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小孩子这种生物，你只要给了一星半点甜头给他，他就会得寸进丈。

　　那天之后国王的绿叶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要求和ada一起睡，在他保证每天都吃晚餐乖乖洗漱不吃垃圾食品认真听话好好学习精灵史之后，被缠得烦不胜烦的国王同意了他的请求。

　　那之后确实没有发生过类似“国王的手被狼崽子咬了”之类的事情。小家伙三餐都吃得饱饱的，听话又乖巧，国王的确也未再提出什么额外要求，好像已经对跟幼子分享床铺这事儿习惯了。

　　正当莱戈拉斯暗自窃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长期和ada一起睡那张又大又软的床时，他就因为在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喝了许多葡萄汁又玩得太累睡得太沉，在那张大床上画了地图。其结果自然是又被国王半夜黑着脸提了出去扔给侍女。并且从那以后他睡觉的地方又变成了自己卧室那张因为顾及小精灵骨骼发育而弄得有些硬的床，他为此悲伤了好一阵子。

　　不过，这样的情绪自然不会困扰小精灵太久，当从宫殿的穹顶之上隐约望见森林中的第一片雪花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可以用雀跃来形容了。

　　冬天到了，那也就意味着，春天不会太远。他就要满100岁了。

　　殿中的壁炉里头烧得暖烘烘的，隐约散发着松木的味道，火中刚埋不久的烤栗子发出噼啪声响，似乎正引诱着谁赶紧去捡起它大嚼一番。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映在暖色调的墙壁上，一个是年方99的小精灵，另一个则是外貌看起来不过30身形却高大得多的人类。

　　“这么快就上完了？”

　　“是啊，修顿老师说再过一段时间就正式上精灵史啦。骑士！”

　　“呀！糟糕！”

　　“哈哈，我赢啦！”

　　“是，殿下赢了。”

　　“我就说我的小金兵很厉害的嘛。”莱戈拉斯得意洋洋地扬起头。

　　“殿下要再来一盘吗？”伊凡笑问。

　　“不……”莱戈拉斯摇头，“下棋好累哦，伊凡，你唱歌给我听吧，我喜欢听你唱歌。唱歌给我听好吗，上次的歌谣你都没唱完呢。”

　　“这……”

　　小精灵眨巴着一双冰蓝眼天真地望着他，很快便让他想起了与其相似的另外一双眼……

　　而若是你的舌头不甘心好好休息，我会很愿意拔下它给林子里那些八只脚的东西当点心，哪怕我的小绿叶可能会因此伤心一阵子，明白？

　　人类打了个寒颤。

　　“殿下……入冬了，我的嗓子不太好，要不，我弹琴给你听吧。”

　　“啊？”

　　“就是我的国家的一种乐器，声音很好听。能允许我暂且离开一下吗？”

　　等伊凡带着乐器过来，莱戈拉斯看到那东西，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这个木板……伊凡你什么时候又砍树啦？我会生气哦……”

　　“不，殿下，这个可不是幽暗密林的‘木板’。”他将那琴放至方才搁棋盘的几案上，“它是我的焦尾。”

　　“焦，尾。”莱戈拉斯惊异地看着这奇奇怪怪的“长匣子”，还真是像乐器的样子，“跟埃隆叔叔家的金色大竖琴一样，它有弦呢。”说着便用小指头去轻轻地勾。

　　琴弦微微一颤，发出嗡的一声。

　　“不过声音不太一样。”莱戈拉斯撑着自己的小下巴，判断。

　　“的确不一样，殿下，要我弹给您听吗？”

　　“好呀。”莱戈拉斯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在祈祷着希望伊凡的琴声不要和那几个弹奏竖琴的大姐姐大哥哥一样弄得他想睡觉才好。

　　应该不会吧，他乐观地想，他的歌声那么好听，好听得能变成白鸟儿去追天上的云彩……

　　伊凡手腕微抬，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轻拢慢捻。

　　平静辽远的琴声就这样悠悠地荡了出来，风一样，水一样……

　　不久之后。

　　暖烘烘的一室，除了火中栗子壳儿崩裂的噼啪声，就是一阵轻轻的，熟睡中的小精灵才会发出的，细微的呼吸声。

　　“艾科小姐，殿下他……”

　　艾科将烤好的栗子一一拣出来放到盘子里，又将新鲜的放入火中，这才转过头去。

　　导致这流水一般的琴音消失的罪魁祸首——小绿叶殿下正蜷缩在宽大的藤椅里，无知无觉地打起了盹。他睡得应该挺香，长长的睫毛顺服地垂着，花朵儿般柔嫩的唇边，还挂着一行可爱的口水。

　　“只是睡着了。”

　　“咳……我知道……”

　　艾科将水晶盘子放到小几上，边剥边笑：“大概是修顿大人布置的作业有些重了？不过这样也挺好，小殿下这几天挺闹腾的。”

　　这一段日子，她看伊凡顺眼多了。

　　有这人类陪着小殿下，小殿下越发乖巧听话，也快乐了很多，连带着王宫里的各位精灵都心情跟着愉悦了不少，想来国王陛下也是很开心的吧。

　　并且，他虽是囚犯，可是谈吐和举动都颇有教养，衣着陈旧却并不邋遢，绝对不会引起精灵的反感。虽是国王特赦，殿下喜欢的玩伴，却谨言慎行，不逾规半步。行为举止自有一番天然气度，有时甚至令她暗自惊讶。

　　这个人类的存在，也许不是坏事。

　　剥好的栗子肉香味儿飘了满屋，小精灵很快醒了过来，眨巴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水晶盘子，黄色的栗肉上热气正袅袅。

　　“睡得好吗，小殿下？”艾科笑问。

　　“好极了……”莱戈拉斯揉揉眼睛，“我说怎么梦到好像吃栗子了，原来是已经烤好了呀。”

　　“原来这琴声还能让殿下好眠呐……”

　　“是啊。”莱戈拉斯捡着栗子肉吃得香甜，又大方地把它们分给艾科和伊凡，“比ada睡得好呢，他晚上老是睡不踏实，还得麻烦我起来给他盖被子……”

　　伊凡和艾科面面相觑。

　　小殿下，你确定是你起来给国王陛下盖被子？

　　“说到这个……”小精灵眼睛突然一亮，蹦下来去拉伊凡：“对了，伊凡，走，去弹给我ada听，这样他就能睡个好觉了！”

　　“哎，殿下……”伊凡哭笑不得，天可怜见。他弹的可不是催眠曲啊。

　　“走吧，我带你去找我ada……”

　　“找我干什么，莱戈拉斯？”

　　“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吗，ada，亚尔维斯叔叔？”小精灵惊异地转过头去，看着恰巧推门而进的金发陛下与棕发将军，“你又是来弄多卫宁的吗？”

　　“瞎说什么，是来给你送巧克力的。”棕发将军摸摸他的头，塞了一个精巧的布袋子给他，“顺便，从陛下这里，‘顺’点饮料喝。”

　　“嘻嘻，那，亚尔维斯叔叔，我请你吃烤栗子。”小精灵的小手举得高高的，将军低下身来，就他指间衔走那果肉，“多大了，还这么爱吃零食，简直跟……跟……”亚尔维斯笑着说了一半，神色突然微微一动，便就此打住。

　　“跟什么？”小精灵扑闪着一双大眼望着他。

　　“跟只贪吃鬼一样。”亚尔维斯点了点他的鼻尖，由着他小嘴一撇，跑到父亲身边。心中却是微微一窒。

　　他怎么如此大意，差点就说……说……简直跟露辛达一模一样了。

　　“拿去。”瑟兰督伊从储物架上取下了什么东西。

　　亚尔维斯接住国王抛过来的水晶瓶儿，眼中露出失望之色：“这么少？陛下你也忒小气。”

　　瑟兰督伊忍不住斜了他一眼：“霜秋过后的黑比诺，100年，就两瓶。”

　　“那……是这么小的瓶儿吗？”他不死心地问道。

　　“或者你用接下来五百年的俸禄来换？”瑟兰督伊闲闲地举起侍女端过来的多卫宁啜了一口。

　　“那就算了吧。”亚尔维斯改口极快，吐了吐舌头，“阿蒙兰的物价可远非南境可比。我还没活够呢。”

　　艾科忍不住笑出声来，将盛了酒液的杯子放至他身前：“将军大人，还是将陛下的珍藏收好回家享用吧，现在先尝尝这个止渴。”

　　“既然艾科小姐都这样说，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喽。”将军大人唇角一勾，大方给了她一个被南境精灵少女们称为“将军大人秒杀技”的笑容。

　　艾科端着托盘的手一颤，差点没稳住。

　　瑟兰督伊的唇角抽了抽。下一刻，他怀里的小精灵便捂着眼睛，嘀咕着，略带抱怨地开了口：“真是的，亚尔维斯叔叔太坏了，我可还是未成年的小精灵呀……“

　　“小孩子早熟一点，有好处。”亚尔维斯端着酒杯，挑眉，“你捂着眼干什么呀。”

　　瑟兰督伊瞥了他一眼，低头抬起幼子的脸颊：“刚才叫ada有什么事？Ada议事时间不准小精灵乱闯议政厅不知道吗？”

　　“对不起啦……可是ada，伊凡，他的琴声，能够让你睡个好觉哦。”莱戈拉斯在他怀里转过身去，看向那自国王与将军进门就一直被忽视的东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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