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

　　就在钱包事件被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叶雨搬出宿舍，只在上课时露面，如果要到图书馆，也是把书借回来，一个人熬夜看。
　　繁重的学业和紧凑的计划令叶雨无暇顾及钱包事件的发展，她也开始学着不去在意这些闲言闲语。只是后来兔子曾找过她，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调查过程没人知道，也没人知道是谁提供证据的。只是听说，有人去找门卫大叔调取当天的监控视频，截取当时的录像，并把这份录像在学校贴吧公布，引起一片哗然。谣言不攻自破。
　　终于有一天，叶雨查看了这份录像，画面中，叶雨正伏案睡觉，一个女生走上五楼，在叶雨附近逗留了一会，又拿着一个类似钱包的东西走到叶雨身旁，偷偷把它放进叶雨的包里，几分钟后折返，把它拿走。整个录像，叶雨都在睡觉，醒来后也只是下楼，并没有到那女生出现的位置停留。关掉视频，叶雨伏在膝上哭泣，想起了兔子前些天说的那句话，她们说，只是想玩一下，没想到，你不能玩。
　　原来这只是一个游戏，而自己不过是里面的一个棋子，一个玩具。结局果然令人唏嘘。
　　钱包事件的第二天，无论在哪个教室，叶雨总能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看到一封道歉信和一杯豆浆。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的，我应该在你身边，支持你，信任你。而豆浆都被叶雨倒进厕所，她知道这些都是卓夜准备的，也知道豆浆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添加剂。但是，自从知道自己的水里被下药后，自己都会随身带水，而别的，不碰不喝。
　　第三天开始，道歉信不在了，换成从网上抄来的爱情段子，或温暖，或搞笑，或痛心。而饮料也从开始的单调豆浆变为各式各样的花草茶。下雨天的时候，这些位置或许会有伞，叮嘱的话也渐渐多了，什么别淋雨，什么照顾好自己，什么按时吃饭。
　　叶雨会把信收起来，也会拿走伞，但一切吃的喝的都会扔掉。她对人性的信任感已经所剩无几了，这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吧。
　　卓夜对这种行为乐此不疲，虽然叶雨没有回应过他，也没有接听他的电话，甚至在看到他的时候也会绕路走。但他始终相信叶雨已经原谅了他，而这种自信正是来自于叶雨没有把他的东西全扔了，更没有打电话过去叫他别骚扰自己。
　　生活还在继续，两人除了一个留言一个拿走，再无其他交集。

　　叶雨居住的地方是早期的电梯房，原住户剩得不多，剩下的房子都被外来人口租借了。当初租这里的时候，一是离学校近，二是租金便宜，况且虽然电梯年久失修，还勉强能用。所以即使事件解决了，叶雨也没有搬回去。
　　快到周末，叶雨结束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了，从图书馆借书，匆忙回到住处时将近八点。
　　进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拿出手机看新闻。突然电梯灯黑了，周围只有手机仅存的一丝光亮，叶雨伸手开门，“哐当”一声电梯停住了，门却没有打开。漫天的黑暗铺天席地袭来，叶雨蹲在地上，恐惧爬满全身。
　　深呼吸，深呼吸，渐渐冷静，现在是八点，大部分租户还没有回家，而原住民多是老人，即使我喊叫也没有人听见。打电话？解锁，发现信号很弱，下意识地拨通一个电话，“我被困电梯了……”话没说完，就断掉。该死，叶雨嘀咕。
　　几分钟过后，有人在外面拍门，叶雨大喊，“这里有人被困，救命！”
　　“丫头，别怕，我在！”卓夜在外面回应。
　　叶雨还没有反应过来，“丫头？是叫我吗？”
　　“丫头！叶子！叶子，你有在听吗？”卓夜的声音有些急促，满是担忧。
　　“我在，是你？”叶雨不免有些惊讶，卓夜并不知道自己的住址，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打开手机，翻开通话记录，原来刚才那个电话打给他。
　　“是，我已经找了门卫，他说维修公司正好今天休假，要明天才能撬门，没事，我在这里陪你。”
　　叶雨满脸黑线，今天休假？好歹也有人值班吧？！
　　“叶子，你害怕吗？要不我给你讲故事。”
　　“不要。”你的那些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老故事真的很烂……
　　“笑话呢？”
　　“不要。”
　　“那你想要听什么？”卓夜皱眉，看来还是生气呀，都这个时候了。
　　“你小时候的事。”我想了解你的过去，很早很早的过去。
　　“想不起来了。”我不愿意你为那些往事伤心。
　　“那我讲给你听吧。小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去的，结果现在还好好活着。”
　　“叶子，不要……”不要讲了，我心疼。
　　“别吵。那时候我应该四五岁吧，跟着隔壁的一个大姐姐去爬树，我从树上摔下来了，脚趾头骨折了。本来我是不害怕的，可那个姐姐说，十指连心，我的脚趾弄伤了，我的心也会受伤，我会慢慢死去。那时候我就在想呀，我很快的就不在了，我看着太阳落山，看着生命凋萎，我还没等到爸爸回来为我庆祝生日。那个姐姐或许害怕了吧，她扔下我一个人，我就坐在地上，看着门口，等着妈妈回家，告诉她，我快死了。一边想一边哭，一边数着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还有多少事情没做。”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什么是孤独，什么叫恐惧。一个人面对生死，家人却不在身边，真的很难过。说着说着，叶雨就伏在膝上哭泣。
　　门外的卓夜发现里面没有声响，紧张，害怕，“叶子，怎么了？”
　　“没，我想回家了。”我不愿让自己一个人承受孤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
　　“我陪你回去。”卓夜靠在门上，“我也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你知道一天之中不可能同时看到爸妈的感觉吗？有一回，我想他们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挑在家长会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老师，然后翻墙出去。校长说要见父母。那一刻，我多开心呀，以为他们会来，露一下脸也好。结果来的是司机叔叔和保姆阿姨两夫妻。他们解释说，爸妈忙，抽不着空。打那以后，我再没认真听他们讲过一句话，他们所有的决定也一一推翻，做我自己想做的。”
　　叶雨的电梯里沉默里好久，“小桌子，我想陪你。”
　　“小妹，醒醒！”叶雨被一阵铁器撞击声吵醒，睁开眼，发现电梯门已经打开了，但眼前的人不是卓夜，而是维修大叔。难道昨晚是做梦吗？是我太想他了吗？
　　大叔一脸疑惑的叶雨，笑了笑，笑容十分令人遐想，“小妹，出来吧。不会还在做梦吧？”
　　“梦？”原来真的是梦。“哦，谢谢。”收拾好散落一地的东西，走出去。
　　“谢我干嘛？谢那个后生吧。”大叔掏出一封信，皱皱的。
　　“谁？”叶雨这会更蒙，昨晚的一切不是假的吗，怎么又变成真的。
　　“真被吓傻了，昨晚陪你的那个后生。我们来的时候才走的，留下一封信。”大叔扬扬手中的信。
　　叶雨接过，“谢谢。”把信放回包包，回家。
　　一番梳洗过后，叶雨才拿出信，攥在手心，大概也是安慰的话吧。打开，有些字已经被汗水浸湿，模糊不清。
　　“九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叶雨不停念叨着这句话，“第一次见面？小山坡！”
　　晚上九点，叶雨准时出现在小山坡。
　　晚上的小山坡错落地放置着几盏路灯，很是昏暗。平常总会出现的小情侣今天却神奇地消失了，一路上只有拉长的影子相伴。
　　不会是记错了吧？叶雨掏出信正准备重新看一遍，就看见前方投射出来的影子遮住了信上的字迹。
　　抬头，脚却挪不开，像是注了铅。影子逐渐缩短，渐渐露出脸，情绪看见五官。叶雨的泪忍不住落下，真的是你。我多怕是我想太多。
　　卓夜走近，牵起叶雨的手，“丫头，怎么又哭了。”拭去她眼角的泪，拥她入怀，“原谅我先行离开。”
　　叶雨完全听任卓夜的安排，一路跟随，直至停在一个石桌前。背后，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烛光，像这个美好的夜晚，照亮这两颗孤独的心。卓夜往旁边挪开一步，叶雨看见一个星型蛋糕，看着卓夜，“这是？”
　　“今天你生日。我希望这颗‘星’能照亮你这颗心。”卓夜把落在叶雨发梢的花瓣取下来，“之前一直想带你来看桃花，赶巧遇上你生日，就凑一起了。”
　　叶雨转一个圈，嘴角上扬，“桃花海？”
　　“嗯，生日快乐！”卓夜上前，紧紧抱她在怀里。“之前的事，对不起。”
　　“嗯？”
　　“冤枉了你。”卓夜的呼吸有些重。
　　叶雨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往前走几步，我真的能原谅你吗？卓夜不依不挠，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对不起！”
　　“嗯。”叶雨转身，圈住他的脖子，两人紧紧相拥。
　　叶雨看着路灯下的影子，相拥的一对人儿，不分彼此，像是融进彼此生命的两人。抬眸，桃花正盛，记住了，你们要帮我记住这一刻。
　　记住他曾对我那么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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