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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的尽头,连着另一条高些的甬道,以两条道交界处为限,前方密密麻麻有什么在不停动着。
是毒虫!
林洛音只觉这些虫子似爬在自己的心尖尖儿上,不觉紧握双手,但是颤抖的手臂和咬的发白的唇还是将她的恐惧泄露了个彻底。
只见顾逸之不紧不慢地拿出锦囊,又掏出个珠子。那珠子虽光色暗淡,但却有一种奇异的香气,仅仅是站在门口,门内的虫子便有许多避了开去。
只是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要走的迹象。一个人是在犹豫要不要进这么恶心的地方,另一个却是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最终,还是顾逸之先抬步,进了那甬道。林洛音似乎有些怔愣,跟着前边的月白身影也走了一步。就走了一步。
身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眼中的恐惧代替了军中的冷冽,代替了方才的戏谑,如受惊的小鹿,无助。
顾逸之走了一步亦是停住,不过是因为衣服被人抓住了。一回头,果然见一只玉雪般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且在微微颤抖。又抬眸,正好与林洛音瞳孔放大的眼睛对上。
林洛音不愿与他直视,便偏头向一边看,入眼却是千万只正在爬动的虫子,岩石上还有这些虫子爬过留下的液体。林洛音只觉晕眩,又忙向上看,可是上面亦是布满虫子,不忍直视。
无奈下,只能看着顾逸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我走不了。”林洛音强自镇定。
顾逸之却不答,就这样看着她。
“要不你……你自己走吧,我……我往回……”林洛音只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不过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哭过,哭也哭不成。
林洛音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讪讪的低头看着顾逸之手中的夜明珠,似乎镇静了些,于是又道:“反正你也看见了,这路我实在走不下去,咱们后会无期吧。”
顾逸之轻笑,果真回过头欲继续走,林洛音只觉这人果真没心没肺,真得将自己扔了,眼看这一步将踏出去,心下一急,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她可不傻,顾逸之手中的珠子能避这些毒物,这一步要是踏出去,自己顷刻间便会被这些东西咬的死无全尸。
顾逸之回过头来,笑意更深。
“林将军这是作甚?”
“你……”林洛音耳中回响着毒虫的壳敲击在岩壁上的声音,大脑又是一片空白,话也没法说了,脸色苍白地看着顾逸之。
顾逸之将两颗珠子缓缓挂在腰间,然后握住抓着自己衣角不放的那只小手。
林洛音此刻大脑已然停止运行,只有身上竖立的寒毛和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提醒她还活着,还在这样一个鬼地方。
忽然,一股大力握向自己的手腕,一个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拦腰抱在了顾逸之怀中。林洛音的脑袋撞进那并不十分强壮的胸膛,猛然惊醒,怒目抬头,却是看见自己离入口越来越远,而周围的毒虫越来越密集……
细思极恐,忙紧闭双眼,秀眉紧蹙,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方才那股子强势,已然是消灭殆尽了。
顾逸之怀抱美人,步子却无半分犹豫,亦是十分平稳。怀中的人并不沉,只是身形有些瘦削,但端的是练武多年,也还算结实。方才的咄咄逼人,如今却只能在自己怀里发抖,连看都不敢看周围景象,不知是该说这赵国始祖有先见之明,恰好拿住了林洛音的弱点,还是该说林洛音毕竟也是女子,总有些柔软心思的。
念及此,唇角笑意加深,只是依然淡如云烟。
甬道并不算长,仅半柱香便到了尽头,而对林洛音来说却是比一生还漫长。
感觉到顾逸之停了脚步,她林洛音忍不住抬头,只是一睁眼看到的还是满地满墙的毒虫,吓得心脏倏地一跳,手上又紧张地抓住顾逸之肩上的衣服。
顾逸之面色微凝,林洛音见,以为有什么困难,刚要开口问,只觉头发竟又散了些,原来是顾逸之抱着她肩的手拿下一根发簪,此刻林洛音仅余一根发簪勉强簪着头发,可不是青丝垂落?
林洛音想说什么,但忍住没说,只是看着顾逸之将发簪伸到甬道尽头的墙壁上,轻轻一按。顿时,此方的毒虫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向他们来时的路退回去,一时间声势浩大,十分瘆人。
原来那是一处机关。随着毒虫的褪去,这里开始显现出原本的模样。只见四周石壁凹凸不平,还留着毒虫爬过时鲜艳的液体,顿时觉得十分恶心。
顾逸之也是不喜这般环境,又用簪子在那五颜六色的墙壁上敲击几下,最后在一处按下。周围震动,竟是凭空开出一扇门。
顾逸之十分自然的将簪子丢掉,抱着林洛音便往门那里走过去。
林洛音很不舍又无奈地放弃拿回簪子,那是自家哥哥送的生辰礼物,也是她那里为数不多的首饰,难得的质地温润,雕工纯朴,不奢不华,只是如今粘了那些污秽之物,她也狠不下心去拿回。
林洛音觉得脚软好些了,轻微挣扎示意顾逸之将她放下,不过顾逸之似乎故意没有明白,仍然是抱着她。
两人从那乍出的门走出甬道,扑面而来的竟然是一座大殿,而且和赵王宫大殿一模一样!
只见大殿中央却是有一高台,作莲花状,花瓣纯金质地,雕刻极尽华丽繁复,花芯为平台,上缀宝石,又围了一圈夜明珠,绚烂夺目,照亮了整座大殿。
林洛音吃惊地看着那座莲台,一点点在眼中放大,等到了莲台跟前才发觉这莲台极高。
顾逸之将林洛音放下,甫一着地,有些平衡不稳,又不愿与顾逸之再接触,顺手扶了下身旁一朵莲瓣。正准备收手,一温凉的折扇又压上了手背。
“顾公子这是做什么?”林洛音确实不解,但顾逸之不是做无用之事的人。
“逸之还不想作古。”顾逸之笑道。
“什么意思?”林洛音隐隐猜到,定然是这莲瓣连接了什么机关,而且是一触即发的那种。
“此台名唤翠华莲仙台,是赵国始祖为其妻华莲夫人所造,据闻当年华莲夫人一舞倾国,所见过之人皆为其心醉。而赵国始祖为免后人玷污了这莲台,在建造时加入百余道机关,一旦触碰,若是撤手,除非音舞共起,且完全符合机关的规制,才能解除。”顾逸之将折扇收回,缓缓道。
林洛音却是想起,方才他在门口不停,偏要到这里来停,打得不就是让自己碰机关的心思?于是十分不爽。
“我这般提防,还是着了你的道儿,你这人比狐狸还要狐狸几分。”
“谬赞。”顾逸之道。
“说吧,一起活还是你想先死。”林洛音没好气地说。以这些天对顾逸之的了解,若没有十足把握,他绝对不会冒险,现在这大殿的情况,大概想要出去,这莲台是免不了要破解的了。
顾逸之先是缓缓退了几步,又从怀中拿出一根紫竹笛,向林洛音示意。
“自然是破了。”
林洛音盯着他不说话,似是在思量什么,良久,才开口,却是一脸疏离冰冷。
“你究竟是什么人?”语气淡漠,不夹杂半分感情。
顾逸之轻笑,折扇一展:
“林将军并非第一次问我到底是谁。顾逸之便只是顾逸之,不是其他什么人。”明明人是笑着的,可是那语气却那么空远,那么,凉。
林洛音苦笑:“呵,看来最起码你的名字是真的。我本不欲与你有过多牵扯,亦不愿谋取什么。可即便我避你如蛇蝎,还是不能脱离你的算计。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本可以高高在上俯瞰这众生万象,为何却选择了深涉万丈红尘?”林洛音双眼定定地看着顾逸之。
折扇一收,竟露出一丝真实的笑。
“人间繁华,红尘多情,世间生灵,谁不是在其中挣扎做活?我只是想将这天下亲手搅乱,再重塑一个新的罢了。”
淡淡几句话,却是字字敲在林洛音心头。她曾怀疑顾逸之这样有才有财的人,又与兮影阁牵扯颇深,对天下不说唾手可得也可以说有能力一争,可最终却选择了做渝国一个小小的谋士。她曾疑惑嬴昕亦是人上之人,为何会相信这样一个腹有惊才势力莫测之人的“效忠”。原来竟在此。
有一种人,就是有这么一种力量,让人毫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也确实是真的。
林洛音垂眸,却是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也罢,我林家经历一番风云,早已不愿踏入这泥潭。只是父母主帅之仇,在支撑着苦苦挣扎。林洛音尚有自知之明,只是希望日后顾公子莫要伤了我之珍重。否则即便是玉石俱焚,林洛音也不会放过你。”明明是如此沉重的话,却如此轻松地说出,仿佛初进时的她又回了来。
顾逸之微微挑眉,道:“那么楚世子也是林将军所珍重吗?”
听到“楚世子”,林洛音心不由得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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