战全运会撞上骆羽升初三，天知道她会怎么选择，陈指导心中很是忧愁。

　　好在骆羽逢大赛一向保持超稳定输出，除非又遇上什么重大瓶颈。根据赛程安排，先进行男女及混合双打，于第三天下午才开始女子单打淘汰阶段，这为骆羽恢复状态创造了空间。预选赛后直接昏睡充电的小魔王，休整再战可谓遇强则强，顺风顺水地跻身八强。此次单打部分堪称冷门迭爆，女队名将蔡爽与近来崭露头角的陈安琪，遭遇搏杀均止步于八分之一决赛无缘晋级。

　　骆羽在四分之一决赛中，遭遇了快攻结合弧圈打法的何思玲，她同样以球速快且步伐灵活而闻名。骆羽此回算是碰上了麻烦，尽管不断在调整节奏与战术，但被按着打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何思玲不仅中近台的相持攻防强悍，远台的力量对拉也不在话下，用球速去拼更是占不到优势，整体技术似乎毫无破绽。整整三局的时间，骆羽都在不停地思考着对策。

　　“冷静下来不能慌。”陈铭眼看局面被动，内心焦急但深知不能先乱阵脚而影响了骆羽。

　　随着又一个球被打飞，改轮到何思玲发球。骆羽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下球桌，双眼则紧盯着何思玲，等待着她的发球。发球……发球！

　　骆羽突然想通了关节。何思玲的接发球有古怪，她极少挑打而多以搓接和劈长，但由于角度选的巧妙且骆羽也因为丢了节奏而没有留意。那就先拼一个发球试试！

　　振奋起来的骆羽在摆短后，面对回击的出台球，迅速带起节奏侧身爆冲变线，辅以十分迷惑的假动作，饶是何思玲步伐再快也来不及挽救。拿下这一分给了骆羽十足的鼓舞，小姑娘又通过刁钻的中路追身球，迫使何思玲下意识地反手一挡击飞从而再下一分。骆羽没有放过宝贵的发球机会，屏气凝神传递重心发出了刘侠式逆下旋球，更是凭借直拍对拍形的控制优势将弧线压得极低，影响了何思玲这次的回摆质量直接下了网。

　　处于竞技巅峰的何思玲，竟不是因为主动无谓失误而被连下三分，今年以来算得上十分罕见。经验丰富的她，当机立断叫了技术暂停调整战术，尽管再上场没再给骆羽太多机会，但越战越勇的骆羽硬是打出了14:16的精彩比分，不可思议地连续挽回四个赛点。虽然骆羽以0:4落败，却让观众看到了这名小将过硬的心理素质与顽强的拼搏精神。赛后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何思玲也不禁上前拍了拍小队友的肩膀。

　　随后的团体半决赛上，骆羽由于不出战双打被定为市队次主力，在第二局迎战南方省队的周清，因战术原因同样被安排在了次主力的位置。作为国家队主力队员的周清善于打相持且力量绝佳，远台对拉能力堪比男线队员，短板是接发球技术并不细腻。

　　骆羽一改与何思玲对战时的风格，以灵巧却凶狠的前三板压制了周清，使她始终没能发挥出优势特点。骆羽整整鏖战五局，以3:2的大比分艰难地为市队拿下了团体赛这宝贵的一分。虽然二队队友任茜及冯心怡相继输掉了比赛，市队在总比分上不敌阵容更强的南方省队而止步四强，但骆羽这场比赛绝对算得上以小搏大的优秀案例。

　　为期八天的全国锦标赛终于落下帷幕，刘侠战胜秦恒夺得了男子单打冠军，并率领军旅队将男子团体冠军一并收入囊中。风头正健的奥运新科单打冠军何思玲又赢得了女子单打冠军，女子团体冠军则由陈安琪、胡玥及韩诚这三名国家队队员所组成的滨海省队摘下。男女双打及混双的三块金牌也各有归属。市队此役表现也尚可，骆羽进入女子单打八强，市队则收获了女子团体四强与男子团体八强两项荣誉。

　　由于分别获得了今年奥运与亚洲杯单打冠军，王齐与沈效白正全力备战10月初的世界杯，遗憾缺席了本届全锦赛。

　　全国锦标赛单打八强进入一队的规定，对于已是国家队的运动员同样适用。骆羽随队返回市里的当晚，便接到了由杜志峰转达的，来自总教练尤国朗的召见。

　　骆羽回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赶回了中心。这也是两年多来她与尤国朗的第一次碰面。

　　尤国朗见到小姑娘的第一眼，只觉得骆羽真是大变样了。他一直从各种渠道了解着小姑娘的成长，定期翻看体能数据及训练安排，偶尔也会去女队的场地走一走。但当小屁孩儿成了大姑娘，突然再出现在眼前，即使是尤指导也忍不住酸了几句“白驹过隙”、“韶光易逝”的感慨。

　　“骆羽，过来坐。”尤国朗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以眼神示意骆羽落座。“要喝水就到饮水机倒啊。”尤国朗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透着亲密。

　　“不了，出门前才喝了杯奶。”骆羽连忙摆手，随后调皮地露齿一笑。“尤指导您又胖啦。”

　　“嘿！没大没小啊！”被戳中痛脚的尤国朗狠狠瞪了眼骆羽，臭小孩儿明明还是臭小孩儿。“连我的玩笑都开起来了！”

　　骆羽缩了缩脑袋，做了个深呼吸，选择主动地切入主题：“您找我什么事儿？”

　　提到正事，尤国朗也敛起了玩笑神色，从手边文件堆上取下一沓材料，也是爽快地单刀直入：“没别的，找你谈谈进一队。”尤指导翻到骆羽的队内比赛数据，又仔细看了一遍。“你这次锦标赛成绩够了。要不然，年底的升降级选拔赛倒也能升上来。”虽然一直担心骆羽胜负心淡薄这问题，尤国朗对小姑娘的天赋实力仍是十分认可。以骆羽眼下这成长速度来看，孙伟亮的延缓成长计划某种程度而言算是失败了。

　　“那杜指导也去一队么？”如果进一队必须要换教练的话，骆羽心下有些犹豫。这对师徒俩相处虽然没满一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却很深。

　　“胡闹。进了一队，队里打算安排马春晖带你。”把异想天开要带骆羽的金云排除在外，尤国朗与高翔东敲定的安排原则上不会调整。但想到小姑娘的个性，尤指导还是软下声音劝解：“蔡爽明年要退役了，马指导能专心带你有什么不好的？你喜欢杜指导没错，但他不可能一直只带你一个不是吗？听说能进一队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也就你还犹豫起来了。”

　　骆羽垂着头，没有接尤国朗的话，仍显得有些不情不愿。尤国朗恨不得把骆羽的脑袋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奇怪构造。

　　“到一队多好啊，天天跟何思玲、周清他们对练。”实在没辙，尤指导只能开始连哄带骗。“而且马指导人挺好的，要是一段时间还不习惯，我给你再调回杜指导那儿，总行了吧？”头脑发热的尤指导，如此丧权辱国的条件都开出来了。

　　“不骗人？”骆羽抬头看向尤国朗，眼中存着明显的犹疑。“杜指导还可能带我？”

　　“不骗人！但你得好好练。”尤国朗低声撒着谎。事实上，由于如今女队教练资源不够强，如果马春晖无法带好骆羽，备选方案真的会安排金云接手。“答应我，骆羽。别让马指导和杜指导伤心。”

　　“杜指导，我要走了。”骆羽走出尤国朗的办公室，便在走廊转角见到了杜志峰，而他已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小姑娘见到熟悉的教练，想到即将分别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但是，我不适应马指导的话，尤指导说还可以回您这儿！”想到尤国朗的许诺，骆羽觉得并不是一绝到底。

　　“嗯，我知道。”伸手揉了揉骆羽的头发，杜志峰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不舍送走小徒弟，但为了更好的发展，必须让她进一队，杜指导又忍不住唠叨起来：“在一队好好听马指导的话，知道吗？他脾气火爆归火爆，但真的一心全为了队员好。”

　　骆羽重回国家队，便直接到马春晖教练那儿报了到。年近退休的老头已满头白发，看着脾气火爆不好相处，但他在国家队执教已经二十多年，也带出了如张帆及蔡爽等多名成绩优异的队员。张帆听说骆羽进了同一师门十分高兴，赶紧向小徒弟各种面授机宜。与杜志峰的观感略有不同，她倒是认为马指导在火爆易怒下其实藏着深深的傲娇。

　　骆羽不仅日常训练换了场地，宿舍也调整入了一队。新室友是被誉为当今乒坛“女子第一削”的刘丽彤，也是骆羽在年初集训室友宋依依同学的偶像。拜那段集训同居生活所赐，骆羽对刘丽彤的打法情况及卓越战绩早已有所耳闻。刘丽彤虽然是削球手，但同样归马春晖教练指导。算上左手直拍长胶的黄文洁、右手横拍反手生胶的蔡爽以及左右不同打法的骆羽，马指导可谓把一队的怪胎们凑了个全。

　　马指导虽然长得很是生人勿进，却出乎意料地，为新入门的骆羽在自家张罗了桌酒席。据刘丽彤说这是马春晖带新徒弟的规矩，她自己刚归马春晖主管时也有过这么一出。而马指导不仅将现役的几个徒弟叫上了，连张帆及更早的李瑞芳也在邀请之列。

　　马春晖的家在总局所分配的老家属楼，离运动员公寓并不远。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小楼没有电梯，骆羽跟着队友们爬上楼，发现张帆已经到了，正和李瑞芳帮着马春晖的老伴儿在厨房打下手。饭厅中央的餐桌上菜色丰富，桌边围放着七八张折叠凳，将原本便不大的空间堵得满满当当。

　　“呀，都来了。”张帆留意到玄关处的动静，将头探了出来，张口便指挥起了蔡爽。“爽儿，带小羽她们洗个手去，然后到书房喊马指导准备开饭。”

　　“好嘞！帆姐好久不见！”蔡爽朝张帆点了点头，推着大家向卫生间走去。突然蔡爽仿佛联想起了什么，指着骆羽惊叫出声：“帆姐你前两年带过的小孩儿，是不是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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