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向晚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李俊：李主管，我能不能不去？发完消息后耐心地等回复。
　　李俊看到消息嘴角微微抽动，他带向晚来不仅为了是在高速路上聊天，更为了在关键时刻挡酒，他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向晚收不到回复，晚上硬着头皮去了……
　　她深知酒桌上谈生意、谈交情，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真理，不在酒桌上把你灌倒就不会善罢甘休。包间里坐了七八个人，清一色的男人，她只好在李俊旁边坐下来，屁股没挨着凳子，就听见陈一卓说：“向晚，来这边坐。”
　　她目光征求李俊的意见，李俊点头同意。
　　向晚朝里面走了几步，坐到陈一卓身边，坐下后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一直低着头，心里嘀咕：是你们要我来的，我只是来吃饭而已。
　　陈一卓瞥见她的不自在，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指腹轻敲着杯子外壁，“向晚和我高中同学，请收起你们的好奇之心。”
　　“我说呢！怎么突然……”对面一个大约三十岁男人说，“既然是同学，提议先喝一杯！”
　　所有人也附和着说好，尤其是李俊竟然自觉地拿起分酒器倒酒。
　　向晚的酒量，可以用“呵呵”两个字概括……她总是吵着喝酒，一瓶易拉罐就倒，更何况这次是白酒。
　　向晚端着茶杯站起来，“各位领导，俗话说茶酒不分家，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众人面面相觑。
　　“向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男人继续说，“茶和酒能一样吗？”
　　“我给您端杯酒。”她拿起分酒器，用脚踢开凳子，走到男人身边。
　　那男人像是找了个台阶下，拿着酒杯站起来圆场，“美女倒的酒，怎么也得喝，对吧！”
　　她给男人倒杯酒，笑着说：“谢谢领导赏识。”
　　陈一卓眼睛盯着她，他完全有能力帮她推掉刚才的环节，可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想看看她如何应对。
　　他记得高二时暑假，他早上收到她的短信，约好上午九点图书馆。他到图书馆，她趴在桌上睡觉。他掏出书包里的作业，写了将近一个小时，她依旧睡着，推了推她的胳膊，她睁开眼不一会儿又闭上。他问她怎么睡了那么长时间，她说早上家里停水，在冰箱里取了瓶啤酒喝着解渴，喝了一半后发现有点晕，又不敢让向妈知道，只能找他来图书馆。
　　“向晚，你不敬陈先生一杯？高中同学应该好久不见了吧！”那男人喝完一杯后说。
　　李俊端起酒杯，走到陈一卓身旁，向晚也跟着站起来，她手里拿的是杯茶，李俊从桌上拿了杯酒给她，“我和向晚代表我们公司敬陈先生一杯，以后在贵单位X市的策划方案也可以交给我们，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向晚知道在酒桌上，只要你能喝一杯，两杯、三杯就会顺其而然的过来。正犹豫之际，陈一卓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向晚愣了几秒，立刻说：“谢谢！”
　　“你和向晚到底什么关系？”有人起哄，“不只单纯的同学关系吧！”
　　陈一卓温和地说：“她对酒精过敏。”
　　“你连这个也知道，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有人追问。
　　向晚低头不语，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凉菜，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接电话，出了包间。
　　包间里李俊和其他人划拳，玩的不亦乐乎。
　　陈一卓绕开身旁的走出去，在走廊里四下看了看，不见她的身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她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恰好有阿姨在走廊打扫卫生，他拜托阿姨看卫生间有没有人，阿姨欣然答应，可阿姨出来后告诉他卫生间没人。
　　陈一卓穿过走廊，路过大厅出了门，餐厅门前有几根柱子，柱子上方缠一大片紫藤萝，他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一根柱子前，看到眼前的人，刚才的担忧被一扫而光。她坐在秋千上自娱自乐，嘴里哼着听不出来歌词的调子。
　　“晚晚……”
　　“嗯！”向晚听到有人叫她，双脚撑地，秋千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是你！”
　　“来B市没四处转转吧！我陪你走走。”
　　“好。”
　　向晚一直觉得，其实做人很难，尤其是分手以后的恋人。对前任好点，人说你藕断丝连旧情难忘；对前任坏点，人说你心肠狠毒不懂释怀。
　　她与他走过陌生的街道，穿过陌生的人群，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笑声不绝于耳。路过一家便利店，陈一卓进去买了两个绿豆味冰淇淋和几袋山楂片。
　　她接过他手里的冰淇淋，“陈一卓……你知道吗？你走后我吃过很多绿豆味的冰淇淋，可我再也找不到最初吃的味道了，我一个人跑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店，味道还是不对。”
　　“那现在呢？味道对了吗？”
　　她咬了一口，清透凉爽，“味道对了，因为是你给我的。”莞尔，她笑了笑，“可我再也找不到当年吃绿豆味的心情了。”
　　陈一卓打开山楂片的包装袋，给她一袋，自己手里拿一袋。
　　那时候的爱情，简单而又单纯。他为她每天打好杯子里的热水、整理好桌上杂乱不堪的书本和试卷、在校门口便利店买她最爱吃的零食、讲她觉得最难的数学。听她抱怨数学难学时的样子，听她唱着自己最爱的歌，闻她洗完头的发香……
　　高三那年冬天午自习，数学老师去隔壁班，教室里的同学一个个脖子伸的像长颈鹿，向晚凑过去透过窗户，看见有人骑在墙头买糖葫芦，眼巴巴地望着陈一卓，“我想吃糖葫芦。”
　　陈一卓二话不说，从后门溜出去，不一会下课铃响了，陈一卓从后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向晚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第二节课是体育课，向晚把糖葫芦藏在课桌里，体育老师一说自由活动，向晚便蹭蹭蹭地跑到教室，陈一卓紧跟着她进了教室，取出课桌里的糖葫芦，两人面对面一阵傻笑。
　　下楼坐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一人捧着一个糖葫芦，看着操场上打篮球、踢足球的同学……冬天稀薄地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夏天买不到冰糖葫芦，所以他才买了山楂片。
　　陈一卓跟在她后面，吃了口山楂片，酸的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向晚只顾着走路，没注意自己口袋里的手机被小偷用夹子取出来。
　　陈一卓一手拍小偷的肩膀，伸出另一只手，“还回来……”脸上的表情不怒自威。
　　小偷骂了几句，陈一卓只听清了一句：少多管闲事。
　　他声音高了几个分贝，“我说把手机还回来。”
　　向晚这才注意到陈一卓和人僵持，走进了两步，小偷手里的手机有点眼熟，再摸摸自己的口袋，确定了小偷手里的手机是自己的。
　　“请你把手机还给我。”她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偷把手机放到陈一卓手上，骂了句有种你等着。
　　向晚拉着陈一卓开始跑，刚开始是她拉着他，后来成了他拉着她。跑到一片空地上，她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跑不动了，这么远应该也追不上来了吧！”
　　陈一卓打量着她，“为什么要跑，坐出租车直接回酒店不是更方便吗？”
　　“……”完全是下意识的，没想太多。
　　“向晚，你八百米过了没有？”
　　“过了。”
　　“成绩怎么样？”
　　她看向陈一卓身后的一片烟花，灿烂的绽放后消失不见，“我们班五十八个人，我……四十八名。”
　　“倒数第……十？”
　　向晚点头，事实上她对这个成绩已经很满意了，这成绩还是程浩“魔鬼式”教学的结果，否则她八百米肯定过不了。
　　陈一卓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车开出一段距离，他说： “还不错……不是倒数第一。”
　　“我在你心里那么差？”她反问。
　　陈一卓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但还是镇定地回答：“不是，你一直是最好的。只不过我一时大意，弄丢了你。”后半句他没说出口，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不愿意被打破。
　　“谢谢！”
　　车上电台播放一首老歌，是某档卫视版本的《听说爱情回来过》，“在朋友那里听说，痴心的你曾经找过我，我要她帮我对你隐瞒……有一种相见不能见的伤痛，有一种爱恨埋在心中，我只能把你埋在我的心中……”司机跟着轻轻哼唱，陈一卓心口疼了下，从后视镜里注视她。
　　向晚一直在看风景，听到音乐在心里也跟着唱。
　　看到酒店的名字时，她手扶着车窗，“陈一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有些事真的回不去了，面对你我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最大的极限了。”
　　“好，你愿意把我当朋友我很开心。如果你需要，我随时会来到你身边。”
　　向晚推开车门下车，陈一卓付了车费，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欣赏着城市的夜景，灯火暗千家，也不知道程浩现在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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