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之逢君

　　吓我一大跳。
　　我立刻收回目光，才发现他正盯着我看，嘴边微微带笑。
　　陆家的七公子长着一张老实人的脸，却给人很不老实的印象。
　　他的笑意带一点慵懒，骨子里透着一股高傲。
　　花无瑕的眼睛是世上最清澈的琥珀，美而淡定。
　　他的眼晴却黑如点漆，如同夜空下深沉的河流，没有声息。

　　他还盯着我，眼神很难说是不是善意。
　　我也只有冲他一笑，很客气地放下茶盘，准备撤退。
　　他伸手扣住我的手腕。
　　“抱歉，小的不该扰了公子的兴致，小的这就退下。”
　　他上上下下扫了我一遍。
　　“陆家的…家丁？”
　　我实诚地点头。心中电光石火，陆家？这么说他不是陆七公子？
　　“陆家连个家丁都有点见识。”他一边说也是面带微笑的。
　　我干笑。
　　“坐下来对弈一局。”
　　命令式。我心下犹豫。
　　“莫不是陆家一个下人都瞧不起在下么？”他淡淡地说，也并没生气，手上也放开了我，接过了托盘上的茶，可就是隐隐透出点压迫感。
　　我的狗眼一向不是瞎的。
　　第一手，天元。
　　我故作新手彷徨状，一脸“真的可以这样放吗？”的表情看着他。
　　尽快输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反正绝不是什么善类。要是被我一个家丁赢去了，还不恼羞成怒砍了我不带毁尸灭迹的？
　　第一盘很快输了。
　　“再来。”
　　他支着下巴，气定神闲，也没见着什么胜利的喜悦，只是收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是笨蛋。入局之前对方就认定我是“有点见识”，这样就输了，人家也不是随便哄的小孩子。
　　第二盘狠攻了一阵，接着故意是是而非着错了不打紧的一步，断了十步后的“气”。
　　没想到那位公子爷一顿，又说：“再来。”不由分说开始收子。
　　我真是欲哭无泪，只有很无耻地作天真无辜状，“公子，小的真不是你的对手。”
　　他看我一眼，笑了，“你本来也不是我对手，所以不用耍那么多手段。”
　　我脸上陪着笑，心里问候着他八辈祖宗。下手照旧是“天元”，抬头望着他。
　　他微笑看了眼棋盘，说：“也真是骄傲。”
　　诚然，第一手“天元”是威震四方的打法，名头很响，其实先手已失。我这么下，自然是被他激得微微怒，存心想要教训他。
　　微风轻过，没什么日头，约摸也是几盏茶功夫。
　　还差十一步…，我小叹气，投子了。
　　他看着我，笑盈盈的，得瑟得要死，简直比陆少泽更欠抽。
　　“公子…真是个中高手。”果然听我这么一说，那笑都快咧到脸边上去了。
　　死变态！坏人！
　　他还闲闲地说，“你若诚心讨教，我也不是不可以指点你一二。”
　　指点你妹。我心中翻了白眼，脸上赔笑，“小人服输，不知公子高姓？”
　　“卫，”他挑眼看我，得瑟着说，“卫涵。红雨坳，卫涵。”
　　原来是红雨坳的瘪三，我口中念着“久仰久仰”，心中想着这碑可算找着坟头了。
　　“原来是庄主宴请的贵宾，”我心念一转，不当意地随口说道，“听说还有好些贵客，连花月楼的人都来了。”
　　他两个子拿在手里玩：“你说花凌凡。”
　　“正是！”
　　心下一时激动，声音有些生硬，幸好他也没怎么留意，只是依旧玩味地看着我：“一个陆家下人，留意花月楼的人做什么？”
　　“因为小的听说，花月楼的人要比寻常人长得标致些，一时好奇。”
　　“也没什么可看的，来的又不是花无暇，标致不到哪儿去。”他顺手端了茶来喝。
　　“可…小的对这位花爷尤其仰慕得紧。”
　　“你仰慕他什么？”卫涵停下了喝茶的动作。
　　“自然是仰慕他…仪表非凡，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我也腆着老脸对答。
　　他笑得很深，微一沉吟，说：“当着我卫公子的面，把花月楼的人捧上了天，可是不把红雨坳的人放在眼里么？”
　　我心尖一颤，毫不掩饰地更加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卫涵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轻轻拂了拂衣摆，“今晚陆家小宴，你就跟在我身后好了。”
　　我摸摸额上的毛毛汗，点头称是，跟着他往院门走去。
　　看他那慵懒的得瑟样，大概不知道我正在心里将之挫骨扬灰。

　　陆家是很有排场的，宴厅大且气派，几座九枝莲花灯都已经点燃。
　　宴厅里除却进出丫鬟，陆少谦、陆少泽算是难得的熟面孔。陆少谦行情好得很，一个男子正跟他谈得欢，陆少泽只算旁边一个阴风嗖嗖的背景。
　　只听卫涵在我耳边说：“花凌凡来了。”

　　花凌凡的出场让我瞠目结舌。
　　刹那也就明白为何卫涵总有一种邪恶的玩味感。
　　门口走进一名少女，穿着朱红的纱裙，带着妩媚地笑，正回头和一个男子谈笑。
　　原来花凌凡是个母的。
　　卫涵轻笑：“你不是仰慕他仪表堂堂，武功了得么？”
　　我干笑道：“小的没见识。”
　　卫涵好戏看毕，不再理会我，径直向陆少谦他们走去。
　　我自然也没闲工夫再缠着他，小踏步向花凌凡走去。哪知他们两人说话，全没把我收入视野之中，我只好越走越近，一面挤眉弄眼。
　　她视线一转，看了看我，微微一皱眉。
　　是我是我~你的小兄弟王幼玉啊~我拼命对口型。
　　她终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连她身旁的男子也转头看着我。我当然顾不着许多，又挑了挑眉，使了几个眼色。
　　花凌凡上上下下扫了我几遍，突然施展几个步伐近到我跟前，妩媚一笑，霎时一探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挽了个好看的手花。
　　“啊~~~！！！！！”
　　疼得老子肺都要吼出来了。
　　“花凌凡，你疯了？！啊~~疼疼疼”
　　忽然，一道鹅黄的身影闪过，夺过我的手又是一扭，“啪”的一声，我的胳膊归了位，“疼”字的尾音还没有收。
　　来人竟是那个丫头，小念！她接完我的胳膊，笑嘻嘻地拍拍手，很可爱地看着我。
　　这到底是哪出？我惊异不定地看看小念，又看看同样愣在当场的花凌凡。
　　花凌凡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呵道：“哪儿来的小混账，花凌凡关本姑娘什么事？”
　　我彻底懵了。
　　这时小念很可爱地说：“是啊，我家公子不就站在那边么？”
　　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
　　卫涵笑盈盈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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