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吹霜

　　入秋后，陆为霜的风寒就反反复复。
　　起因大概是那天在宣室阁着了凉，在石渠阁受了风。
　　宫女不能就医，但有自己的办法弄到药。药有了，在猗兰殿却不能正大光明地煎。不能按时按量服药，病当然好不利索。
　　在陆为霜晕晕乎乎地度日的时候，朝堂上出兵之事已被敲定，猗兰殿里为了太后的生辰忙得不可开交。

　　君王在此时又有了新的指示，召集诸臣到上林苑射猎游玩。
　　赵南、赵庭燎不说，赵夫人也在出游的名单中。
　　猗兰殿里一片欢乐喜气。进了深宫，能外出喘口气、放放风是少有的机会。每个人都眉开眼笑，期待着赵夫人的随侍名单里会有自己。

　　张楚偷偷找到陆为霜，要她去上林苑时帮忙带点东西。
　　赵夫人太久没有出宫，这次兴奋地理出来几车物品。陆为霜所在的西阁收着赵夫人大多数衣物，是以她也会跟车前去。
　　“名单出来前，大家就都说你一定能去的。”张楚眨巴着眼睛，信誓旦旦地说。
　　陆为霜不知道是哪儿的空穴来风。
　　“大概是赵侍中的侍女说的吧。”
　　赵庭燎在猗兰殿有专门的侍女。赵夫人不给她安排太多杂事。赵庭燎偶尔到殿内见赵夫人或是独自休息，侍女就随侍在侧。
　　张楚和这名侍女同住东阁，听她讲了不少闲话。

　　赵庭燎对猗兰殿的人事更替不用心。陆为霜来了没几日就在他跟前混了个眼熟，让侍女很不愉快。
　　她编排陆为霜心机深重，举了例子，有真有假，混在一起真假难辨、煞有其事。
　　张楚不肯相信，但她最近和陆为霜相处少，找不到事实来反驳。
　　“不过，”她对陆为霜挤挤眼睛，“连大宫女都嫉妒你了，你应该过得不错吧。”

　　陆为霜深表无力。
　　除了和李景云的两次偶遇，她的生活和其他宫女一样波澜不惊。她平时专注工作，处事也忍让，自以为过得安分低调，没想到还是扎了别人的眼。
　　陆为霜让张楚不用为她出头，免得受欺负。心里却计划着一定要自证清白，对待赵庭燎，她不过是尽一个宫女的义务。她不愿放任不实的流言。

　　张楚应了，再嘱咐一遍要她带的东西，便离开了。

　　李家也在为游猎上林苑忙碌中。李家旁支众多，多数在军中，但此次能去的只有羽林。
　　李萧是必定要去的，他的儿子李宣尚幼，没有官职，但可以跟随父亲前往。李任道是都尉，留守长安城内；李景云是侍中，陪同皇帝去。
　　李景云在自己屋内收拾行李，除了日常用品、替换衣物，还要备一套骑装。
　　李父在他身后转悠来转悠去，不停地碎碎念“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之类。
　　他反对皇帝占用民田扩建上林苑。频繁地射猎活动也劳民伤财。

　　“即便您上书反对，陛下也是不会收回成命的。”李景云打好包，见父亲说得口干舌燥，给他倒了杯水：“陛下以武威治天下，上林苑是他的战场。”
　　萧何曾劝说高祖开放上林，退地复耕：“长安地陿，上林中多空地，弃，愿令民得入田，毋收稿为兽食”，高祖为此大怒。
　　李任道极不赞同，严肃道：“为人臣者，要尽自己的能力劝解。”
　　上林苑地处渭水之南，土地广袤，四周墙垣长达四百余里；地产丰饶，灞、浐、泾、渭、沣、涝、镐、潏八道河流流经其中，有天然和人工池沼数十处；苑中植被品种繁多，不仅有自然植被，还有全国各地移植来的奇花异草。这样一片沃土，被君王征来修建了建章、昭台、宜春、御宿等离宫七十所，蓄养百兽，供帝王和群臣射猎游乐。如此骄奢淫逸，在李任道看来是不可原谅的。
　　“是的，父亲。”李景云无奈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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