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关瑶

　　天色灰黑，汤池中的点点荧光映着水面，腾起的雾气让一切都好似天国一般，檐下站着的人与黑暗同成一色。

　　“一九，几时了？”屋中的人缓声问道。

　　“戌时了……”她从黑暗中望了望天，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

　　“没去泡温泉？”他在屋中笑了笑：“我一会可要去享受下。”

　　“再等一下吧，到了亥时人就没多少了。”她计算着时间，给出最适宜的建议，不想他的出现又引来骚动。

　　“为了我特意绕路吗？”他起身站在门边，与她仅一隔之远，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她挺拔的脖颈，瘦的可以窥觊她漂亮的椎骨。

　　“大家都需要休息。”她淡淡的回答。

　　他撤回了屋里坐下，讨厌她的冷漠：“进来。”

　　几秒沉默后，屋外的她不自然话语：“我去准备公子泡温泉的东西，一会在泉边等您。”

　　等他推开门，屋外已空无一人。

　　空气里还留着她身上的味道，也带着三分寒冷。自那天以后，她还不曾与他独处一屋，旁人看来不着痕迹的躲闪，更是让他的心里不住的在意，问题到了一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

　　温泉的水如新生的牛乳，掌柜嘱咐后半夜水势会比较大，特意嘱咐还在汤池里倦懒的人，若是时间长了容易缺氧，时间有些晚了，整个汤池中只有三五个人，听到掌柜的规劝，纷纷从水中出浴。

　　他穿衣的时候，瞥见一旁的裳云翊，长长的中衣斜答在宽肩上，倒是不像他想象中瘦弱，精壮的肌肉在他的肩膀上在灯下呈现优美的线条，若是让女人看到了，肯定又得迷得昏倒几人，若他在这里，那她也应该在。

　　果不其然，转过汤池就看到她斜倚着坐亭边。她生的太过平常，没有任何特点的脸表情几分冷漠，粗布的长裙没有任何装饰，可他记得她进门时身上的红狐披风应该价值不菲。弱不禁风的身体，蕴含着不符合常理的强大内力，长发不同于一般的人有些微卷，落在窄窄的肩上，发梢飞扬在风里，她懒得去管，就这样任由它们。

　　她在看着什么，却又没有看什么？

　　他走过来的时候，她连眼眸都没有错过半下，就那样安静的坐着，仿佛停住了时间。突然他惊觉，她没有呼吸，不自觉的缓慢了自己的脚步，进一步试探，还是没有发现，人不应该没有呼吸，即便是武功再高的人，也不会没了呼吸。

　　除非？！他猛的回头，记起师父的话，不敢去上下打量着她。

　　她发现了他，一双星眸晃过，只觉得她的眼神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神，心中一惊，赶紧按住自己的思绪，只见她起身扶着左腕上的长袍，起身迎着裳云翊。呼吸平稳而有力，他盯着她的眼神透出疑惑，是他感应错了？！

　　白狐的披风，白的如初冬的飞雪，是有钱难寻的上品，如此的美物与他的人比倒是逊色不少，他性情寡淡，此时望着身边女子的一双美眸，竟笑意连连。人人都说裳云翊是难得的俊生，有着中出离世间的感觉，今日一见，还真是体会到了几分，他仿佛不食人间烟花，只是此刻他的这一笑起来时却带着妖气，好似蛊了人的心，他面前的女子却是冷静的很，抬着头与他说着什么，手中不停，仔细的为他系好领口。

　　她整个人散发出的一种疏离感，倒是和裳云翊的不同，他与人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天地，而她，他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感觉。不多的言语，出色的身手，卑微的身份，互相之间那么不协调。若是旁时他定不会在意，富家公子和门派中掌门身边的这样的女子倒也多得很，屠天中的她也不是一般人，只是她，总觉得有些特别。

　　“找到了，就是那个臭娘们！”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为首的一人正是刚刚被扎手的那个。

　　裳云翊一把拉过一九，低声耳语：“你说真对，还真是来者不善！”

　　“你。”为首的男子叫嚣着：“跟我赔礼道歉，还的赔我医药费！！”身后的一群人跟着起哄。

　　“是那个人伤了你？”走过众人的男子手中念着紫檀手串，一身熊棕色蒙袍腰上挂着象把月牙刀，斧刻般的五官，却生了一副色样。

　　“那个瘦子！！她的手极快。”

　　“哦？”男子迷了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旁边的女人倒是长得不错，这个太瘦了，不过我还没有玩过这样的女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不如不用赔礼了，陪陪我就好！”

　　“他是男人…”一旁的人好心提醒。

　　“没关系，那么漂亮的男人，我应该也可以。”男人的舔了舔嘴一脸猥琐。

　　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用眼神示意裳云翊赶快离开。

　　“美人！”男人拎了拎裤子，挡住他们：“你去哪？”

　　手几乎就要落到他的额头，也不见他撤身，情急之下，她一把拉过他的手，两人向后挪了半步。

　　“美人害羞了！！！”男子狂傲的笑着，舔着嘴打张着双臂，招呼着同伴，玩笑的嘴脸在转过的一霎那变得狰狞，扭了扭手中的宽戒，扫过她的面容，看不出她那么厉害，觉得他说的有些夸张：“给我教训教训他们！尤其是你巴图安，记得我不养废物。”

　　对方的人不容分说劈头就砍，她一欠身从袖中放出短剑。巴图安则是甩出背后棍，两只铁器擦在一切，发出如钟般的响声。短剑只适合近身，而长棍却适合远战。月花影暗叫不好，刚要起身就听得蛮子一声怒吼，原来是手中的棍被她斩成了两段。

　　这世上削铁如泥的剑屈指可数，她手中的剑扁而窄，短且小，又与袖剑不同，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想不出它的名字。

　　见巴图安失利，从人群中冲出的男子快如旋风，那时快，一手抓紧她的长发，单手挡住她踢来的脚，大力甩她出去。

　　她会摔的很惨吧？众人替她捏着把汗，那么瘦弱的身子怕是直接摔残了，她倒是不急，纸片般的身体在空中一个旋了个侧后空翻，稳稳的落在地上。

　　眼中扫过刚刚进攻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单手把长发挽起髻，丢掉被拽掉的长发，收起短剑，如闪电般越过距离，一拳落在如风的男子脸上，紧接着又一拳。男子每一挨一拳就不自然后退一步。

　　高大的汉子被瘦弱的女人打的无力还击，周围的人又想近前，又怕也遭受攻击，一拳一拳越来也激进，僵持之下她突然收手，安静的走到错愕的主事身前，任由背后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

　　“只到这种程度？”她在笑，黑色的血顺着指节留到指尖，染黑了她丹色的短甲：“昭乌达的勇士也不过尔尔。”

　　男子的脸变得很难看：“想不到这小小的城中竟然有人能识得我们的身份？！真是让我意外！”

　　她到不理此话：“是你让开？还是我打出去？”

　　一高一低，一壮一瘦的两个人就那样僵在原地，背后楼上不少看热闹的人起着哄：“让开！！！让开！！！”“蛮子！！”“姑娘！！好样的！！”

　　男子的脸凑的很近，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她，如果是这样一张平淡的脸，他也许会记得，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迟疑和拘谨，就那样的回望着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与刚刚一开始截然不同，像变了个人。

　　“总有一天，我会还回来！！”男子的口中的气吹进她的耳朵里：“中原的女人，记住我的名字，乌达札赤，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他抬手示意围着的众人为他们两人闪开一条小路。

　　烛火掩映下，月花影和八星两个人在屋中说着什么。

　　“武林中最上圣的三心法，第一，天罡玄心，第二，空明真经，第三，苍月侍魂，以前都在师父虚法仙人手中，开创聚贤门设立望月山庄，是为了守护那三心法。可惜十年前尽数被人盗走了，如今究竟散落在武林谁人之手不得而知，只想有一天若有福分，再聚三法于门下。我曾发过毒誓，定竭尽所能将三本心法再归本门。天罡玄心，致寒心法，八段以后，呼吸浅而绵长，九段以上，可停止呼吸，不过很少有人能到九段，普通人到五段已经是极限了。”

　　八星的又丢了颗花生进嘴：“是裳云翊身边的那个女人吧？她瘦的不正常，要不要我去探一探？”

　　“不行”他摆了摆手：“如果真是那样，你还未走到她房间的门口，就已经被她发现了。”

　　“他们好像还会暂住几天？”八星起身在屋中踱步：“五年了，咱们一门心法都没有找到，现在搞的连门里都看起我们，若是这次能…，唉，怎么说呢，我觉得公子应该不会看错…”

　　月花影站起来，站在烛光前：“多说无益，也许她与心法无关，但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绝不能辜负师父的期盼。今夜，我倒是也真想会一会这不寻常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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